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黎視角)遠處庭院深深,晚風徐徐,晚霞明媚,近處花香氤氳,燈筵初開,斜影映在牆上。我看著牆上連珩和褚洵的剪影,這才發現,短短幾日,那二人竟親近了許多。“百千世事空華影,一片身心水月光。”了梵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思緒。“空華影,水月光?”此刻的了梵在清風裡,鶴一般獨立,雲一般自由,水一般清靜,飄飄乎遺世獨立,像是要羽化登仙。這樣的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少林弟子,得道高僧,不再是那個讓我心煩的和尚。“阿彌陀佛。”“可惜啊,我這般人怎能達到空華影落,陽焰波澄的境界。”多少人心中放不下這世間繁華,終成執念,我一介凡人,又怎能脫離。“詩姑娘,你有一顆善心。”了梵是第二個說我善良的人,第一個是連珩。連珩她對我一無所知,可我時常覺得,了梵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意圖,但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何不選擇揭發我,如今卻說我有一顆善心,他究竟想要做什麼?“詩姑娘,小僧,小僧想知道今晨的露水,可,可還滿意?”許是我久久不答話,他便轉移了話題。說到露水,我本以為他不會當真,或者知難而退,怎知,今日辰時,他敲開我的房門,帶著一身寒氣。我想了想,他怕是去了後山柘木林,隻有那裡因著山高地險,陰寒之氣較盛,才能在這般炎炎夏日,帶回一身寒氣。待我出來,他便側過身子,露出一口燒古青銅大缸,他雙眼示意我上前,我頓了頓,還是上前去查看,發現青銅缸中盛滿了水,水中散發出絲絲寒意,水上還有一朵睡蓮,在我眼前緩緩開放。那一刹那,即使我這般不解風情之人,仍看到了那詩中描述的美,觸人心弦。待我轉身望向了梵本應站著的地方時,才發現他已經離開,僅僅留下了淺淺的水漬,怕是從他青裟上滴落的。那時,好像有一滴露水落到了我的心尖,來不及感受,便如雲霧般散去。“你今晨為何不告而彆?”我注意到他的耳垂突然紅了起來。“小僧,小僧衣衫不整,怕,怕唐突了詩姑娘。”“……我原諒你了。”我看了看他,沉思了幾秒,拋出這句話後,便去追前麵的連珩,不再看身後那個傻和尚。“啊?啊!詩姑娘,你原諒我了……”過了一刻,身後才傳來了他驚詫的聲音,還真是一個呆和尚,反應遲鈍。“連珩,你是想明日由我與褚公子試探那四個人嗎?”剛才,我先追上了連珩,之後了梵也跟了上來,用過晚膳後,我們四人便一起到連珩房中商量之後查案之事。“沒錯,之前詩妹妹曾經告訴我,顧掌門頸部的傷口深達一寸半,由此可見,行凶之人必定是內力深厚之人,我們四人中,武藝高強的是你們三人,但了梵容易被認出來,所以隻能由詩妹妹和褚公子去做這件事。”我瞥見褚洵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此事怕是會節外生枝,如果出劍,那霽月的身份恐怕會暴露,心思一動,我說道:“如此的話,那我們恐怕需要偽裝起來,這華山派以劍術聞名,那四人又見過我二人的劍,恐怕得換個兵器。”“還是詩妹妹想得周到,我一會兒便去找顧夫人,替你們尋來黑衣以及佩劍。到時候,我會派人將他們於不同時段分彆引到後山不同的地方,那時你們分頭行動,試探出他們真正的武功。”連珩說完,便拉著褚洵去找顧夫人,我抬頭,卻見褚洵的笑容瞬間隱去,他的目光和我在空中相交,我心中一凜,他是在向我警示。等一切準備好,我們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待第二天的到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華山,我便將霽月收好,穿上那身黑衣,帶上佩劍,走出了房門。“詩姑娘,你可一定要小心。”推門而出,便看到了候在門前的了梵,眼裡滿滿的擔憂。“詩妹妹,褚洵也準備好了,你們先去後山,我和了梵會去安排人將他們引過去,一切小心。”連珩身後緊跟著的便是褚洵。“褚公子,合作愉快。”我看著褚洵,在他眼裡有一絲不忿閃過,怕是還在為昨日的事情懊惱,但迫於連珩的麵子,還是不得不換下清風劍與我合作。“詩姑娘,合作愉快。”“好,詩妹妹,褚洵兄,你們行動吧!”我腳尖輕點,身體便飛了出去,褚洵緊跟其後,最後我們在柘木林前分開。我藏身於茂密的樹冠中,三炷香後,便見那顧盼走來,雪白的道衣,飄飄雲發,在這片墨綠的林中分外顯眼。我的手按在劍柄之上,樹冠上一枚葉子隨風緩緩飄落,在它即將落地之時,一道白光閃過,身隨劍動,手握長劍,直指顧盼麵門。她急忙後退,舉劍擋之,後足為點,身子前傾,將我的劍推了出去,我順勢後落,她手腕一轉,轉守為攻。我上身後仰,手臂一揮,長劍一掃,攻其下盤。左手兩指,以內力製其劍,反手一撥,卸其攻勢。以劍撐地,雙腿騰空,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攻其心腹。她被我一腳踢中,不得不急速後退,最終借劍身停下。我拔劍收勢,手腕一轉,劍似白蛇吐信,絲絲破風,刺其要害。她急忙向右一滾,躲開這一殺招,劍身一壓,手腕一轉,再次攻向她,她舉劍於前,兩劍相撞,一橫一縱。我手腕下壓,劍尖下滑,反而上挑,隻聽“錚”的一聲,她的劍便被我挑飛,落於遠處。白光一閃,待風停,我的劍已經停在她的眉心,劍尖輕微刺破她如雪的皮膚,一滴血滲了出來,她的眼裡滿是驚恐,此刻見我停下,死裡逃生,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顧姑娘,抱歉,讓你受驚了。”我餘光瞟向她手裡的仙人刺,收回了劍,將麵紗扯下。“詩,詩黎,詩姑娘,這究竟是怎麼……怎麼回事?”她此刻還是有些惶恐不安,手裡的仙人刺也沒有收起來,我將手遞給她,將她拉了起來。“這是經過掌門夫人同意的一場試探,是為了排除你們的嫌疑。具體事情,連珩會告訴你,我現在需要離開去試探其他人,你在這裡稍作休息後便去辛夷院,告辭了。”說完後我便提氣離開,去往下一個地方,從剛剛的試探看來,這個顧盼武功平平,不可能是殺死顧掌門的人。等我到時,我發現前麵樹下徘徊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素色長衫,頭戴白玉冠,這般服飾,定是那顧掌門的師弟——明哲。那日,見這人文文弱弱,不像是習武之人,怕是試探不出什麼。我想了想,手執一片飛葉,附著內勁,射向那人所戴玉冠。電光火石間,他竟接住了那片飛葉,我心裡不由得一震,看來是我小看了此人。“是誰?!”他的話音剛落,我的劍便已經出鞘,迎風揮出,一道寒光直取他的咽喉,劍尖未到,劍氣劃破了周身的落葉。明哲腳步一移,後退了三尺,後背貼上了一顆柘木的樹乾。我手中的劍刺、撩、挽不斷變招,周身卷起一股強大的氣流,變繁為簡,筆直刺去。他退無可退,身子突然沿樹乾而上,腳尖一點,回身落於我身後,以掌攻之。我深感後背受敵,淩空倒翻,以掌接掌。我這才驚覺,此人內力深厚,方才怕是隱藏了不少。我們內力膠著,難分勝負,突然,我察覺到一道黑影向我襲來,急忙偏頭,但是我鬢角的一縷長發卻被其削去,定是那華山仙人刺,這著實惹怒了我。我掌勢未收,長劍化作一道飛虹,劍氣逼人,他急忙收掌,但內勁必定有損。身形後退,同時青色的劍光迎上白色的劍氣,他的長劍挽了三個劍花,借此抵消我的劍勢。一劍既出,二劍隨至,我後腳一點,提勁向前,隨劍而行。穗隨劍走,劍穗合一,一招步月登雲,攻其長劍,卻被他以君子劍法擋了回來。我長劍先挑後撩,月落星沉攻其下盤,他卻順勢提氣,掠至側方,又以春風化雨之勢,卸掉我的攻勢。我乘勢以一招霽月光風,挑落他的長劍,直指他的頸部。風停葉落,我最後一招,上挑擊碎了他的白玉冠,便收了勢。“明哲兄,在下失禮了。”我將長劍歸鞘,扯下了臉上的黑紗,露出本來的麵目。明哲眼裡滿是震驚,即使是劫後餘生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倒是一位不懼生死之人。“原來是詩黎姑娘,詩姑娘劍術真是高超,在下心服。”那明哲倏忽之間便已經恢複如常,不問我原因,卻是先誇讚起我的劍術,看來也是一位城府很深的人。“還請見諒。我們這也是為了消除你們的嫌疑,請明哲兄跟我一起回辛夷院吧,到時會為各位解釋。”“可。”我與明哲在離開後山的時候,碰到了褚洵與孟緹,於是四人便一起回到了辛夷院。進到院子裡,我便看到了梵在外候著,怕是一直在等我們。“詩姑娘,你沒有受傷吧?”看著他急切的目光,我有些觸動,但是轉瞬便消失了。“無礙。”我說完便進了正屋,連珩與顧夫人等人就坐在兩旁,我與連珩對視了一眼,便立在一旁,等著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