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詩黎十(1 / 1)

(詩黎視角)回到客棧,我忙將了梵放到我房裡的軟塌之上,他已經有些發燒,麵頰上像是暈染了一層朱砂,雙唇卻慘白如紙。我從櫃中翻找出連珩在下山前給我的藥膏、紗布,半蹲在榻前,將了梵的衣裳拉開,他略顯消瘦的胸膛已是皮肉翻開,那暗器造成的傷口隻在之前的劍傷上方半寸。再加上暗器上有毒,本來便未痊愈的劍傷再次被感染,就算有解藥,也不能完全解除毒性。我看著梵昏沉中仍帶著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他這一身的傷皆是拜我所賜。我精通暗器,本可以最小的傷解決他們,他卻以血肉之軀生生為我擋下,真是癡傻至極。我喂他服下臧玉丸,這是連珩給我的一顆解毒的藥丸,她說能解百毒,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現在了梵餘毒未清,也隻能期盼這臧玉丸真的有用了。取出一把匕首,向小二要來一壺烈酒,以酒消毒,再以火灼之,將了梵傷口的腐肉割去,最後撒上金瘡藥,用紗布包紮。等一切結束了,已是子時,將手背貼上他的額頭,果然溫度降低了不少。他還在昏睡中,我不好將他送回去,隻能將他留在我房中。想想他今夜應該不會醒,今日一番,身上又沾上了血腥味,猶豫再三,還是讓小二送上一桶熱水,準備沐浴一番。將衣裳脫下搭在屏風上,我又取出連珩送與我的香膏,這才踏進水中,緩緩擦拭著自己的身子,整個房間隻有水流過的聲音。“詩黎……”聽到了梵虛弱的聲音,我的身子一僵,擔心是不是了梵醒了。飛身出水,將外衫披在身上,走到了梵身邊,身上的水珠浸入冰綃,頭上潮濕的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到地上。我隻覺一陣尷尬,“了梵?”輕聲問他,卻聽不到回應,心這才放下去,剛才怕隻是他無意識的呢喃。我轉身回到屏障後,將身上的水珠擦淨,又塗上香膏,穿好衣裳。最後查看了一下了梵的情況,發現除了麵色有些發紅外,已經無性命之憂,便和衣睡下了。第二日一早,我便起身,沒想到了梵已經醒了過來:“詩姑娘,你,我……”“我隻是為了照顧你才將你留在房中的,畢竟你也算是救了我。”看著了梵通紅的麵龐,我快速解釋道。“多謝詩姑娘,隻是,小僧,小僧還是回去為好,以免壞了姑娘名聲。”看他說完便掙紮著要起身離開,我隻好上前點了他的穴道,讓他乖乖待在這裡。“我昨夜為你包紮傷口,費了不少精力,如今你給我好好待著,不要再給我添麻煩。”我看到紗布上又滲出一些血跡,隻好再去把藥拿出來,重新為他包紮。昨夜為他包紮時倒沒有什麼感覺,怎知今日被他這麼盯著,竟有些不太自在,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隻見他的臉龐早已染上一片紅暈。“可以了。”我加快手中的動作,為他包紮好後,立刻將他的衣服拉上,解開他的穴道後便轉過身子。“多謝詩姑娘,是小僧的錯,害的你還得為小僧再操勞一遍。”“今日你就在客棧休息,我再去城隍廟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我感覺自己臉頰有些發燙,怕是房中氣溫過高的緣故。“小僧和你一起去。”“你好好養傷,去了也是給我添麻煩。不許跟過來,不然你就上山去吧。”“……好吧,那詩姑娘一定要小心。”“知道了,我一會兒下去會叫小二為你送來早飯,補血的藥我也讓人煎好了,你記得按時服用。”“多謝詩姑娘關心,小僧一定會好好養傷。”“我走了。”“小僧送你……”“不必。”我推門而出,不再理身後那個擾亂我心緒的人。一路過來,發現並沒有人埋伏,看來昨夜那幫人隻是偶然尋到我的蹤跡,但是究竟是誰知道我手中拿著霽月,還將消息散播出去?難道是……褚洵?等到了城隍廟,我卻發現小黑的屍體竟然不見了,“難道昨夜那幫人還有同夥?可是他們為何將小乞丐的屍體帶走,而且連地上的包子也不見了。”我細細探查了這座城隍廟的地形,發現這廟竟然還有一個後門,十分隱晦,但是卻能看到有人走過的痕跡。我順著痕跡跟蹤過去,發現一棵槐樹下麵有一個十分簡陋的墳墓,說是墳墓,其實不過是一個土包,前麵立有一根木板。我正要查看一番,卻聽到身後有人過來,於是跳到樹上,隱匿在茂密的樹葉後麵。隻見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孩跑了過來,辨不清男女,手裡抱著一塊木板還有一個包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包袱正是昨日留在廟中的那個。他氣喘籲籲地跑到墳前,將東西放下,“小黑哥哥,我不認識字,今天去鎮裡求了鄭秀才好久,給了他我所有的銅板,他才幫我寫了個墓碑,寫著‘黑子之墓,弟小白所立’,說是都這麼寫。”原來這個墳頭就是為小黑所立,看來這個小孩與小黑關係不錯,昨日小黑非要帶一包袱的包子,怕是為了他。“嗚嗚嗚,小黑哥哥,你怎麼就拋下我離開了……”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眼淚將他臉上的汙漬衝了下去,露出原本的膚色。他跪在地上,將之前的木板拔了出來,又用手將土挖開,將新的木板插進去,我這才看到他的雙手已經滿是傷痕,鮮血與泥土混在一起,想來這座墳也是他自己用手挖開的。“小黑哥哥,你放心,小白一定會為你報仇的,雖然小白還不知道是誰乾的。但是小白總有一天會找到仇人的,到時候就是拚上我這條命,也要殺了他們,為你報仇。”他將那枚暗器握在手中,眼裡滿是仇恨與痛苦。“可惜,你想要殺的人已經死了。”“誰?你是誰?出來!”他像一隻炸毛的刺蝟,警惕地看向四周。我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立刻擺出了防守的姿勢。“我是替你殺死仇人的人。”“你怎麼知道是誰殺了我的小黑哥哥?”“因為我就在那裡。”“那你為什麼不救我哥哥!”他向我衝了過來,臉上滿是憤怒與怨恨。“太晚了,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沒救了。”“你騙人!你既然能殺了那些人,為什麼你不能救我哥哥!為什麼?!”“因為他的身體太弱了。”“你瞎說,我哥哥是最厲害的人,他怎麼會弱!!”我伸手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定在了那裡,他的眼裡閃過恐懼。“現在你覺得他還是最厲害的人嗎?”我解開了他的穴道。“他……他是,他就是最厲害的人,嗚嗚嗚。”他跪在地上哭了起來,他們或許真的很弱小,在城隍廟裡,像螻蟻一樣偷生,可是那個在壞人來了時保護他的哥哥,總是能帶給他包子吃的哥哥,在他心裡是最厲害的人。如果我沒有被師父收養,我的生命在那些強者眼裡也不過是草芥,一根指頭便可以讓我消失在這個世間。“你,你和我哥哥認識嗎?”“算是認識吧。”“那你就是我哥哥的朋友。”我看了看地上那個孩子,不是敵人就是朋友?他們的世界還真是天真。“你幫我報了仇,我願意當牛做馬報答你。”他不知道,他的哥哥的死也是受我牽連,如果沒有我,他哥哥不會死。“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本來是我和你哥哥的交易。”如今線索已經斷開,隻能寄希望於他。“哥哥好多事情並沒有告訴我,他說我太小了,但是姐姐你可以先問,我會儘力幫你的。”這個小孩還真是被小黑一手帶大的,怎的如此天真,短短幾句話便相信了我。“你可知是否有陌生人來找過小黑,讓他在坊間傳一些事?”“……哥哥並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有一次哥哥帶回來好多吃的,我當時還很好奇地問他,但是他沒有告訴我。”看來無法從這裡找到什麼線索了,我想了想怕還是需要去找那個轂目先生。“我想起來了!我有一次起夜沒找到哥哥,就出去找他,發現他在和一個華山派的弟子說話,那個華山派的弟子還給了哥哥好多錢。最後他發現我了,還瞪了我一眼,他的眼神特彆嚇人!”“華山派弟子?”“沒錯!這個鎮子裡經常有華山派弟子來,而且哥哥一直想去華山派學武,每次華山派招人,我們都會去看的,我絕對沒有看錯!”本來我就懷疑華山派可能有內鬼,今日聽小白一說,看來小黑的消息就是從那華山派弟子口中傳出來的。隻是華山派服飾向來統一,怎樣才能知道究竟是誰呢?“你可記得那人模樣?”“那天月色昏暗,我沒有看清。”這就很麻煩了,小白並沒有看清那人模樣,況且那人這麼明目張膽,怕不是以真容示人。“你可知有誰清楚華山派六年前發生的事?尤其是那位明月公子的事情。”“……要說華山派的事,恐怕隻有乞丐爺爺知道的最清楚了。”“哦?”“乞丐爺爺老說他是華山派的弟子,給我們說了很多華山派的事請,但是大家都不相信,隻有我和哥哥相信他說的,所以他後來就隻和我們說了。我記得他一直在說一句話,就是‘那個人一定會回到華山派報仇的’。”“你能帶我去找他嗎?”“……好。”那個老乞丐一定知道些什麼,我覺得隻要知道了那件事,離真相大白便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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