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蕭搖搖頭:“這事兒不太厚道吧?人家好意救我,我卻幫著他的對頭攀咬人家……”縣尉輕輕一笑,又朝獄卒揮了揮手:“接著打!”葉蕭蕭又被拖著挨了一頓打。因為剛剛二十鞭二十鞭的打似乎作用不大,那獄卒索性下了狠手,一氣兒連著抽了五十鞭還沒有停。葉蕭蕭疼的已經麻木,覺得自己滿身的皮肉幾乎都要被甩成一縷一縷的破布。此時旁邊的一個小牢頭也在勸正抽鞭子的那獄卒:“頭兒,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了。這人若死了咱們不是白審了麼?”那獄卒冷笑一聲:“死了倒好,咱們直接拽著她的手就可以往供詞上畫押了。那豈不是省事很多。”葉蕭蕭被打的半死不活,已經連叫痛的力氣都沒有了。此時聽到這話,卻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合著她這邊寧死不屈的堅持這麼久,末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彆打了,我招!”葉蕭蕭忽然說道。那正打地起興的獄卒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葉蕭蕭再一次被拖到縣尉麵前。葉蕭蕭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望著縣尉,身上的衣衫全部都被鮮血浸透。“大人,我若是招認了,是否還會有一條活路。”縣尉點點頭:“那是自然。活著的人證總是要比一張乾巴巴的供詞效果要稍好一點。”葉蕭蕭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州衙的人午間與菩提廟和酒樓的人俱通了消息,要他們拿三千兩銀子馬上來衙門贖人。阿嚴病好之後將菩提廟裡剩下的番薯儘數賣掉,也頗掙了六七百兩銀子。之後又跑了趟當鋪,將新買的酒樓地契抵了出去。再加上之前葉蕭蕭攢了很久的錢,倒是很快湊夠了三千兩銀子。葉蕭蕭被抬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臉色蒼白,嘴裡還一直說著胡話。家裡生了如此大的變故,阿秀已經請假不去唐府好多天。此時聽說葉蕭蕭被接回來了,阿秀第一個就衝了出去。葉蕭蕭看到阿秀的時候目光似乎有一瞬間的清明,但很快又睡過去了。她嘴裡支支吾吾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阿秀摸了摸葉蕭蕭的腦袋,果然有些發燙。阿秀一邊準備烈酒和紗布給葉蕭蕭消毒包紮,一邊又急忙叫小木頭去請大夫。大夫趕來看病開方之後,小木頭又跑了一趟去給她抓藥。可是忙活了幾天,葉蕭蕭始終低燒難退。葉蕭蕭夢中還在呢喃,阿秀湊近聽,她一遍遍叫的竟然是棠棣的名字。阿秀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唐府。阿秀會唐府之後也沒有跟管事報道,直接就去了棠棣所居的院落。自從棠棣被立為世子之後,他所居住的院落仆從就多了一倍。阿秀求見一麵甚為不易。棠棣與阿秀如今雖有主仆之分,不過他待阿秀還算客氣。棠棣知阿秀來找他必然是有事相告,特地屏退了左右,又親手端了一杯茶來。阿秀十分著急,根本顧不上接他的茶:“世子爺的好意奴婢心領了。不過奴婢此番前來並不是來跟世子爺敘舊的。家裡出了大事,如果世子爺對老大還有一丁點舊情,還請世子爺回去一趟。”棠棣放下茶杯,略笑了笑,道:“家裡可是缺錢了?缺多少你同我講,我給你寫一張條子,你拿著去賬房先生那裡領便是……”“不是錢的事!是老大她病了!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棠棣聞言突然有些緊張,但很快,他的表情又變成了平素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並不是大夫,即便是去了又有什麼用呢?你既然來了,待會兒可以叫上府上的醫士同你一起回去。如果要用什麼藥材,你可以可以來府中取……”阿秀搖搖頭,問棠棣:“你之前為什麼回唐府你還記得麼?”棠棣低頭不語。那日葉蕭蕭被官府的人捉去,棠棣到處周旋卻沒有絲毫辦法。最後迫於無奈才去找了唐文度。但是葉蕭蕭性子一向要強,如果她若是覺得棠棣是為了她在犧牲,一定不肯接受。因此棠棣才編出個理由,說是為了讓母親的牌位進唐家祠堂才回唐家的。其實他巴不得自己和自己的母親跟唐家沒有一點牽連,彆說不進祠堂,他甚至想把這一身的骨血剔下來,全都還給唐文度。可是為了葉蕭蕭,他屈服了。良久,棠棣才道:“這不重要,都過去了。事已至此,你還問這些乾什麼?”阿秀道:“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老大才回唐家的。可是你為了她回了唐家,最後卻被你父親挑撥主動放棄了她。你不覺得這樣是得不償失麼?”“可是是她先要放棄我的!她做那個人的內應,把我的一切都出賣給了她!她僅僅隻是為了錢便利用我、欺騙我,而我卻是將一顆真心給了她!”棠棣平素極少發脾氣,這次卻是真的氣急了。他臉色發青,連眼睛都紅了。阿秀愣了下,冷笑道:“原來世子爺是因為這件事情著惱老大。可不知道世子爺對之前那件事了解多少?你知道老大將你的行止全都記成冊子交給了唐大人,可你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麼?或許你會覺得她是為了錢,可是她為什麼需要那麼多錢你知道麼?”阿秀劈頭蓋臉的一堆問句,棠棣聽的有些發懵。“世子爺,你還記得你剛來菩提廟的時候得天花的事情麼?老大為了給你看病花光了我們乞討來的所有銀子,可是還是不夠,我們每天餓著肚子跪在街上去給你討診金!當時是阿嚴留在家裡照顧你,他也被你染上了天花。家裡一下子有兩個病人,我們的錢根本就不夠診金,當時老大除了去找你爹之外還有什麼法子?我們都知道你自恃清高,你寧死都不肯要你爹的錢。可是你死就算了,難不成阿嚴也要陪著你一起死?阿嚴可是為了照顧你才被傳染上的!是不是老大和阿嚴都是天生欠你的,就應該為你勞累為你死,為你犧牲一切?”棠棣極為驚詫,緘默難言。阿秀不願多留,扭頭便想要離開。臨走前她又看了棠棣一眼,說道:“老大受了很重的傷,病得很重。你的心若是真的是塊石頭做的,那便不要來!”棠棣握著茶杯的手在發抖。隔了片刻,棠棣突然放下了杯子快步奔出唐家,向著菩提廟的方向趕。棠棣一路快馬趕到了菩提廟,剛進去便看到了小木頭。棠棣抓住了小木頭的胳膊便問:“蕙纕她怎麼了?”“老大她……”小木頭的眼神有些畏縮,半晌沒有說出個完整的句子。棠棣放開小木頭直奔葉蕭蕭的房間,進去時才發現葉蕭蕭根本就不在房間裡。“蕙纕呢?”大力和阿嚴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今天晌午老大的燒才退。她人才剛剛清醒一小會兒,沒想到官府的人就突然過來把她抓走了。我們正在想辦法通知你……”“是什麼官府?是範陽節的人還是幽州州衙的人。”棠棣十分著急。“都不是,那人拿著聖旨來的。是京城裡來的人。”“京城的人?他們要將蕭蕭帶走做什麼?”小木頭此時也急紅了眼:“不知道啊,他們說老大涉及皇子謀逆案,要將老大抓到京城中去。可是老大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出過幽州城,京城中的皇子們謀逆,會跟她有什麼關係啊?”皇子謀逆案?棠棣突然想到了之前李遐方與唐文度所言種種。莫非便是因此事,竟將蕭蕭也牽扯進來了?棠棣又問了問阿嚴:“你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方向出發的麼?”“他們來時閒談,曾說今晚要歇在涿州的驛站。這樣的話,他們應該不會在幽州久留,應該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們是穿著便服過來的,應該是不想惹人耳目。老大正病著,沒有辦法騎馬,他們就隻能用馬車。阿棣哥你如果騎快馬,應該很快就能趕上他們。”“好!”棠棣點點頭,駕著快馬就奔向涿州方向。皇子謀反是皇家密辛,特使來擒葉蕭蕭的時候也沒有過分招搖。他們來往全都是商人打扮,載葉蕭蕭的也不是囚車,而是普通馬車。葉蕭蕭的病情方才好了一點,就被捆著丟進了馬車。一路顛簸,葉蕭蕭身上的傷口也多有裂開的,可是他們趕路趕得急,也不曾給她找大夫上藥。一路上葉蕭蕭的傷情加重許多,剛剛退下的低燒再度卷土重來。棠棣一路打聽,在第二日早上終於找到了帶著葉蕭蕭要走的京中特使。涿州還未出範陽節的製所,棠棣拿著唐家的令牌就要攔人。要將葉蕭蕭帶入京城是上諭,特使們自然將葉蕭蕭說留下就留下,不過棠棣畢竟是棠棣是範陽節度使的世子,也頗給了他幾分薄麵,準許他見葉蕭蕭一眼。棠棣拉開車簾往車廂裡麵探了探頭,輕輕喚了聲葉蕭蕭的名字,可是久久卻無人回應。“她怎麼了?”那誰知道?不過一個囚犯而已,誰管的上那麼多?特使們彼此看了一眼,麵麵相覷俱無言以對。棠棣急忙跳到車廂中去看。葉蕭蕭被綁的結結實實的,縮在車廂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她的額角帶血,嘴唇卻全然沒有了一點血色。“蕙纕!”棠棣驚呼一聲,伸手將她攬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