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紀珵的話，在甬道裡對阿吾說。不到最危險的時候，不要變大，也不要傷害這裡的人。它輕輕蹭她右臉，粉色蛇信小心翼翼伸出來尋求她的溫暖。他們仍舊是從上次的入口進去的，勢必要從bcd區到達a區，她雖然想過回來到後會遭受怎樣的對待，但從未是這樣的。從木絮暴露在d區人麵前開始，就引起了巨大的騷亂。她站在風口，偶爾有黃沙伴隨著吹進來，引起她青絲片刻吹拂，從居高臨下的高度，像睥睨的神者，一眼就看穿凡人的驚慌恐懼。“那女人回來了！”“是不是她，在禁區死掉的女人？”“竟然沒死，她竟然還活著？”“慢著……她身上的是什麼？”“是……是蛇嗎……”“不是聽說在禁區的那個妖怪……就是蛇嗎？”“……”人群頓時炸作一堆，臉色發青，全身顫抖，目不轉睛地瞪著木絮身上的蛇，生怕它一個激靈就串起來將他們一口吞掉。中間劈出一條木絮通過的道路，最近的都離她至少兩米遠。能遊刃有餘從中穿梭，木絮也是覺得很滿意的了。紀珵被這架勢搞得好笑：“你現在也算是大人物了。”大強喃喃自語：“媽的像是總統降臨似的……”木絮問：“總統是什麼？”“皇帝，皇帝總知道了吧？”“錯，”木絮一本正經地糾正他，“是神祇降臨。”大強：“……”紀珵真想敲開她腦袋看看裝的什麼東西。到了b區的時候，木絮最先看到的是迎上來的周母，後者一把拉過周音在一旁問東問西，涕泗橫流，嘴裡重複地說著“沒事真是太好了”諸如此類的話。周濟川本來搭在衣服在睡覺，此時也一下子從地上撐起來，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眼看著木絮。“你你……你真的沒死！”木絮掃視一遍他現在住的角落，嘲諷道：“在我命在旦夕的時候，你倒是過得舒坦。”“沒有沒有……”周濟川抹了下臉，視線落在木絮身上的阿吾身上，他這些天也聽到了傳言，禁區的妖怪是一條巨蛇，雖然眼前這條蛇跟“巨”字相差甚遠，但確實和蛇太巧合了。他用儘全部腦細胞思考——如果兩條蛇真有什麼關係，那眼前這群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莫名感到一陣恐懼，從天靈蓋上蔓延。“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真的很擔心大家……”馬後炮，木絮不屑於跟他說話。紀珵開口：“我們先去劉沿哪兒一趟，回來跟你解釋。”周濟川點頭，剛想說什麼——阿吾卻突然在她身上騷動，像是極其不舒服，一個勁往她身上瑟縮。木絮腳步一頓，問它怎麼了。周濟川嚇得退後了好幾步。周母慘白著臉，眼眶深深凹陷，拉著周音的手滿是擔憂：“她怎麼回來了，她怎麼回來了啊……”“媽，”周音覺得她媽很不對勁，“你怎麼了？”“音音，那個女人怎麼能回來，那你怎麼辦！”周音實在沒聽懂：“什麼意思？”周母沒回答她的問題，嘴裡喃喃自語道：“不行不行不行……音音怎麼辦？到底怎麼辦？”“媽你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明明她回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怎麼她像是更擔心了，周音輕聲安慰道，“彆擔心，我沒事……不用擔心蛇，它是木絮姐的好朋友，不用傷害我們……”聽著大強那邊傳來絮叨的吵鬨聲，周音心中湧現一抹平靜。多好啊，好像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周母重重地捏她的手心，渾濁的眼中忽明忽滅，聽到某句話，某種想法就在腦海中成型。“放心音音，我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你的！”周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阿吾不知察覺出什麼，轉過細長的身子，張嘴就朝一個方向咆哮。遠處傳來人群騷亂的聲音。木絮朝著那個方向一看，角落的人臉色煞白，卻遮不住眼中的戾氣和狠絕。她臉色一凜，加快腳步：“先離開這裡。”紀珵問她：“怎麼回事？”大家跟上她的速度。出了b區的門後阿吾果然就安分了不少，木絮瞥了b區內部一眼，麵無表情地回答：“動物的肌膚可以感知哪些人對她有惡意，然後通過肢體表現出來，所以它們一般攻擊的都是對他們也有攻擊性的人。”她頓了頓，繼續說：“剛才在那個什麼區裡，阿吾突然的爆發，隻因為那個區域的人對他不善。”不隻是不善，還有更嚴重的。紀珵略微一想，已然明白。那是b區，絕大多數人都是因為家人或朋友成為貢品後搬來的，即使在人情冷漠的這裡，也免不了又想為家人報仇的情感。阿吾終究是害過人的。大強說：“這也是沒辦法啊，誰叫它要吃人……”要不是害怕在作祟，想想也是想把害人凶手碎屍萬段的吧。這也是人之常情。紀珵斜睨了大強一眼，正想安慰兩句，木絮開口：“他們什麼心情說實話我沒什麼興趣，但他們不能傷害它半分，反正這個區是不能住了。”她今天就要搬到最好的那個區去住。紀珵：“……”當他吃了屎多管閒事。……木絮和劉沿大眼瞪小眼，一個泰然自若站得累了直接找了個地方坐下，一個久久沒回過神來。半晌後後者啞著嗓音開口：“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編故事的事向來是紀珵親力親為的。大強當了一次吃瓜群眾，看他繪聲繪色講述了一場霸道怪獸愛上我的戲碼，誠懇的表情把劉沿虎得一愣一愣的。木絮：“……”劉沿指著她和蛇哆嗦：“它……它……它喜歡你！”木絮：“……嗯。”虧他想得出來，不過也馬馬虎虎說得過去。劉沿又呆滯了半晌，連大強都覺得他有點可憐的時候，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跪在地上，雙手舉高一陣狂呼：“蒼天有眼！”木絮紀珵大強：“……”他飛快地移至木絮身邊，剛想拉她的手，卻被阿吾吐露的蛇信嚇得倒退幾步，他把這理解為對喜歡東西的占有欲。在場的人被他飛速的轉變嚇得一愣一愣的。“我果然沒看錯人，您真的是解救我們於危難中的英雄！現在您有什麼要求或者計劃，請隨便說，我們一定儘力滿足您！”大強紀珵：“……”木絮眼睛一亮，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客氣地說：“有三件事。”劉沿點頭，聽得認真。“第一，我們需要搬到最好的那個區住。”這句話完全在紀珵的意料之中。劉沿立即說：“那是自然，您的貢獻隨隨便便讓你住進去。”木絮很滿意，劉沿卻想到什麼麵露遲疑開口：“不過最近a區的人滿了，但您放心，馬上整頓，今天在b區將就一晚，明天就讓您搬進去。”木絮擰著眉，有些不開心。但想到她一直和阿吾在一起的，隨即也沒那麼擔心，點頭說好吧。“第二，我們需要你幫忙找個人。”木絮從內襯中拿出那顆玻璃，遞給劉沿。“看看有沒有人認識這個東西的，然後帶來見我。”劉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接下答應了。大強“咦”了一聲，低頭問紀珵：“那不是張老伯撿到項鏈？”紀珵簡明扼要給他說了原委。大強越聽嘴巴張得越大。“第三，”木絮換了個姿勢，“我們需要海市蜃樓的一張地圖。”劉沿疑惑地問：“你們要地圖乾什麼？”“找出口。”劉沿瞪大眼：“……什麼！”紀珵接下敘述的差事：“回來之前我們已經找遍了禁區所有的地方，沒有發現能出去的地方，所以想去找找其他地方。”劉沿緩過神後沉思：“可是我們探索隊都把除了禁區的地方找遍了，也沒有發現什麼線索。”紀珵：“我們想親自去一次。”探索隊的人再牛逼，那也是凡人，木絮不是常人，再加上阿吾，也許能發現什麼被忽視的意料之外的東西。劉沿見他們堅持，從桌子後麵抽出黃皮紙，叮囑他們：“進來的人有個畫家，他隨身攜帶紙張，但數量非常少，地圖也是畫家和死去探索隊的心血，千萬要妥善保管。”紀珵點頭：“我們會的。”……b區火光微耀，伴隨著人小聲說話的聲音。大強又吹起鼾聲了，這次是和周濟川的雙重合奏，誰也不對誰謙讓，周音被子一收跑過去和她母親睡。木絮斜躺著看從夏宓那兒收刮來的書，紀珵坐在她旁邊研究地圖。她看了一會兒就看不進一個字，就湊過去問他：“你看得怎麼樣了？”紀珵麵色凝重，明顯隻有壞消息沒有好消息的樣子，他粗糲的手指指著地圖上各種標記對她說：“他們使用三種符號，勾（√）表示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也是和我們一直走過的路一樣，一片正常。”正常並非完全是好事，隻有不正常才可能有出去的路。“叉（×）表示不能去的地方，隻有禁區有標注，而且四合院還塗黑了，表示這裡非常危險。”他將目光從阿吾移到她身上，說：“現在這塊地方已經不具有危險性，所以叉是不必要的。”“還有一種呢？”紀珵將地圖上第三種指給她看：“這也是我想告訴你的，人類一般用這種三角符號（△）表示強調重點，應該是值得注意的地方。而且你看，”粗糲的手指沿著三角符號的位置滑過一圈，“這些符號全分布在邊緣的地方。”木絮表情一凜，立馬扔掉手中的書，正襟危坐，地圖上的三角符號果然都標注在邊緣，且並不是集中在一塊兒，分布在海市蜃樓的各個方向。她說：“這些地方很可能有線索。”紀珵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這些地方之所以用三角符號標注，說明既不是正常的地方，也不是危險的地方，是介於這兩者之間的——奇怪的地方。”而他們就是要找這種奇怪的地方。“明天先去問劉沿，他應該知道一些，然後我們準備準備，先去最近的這處看看。”“好。”她回答完，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紀珵看。紀珵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你盯著我乾什麼？”“我在思考。”她嚴肅地說。“？”“我到底是撿到寶了還是遭殃了……”這一路來，即使限製她的很多活動，他確實一直在幫助她，可以說沒有他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是她覺得身心越來越受限製了，和以前的木絮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他看著她，墨黑的眼在深邃的眼眶中越來越暗，棱角分明的臉頰在燈火下變得淡淡的透明，他說：“睡吧。”睡吧。不要再想這麼多了，會帶壞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