李遐方喜靜,平素都居住在王府後花園中的一個小院落中。那小院落周圍竹樹環繞,還有假山溪流,環境十分清幽。通往李遐方臥房的道路都是遊廊小榭,中間曲折環繞,還有許多磚牆框景做隔斷。整個後花園中山水花木若隱若現,同中有異,妙趣橫生。葉蕭蕭在這瑰麗的景致中,沒有一次認對過路。“這他娘的,都哪兒是哪兒啊?”葉蕭蕭吃完飯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眼冒金星,整個人都快死了。王府裡麵的管家有心,知道是葉蕭蕭是乾佑帝親賜給李遐方的宮女,對葉蕭蕭十分優待。王府裡的其他下等侍女都是在王府角落裡的下人房住,而葉蕭蕭一進王府就住在李遐方所局院落旁邊的另一個小院落東廂房旁邊的耳房裡。有時候葉蕭蕭站在自己所住的院落門口,都不能一下子反應出來自己房間的方位。葉蕭蕭繞了好多圈終於走到自己的房間。房間的門沒有關,但是裡麵也沒有人。“菁菁是不是去串門去了?”葉蕭蕭自言自語道。菁菁是與葉蕭蕭同住一間房的另一個普通王府侍女。菁菁是個地道的江南姑娘,小時候家裡窮被父母送進了宮。自從進宮以來就一直都在李遐方身邊伺候。李遐方十三歲出宮開衙建府,她也是第一批跟著出來的宮人。不過李遐方離開皇宮的時候從宮裡帶出的宮女太監有點多,所以菁菁在這眾多人中也並不顯眼。不過她畢竟在王府也算是資曆較老的侍女,所以終於混上了個雙人間的下人房。相比於府裡那些剛進府的、要擠十人大通鋪的下等侍女,她的條件待遇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按理說葉蕭蕭就是那種剛剛進府的下等侍女,理應去住十人大通鋪的下人房,不過還好管家優待,特地給她安排了這種兩人間的——大通鋪。寬敞是寬敞,就是夜裡很多時候葉蕭蕭都會不小心離開被窩,自己滾到很遠的地方。葉蕭蕭喂了一天的馬有點累,徑直奔到炕邊躺下。這種硬炕就是好,很容易讓葉蕭蕭想起之前在幽州菩提廟她睡的土炕。不過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也挺容易讓人感傷的。“蕭蕭,你怎麼才回來?”菁菁氣喘籲籲地進門,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葉蕭蕭癱倒在床上連眼睛都沒有睜:“這園子裡的……風景太好,我一時貪看,誤了時辰。”她才不會說她其實是在院子裡迷了路!菁菁走過去就去拉葉蕭蕭:“你還有閒心去看風景。殿下正滿王府的找你呢!你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去花廳!”葉蕭蕭嚇的一下子躥起來:“殿下找我乾嘛?”菁菁攤攤手,表示對此事一無所知。葉蕭蕭蹙著眉一股苦瓜相:那事兒都過了那麼久了,他是想現在再追究麼?葉蕭蕭爬下炕穿上鞋,艱難地走到門口,一副凜然赴死的堅決。可是走到門口葉蕭蕭又有些為難,向菁菁求助道:“花廳怎麼走?”菁菁陪著葉蕭蕭一起走到花廳,還未進門葉蕭蕭就見到了李禹方身邊的侍衛輕舟和廣陌。李禹方也來了?葉蕭蕭也有些吃驚。他不是被禁足了一個月麼?這才過去幾天?該不是越獄出來的吧?輕舟和廣陌見到葉蕭蕭十分吃驚,齊齊扭過頭望向她。葉蕭蕭捂著臉轉了半圈,拒絕和他們有任何交流。輕舟看到葉蕭蕭這模樣忍不住發笑,特地繞過去走到葉蕭蕭麵前:“誒呦喂,這不是鼎鼎大名的葉幫主麼?您怎麼穿著王府裡下等侍女的衣服出現在這裡啊?”葉蕭蕭有些惱羞成怒,放下捂著自己臉的手,一把推開他進了花廳。葉蕭蕭一進門便看到了一個身著錦繡華服的年輕男子的背影,看身形應該便是李禹方。可是房間裡並沒有李遐方的身影。李禹方聽見葉蕭蕭的腳步聲回了頭,頷首微微一笑。葉蕭蕭上一次見李禹方還是在皇宮裡,那時候李禹方麵色蒼白一身病氣。這幾天他的氣色倒是很多,麵色紅潤,眉眼俱帶著往日沒有的生氣。葉蕭蕭咧咧嘴愣了一下,並沒有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可能是難得越獄成功,所以心情格外好吧!李遐方這個正主兒沒有出現,王府裡又沒有其他主人,管家便代表主人招待李禹方。正忙著端茶遞水伺候李禹方的管家瞟了一眼在花廳中呆站著的葉蕭蕭皺了皺眉:“蕭蕭,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快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葉蕭蕭更懵了些。這幾天不見,李禹方竟然從階下囚變成了太子殿下了?葉蕭蕭來王府這幾天一直都在馬廄裡喂馬,消息十分閉塞。又因為她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機會見到主子,所以也沒有人教她行禮的規矩。葉蕭蕭也不知道其他丫鬟是怎麼給太子爺見禮的,為了保險起見,葉蕭蕭又跪下去給他叩了個頭。李禹方急忙拉住葉蕭蕭的胳膊讓她起身:“又不是逢年過節,你怎的行此大禮?本宮並未帶紅包過來。”葉蕭蕭起身又咧了咧嘴。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禹方竟然都肯跟她這個曾出賣過他的人開玩笑了。李禹方又道:“葉姑娘從幽州來到京城這麼久,小王本應好好招待姑娘一下。可是前些日子小王幽禁在府中行動不便,今日方才有機會出來,還請姑娘見諒。”“太子爺言重了,言重了……”葉蕭蕭急忙擺手。她哪有那麼大臉麵奢求太子爺招待她,能不殺她就已經對他感恩戴德了。李禹方笑了笑,又道:“仲嘉這幾日身體不適,葉姑娘既然也在這裡,不如同我一道去看看。”太子主動邀請,葉蕭蕭自然沒有膽子回絕。李禹方在前帶路,繞了很久終於到了李遐方所居的臥房,路上甚至還經過了葉蕭蕭所居住的院子。剛剛菁菁去叫葉蕭蕭的時候說是殿下要見她,李遐方就在她房間不遠的地方住著,明明很近,她卻被送到花廳去見那位已經成了太子的李禹方。李禹方竟然還對她那樣客氣,還要帶著她一起去見李遐方。這種種事情合在一起,葉蕭蕭總覺得有些問題。他們哥倆該不是吵架了吧?此時正好找她這個共同的敵人出出氣,沒準就記起來之前彼此的好,然後就重歸於好了!葉蕭蕭站在李遐方的房門口萬分緊張。管家在李遐方的門口通報:“殿下,蕭蕭姑娘求見。”葉蕭蕭衝過去扯了下管家的衣袖,齜牙咧嘴的向管家比口型:“我?求見?你確定?”李遐方在房間裡躺著,聞言大聲怒道:“本王不是讓她去馬廄養馬了嗎?來求見本王乾什麼?嫌活著太舒坦了趕著找死?”葉蕭蕭心裡“咯噔”跳了一下。房裡房外一片寂靜。沒想到不過片刻工夫,李遐方突然又改了主意:“叫她滾進來!”葉蕭蕭無措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幾個人。李禹方含著笑望著葉蕭蕭,管家甚至已經伸出胳膊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葉蕭蕭走進李遐方的房間時裡麵極其安靜。她左右掃了一眼,房間裡除了她之外,竟連半個伺候的奴才都沒有。房間裡東西兩邊做隔斷的幔帳如今都整整齊齊的束著,正房裡的光線又好,整個房間異常通透。這是葉蕭蕭第一次看見殿下的臥房,不免有些好奇。葉蕭蕭下意識地先往東邊的寢間看了看,金鉤勾著灑金帳,拔步床上被褥齊整,床鋪乾乾淨淨的,收拾的異常整潔。西邊是李遐方的書房,正對著窗子的地方擱著一張極寬大的黃花梨畫案,畫案上擺著筆墨紙硯,右上角還擱著一厚遝書。李遐方便在窗下的羅漢床上坐著。他身上穿了見鬆鬆垮垮的青色直裰,領口還露出了一小截白色中衣,腳上連個鞋子都沒有穿。李遐方的麵前擱著一張束腰馬蹄腿的活麵棋桌,他手裡握著一小把棋子,有黑有白,似乎是在自己與自己對弈。聽到葉蕭蕭的腳步聲漸近,棋桌上的落子聲方才歇下。李遐方側著腦袋看了葉蕭蕭一眼:“小乞丐,你來找本王做什麼?”“我……”不是我想來找你的啊!葉蕭蕭一時間竟真的沒有想好其他說辭。見葉蕭蕭如此吞吞吐吐,李遐方也有些生疑。李遐方厲聲問道:“誰帶你過來的?”“是我讓她過來的!”李禹方推開房門走近,朗聲說道。李遐方聽到李禹方的聲音突然著了急,大聲斥道:“誰準你進來的,你給我出去!”李遐方一邊說,一邊去摸自己身後藏著的抹額。找到之後急忙背過身戴在頭上。李禹方哪裡會聽他的話,聞聲之後,進門的步子反倒邁得更大了。李遐方趕在李禹方來到之前正了正頭上的抹額,又扯了扯自己衣領。在李禹方進來房間之前,又重新做出了一副慵懶散漫的模樣坐在羅漢床上。李禹方進來之後仔細打量了李遐方一下,看著他頭頂上堆金簇玉滿是錦繡的抹額也有些想笑:“六弟穿的這樣隨意,頭上怎麼卻帶一條如此隆重的抹額?”李遐方一副“你管我”的表情,末了卻回答道:“這是蕭蕭前幾日親自繡了給我的。我心裡歡喜,自然要日日夜夜都戴在頭上。”正說著,李遐方還側著頭給葉蕭蕭使了個眼色。葉蕭蕭“嗯”了一聲尷尬地笑了笑:“對,是奴婢給殿下繡的,嘿嘿……”她哪裡會繡這種這種奇怪的東西?他竟平白拿她當做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