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此恨無絕期(1 / 1)

沿途三人都沒有說話,蜀離一臉驚恐地走在域歌身後,心想要是師傅生氣拿他先頂頂。畢竟是他帶自己去什麼墮仙閣,還搞出這麼多禍端。域歌低著頭,有些畏懼地走在手裡拿著骨笛,腦袋快昂到天上去的灼光身後。心中很是納悶,這麼個凶殘的女人,今天不正常啊,照理說不是該劈頭蓋臉用她的繡花鞋錘一頓,再狠狠地送上一頓狂罵麼。都說難道她……域歌突然想起自己在樓中被笛音蠱惑第一時間想到的事情,羞得老臉緋紅。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憐釋太子是自己的主子家世顯赫,又長的好看,灼光連他都看不上又怎麼會看上自己。他長歎一聲,抬頭偷偷看了一眼灼光的背影,自己這叫啥?這就叫做自作多情!蜀離,域歌兩人各有所思心不在焉地跟著灼光走著,突然灼光一頓停了下來。兩人嚇得一抖,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灼光俏臉一繃,那倆人又是一抖,心裡不約而同地想道:完了完了,真的完了!突然骨笛冒出一股寒氣,一道白光射出直直朝前麵冒去,三人齊齊一驚,這道光裡滿滿的都是不甘和戾氣。“不好,要出事情,回去再收拾你們!”灼光一臉嚴肅,迅速追了上去。隻見那道光穿過大街小道,最後追到了墮仙閣前,灼光心中很是奇怪。“你個死鬼,真是不知羞!尋花問柳竟然還帶著孩子,你說你羞不羞!死狐狸精快點交出我兒子!”墮仙閣門前圍著一圈看熱鬨的人,一個肥胖的貴婦人穿金戴銀一臉跋扈,她單手叉腰呈茶壺狀。她麵前立著一個肥頭大耳雙眼無神的男人,他被那婦人揪住耳朵,又痛又覺得沒麵子。不停地掙紮著,推攘著那個婦人。那婦人也彪悍,一巴掌扇過去,那男人也沒料到轉了幾圈跌倒在地,他似是被打醒了,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她:“你個母老虎,我隻是來聽聽曲,小章硬是要跟來我能怎麼辦?現在他不見了你應該找他啊,你打我做甚!”蜀離嘖嘖嘴,跟域歌咬耳朵:“這是我們城中的首富之女,性子跋扈,喏那個男人是她招的上門女婿,沒想到竟然還有膽子敢來墮仙閣聽曲子。”那婦人被氣的不清劈頭蓋臉又是一頓打:“快找我兒子啊,找不到你也跟我滾!”正在這時,墮仙閣朱門打開了,明華手中抱著一個眉間有一點紅印,長的明眸皓齒的孩子出來,眾人看到美豔動人的明華都一陣唏噓。那婦人本就妒忌,忽然看見自己孩子在她手裡頓時破口大罵:“你這個狐狸精,不僅要搶我男人還要搶我兒子,你真無恥,看我不抓花你的臉!”說著就跑過去想抓明華,突然灼光看到那道白光鑽進那孩子的身體,她懷裡的孩子眸光一冷,抬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這一巴掌打懵了在場的所有人,灼光也一愣,突然她反應過來:“快攔住那孩子,情況不妙!”果然,那孩子打完自己的母親,就冷笑著朝後山跑去,踉踉蹌蹌就像被人推著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小灼?”明華看向灼光,灼光舉起自己手中的笛子道:“你朋友的元神瘋了一樣跑出去,剛剛我看見她鑽進這孩子身體裡了!”“什麼?”明華腳下一踉蹌,險些摔倒。“不可能,都這麼久了,她不可能認出來!”明華一把抓住灼光急急喊道:“快追!皎皎怕是要衝動了。”原來那日這孩子的父親到墮仙閣聽曲子,那孩子就偷偷跟著父親跑出來,混進樓間一直藏到現在,才被明華找到。聽到這裡,灼光想起那晚自己在人群裡看到的孩子,那孩子滄桑的眼讓人不寒而栗。“那蛟骨笛有喚醒記憶的功效,那孩子一定是想起了什麼前生的事情,皎皎附身他要做什麼傻事!”明華緊緊拉著灼光,神情激動。後山荒涼一片,小章跑到懸崖停了下來。崖高千丈,他卻不似同齡孩子一般慌張,他雙目迷離呆呆立在崖邊。那婦人一路追著跑上去,看到這情景嚇得險些背過氣去:“小章,下來!”看著自己的兒子她又急又怕,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你怕麼?從這裡跳下去的痛不及當年你給我的一絲一毫。我真的好恨你。”小章突然笑起來,邊笑邊哭,語氣哀怨地嚇人。蜀離被域歌拎著跑上山,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蹲在地上喘氣,聽到這話他嚇得一跳:“師傅這小章是被妖怪迷住了啊。”域歌白了他一眼:“我們不就追著蛟骨裡那個東西過來的麼?”“看來那蛟骨裡的元神出來了,找到了小章!”灼光眯著眼睛說道。“你為什麼能對我這麼狠心?害了我師兄,最後把我剝皮剔骨,製成這笛子。你怎麼這麼狠的心?涼薄狠心之人世世代代無論怎麼轉世都是涼薄的,我不如趁你還小就殺了你,免得再有人步我後塵!”小章自言自語,又朝著懸崖近了一步。灼光暗暗捏緊手中的葉子,心中不禁對明華有些抱怨,就是她仁慈之心收留了這個戾氣深重的精怪,才惹出這麼多禍端。本來笛子要是不在她手中,她就可以不用多管閒事,但是這妖怪從自己手裡跑出,又怎麼能不管。這還真的是損友。小章那邊情況不容樂觀,眼見著他要邁最後一步了灼光眼中冷光一閃,綠葉迅速飛了出去。明華突然現身,一把抱住小章,退離了懸崖,一手擋開了那片綠葉。小章突然麵目猙獰地掙紮:“嫂子你放開我,我自知從水潭中逃出,已經元氣大傷活不了多久,你把我交給仙子是想讓我好生修養,但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了!”“找到那又怎樣,他已經轉世了,前塵都一筆勾銷了,當年欠你的人已經死了。”灼光走過去有些憤怒,也有些辛酸。如此執念,又怎麼能有好結果。“可是他最後殺了我啊,我這麼愛他。我不甘心。”小章開始哭了起來,滿臉都是淚水。灼光腰間的黑龍玉佩突然閃爍起來,域歌最先發現玉佩的異動,有些激動地看過去:“太子?太子!”灼光一把拍上去想讓憐釋安靜下來,誰知一道金光閃過,一個俊雅無雙的男子眯著桃花眼出現在他們麵前。“你你你!”灼光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一手拉起腰間有些黯淡的黑龍玉佩,看了又看。她張大嘴巴也不顧得形象,抬手顫抖地指著眼前這個有著桃花眼的人。憐釋站在她麵前,一直溫柔的笑,桃花眼一眯,朝她拋了個媚眼。“你是何方妖孽!竟然冒充水族太子,速速變回原型,否則彆怪我打散你的元神!”灼光往後退了一步,往袖子裡一抓,摸到葉子就要朝他扔去。誰知這貨不慌不忙,很是風雅地一揮袖,輕而易舉就化解了灼光的招式。他笑盈盈地看著灼光,走到她麵前,伸手敲了她額頭。目光轉到灼光繡花的鞋上,嘖嘖嘴:“灼灼呀,你這鞋怎麼還是天池上那雙啊,你在人間過的真拮據,真是心疼死我了。”域歌眾人有些吃驚的看著這一幕,明華抱住的小章也驚地停了下來。灼光臉黑了紅紅了黑,一口銀牙險些咬碎。這麼丟臉的事,除了憐釋本人誰還會知道。她氣的險些血氣倒流,她咬牙趁著憐釋還在取笑自己,身子一跳而起,就要拔他的墨發。誰知竟然拔了一個空,灼光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從他發絲中穿過,但卻沒有該有的觸覺。“怎麼回事?”灼光想到什麼,臉色煞白。他可以觸碰彆人,而彆人不能碰到他,這種情況隻有當年的一個仙人做到了,但是那個仙人最後神形俱滅,消散在世間。當年她還在天界任職,還是九敬大神身邊的徒弟,曾經聽說過那禍害水族的赤草的由來。當時有個女魔君因為喜歡一個木族仙人為情所傷,求而不得,生了怨氣,攪得三界不得安寧。當時四海八荒皆有生靈,稍有不慎血流成河。那仙人聽聞西方極地有“亡海”,汪洋一片,與四海遙遙相連,但水中無任何生靈。於是他用心血煉出赤草,誘魔君到了“亡海”,用赤草將她絞殺。魔君怨恨無比,扯了那仙人的一縷元神吞吃下肚。魔君死了,那仙人也永遠缺少了元神,任何人隻能看見他觸摸不到,最後那仙人孤獨消散在世間,留下了赤草的種子。灼光張張嘴,想問憐釋,但她卻問不出聲,隻是眼淚有些止不住。憐釋似是知道她想說什麼,對她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驚慌。他伸手,示意灼光把手放上去,灼光有些遲疑,還是放上去了。她驚奇的發現他手的自己能夠摸到。“灼灼莫要多想,我隻是元神不穩定,情絲的能量太少了,不夠支撐我而已。”灼光聽了偷偷舒了一口氣,眼裡卻不爭氣的流出淚來。看著二人默契的交流,域歌心口一痛,下意識看向一旁的灼光,心中升起失落,如今公子病情有起色了,以後的以後,站在她身邊的就不是自己了。憐釋摸摸灼光的頭,輕輕擦掉她的眼淚。轉身朝小章走去,他蹲在小章麵前,看著那張稚嫩的臉,搖頭歎道:“你愛他,你不甘我能理解,求而不得實在太難受。但是你卻是把結局看的太重,太片麵了。”藏在小章體內的皎皎有些不明白,抬頭看向憐釋。憐釋長歎:“感情就是一個壞東西,本太子都沒解脫,你這等小妖疑惑是正常的。”他抬手伸出食指,食指上跳動著火焰,他挨近小章的頭發,突然皎皎開始控製小章的身體:,喊叫道“不要傷害他。”憐釋有些好笑:“你明明就沒放下,為什麼要鬨這一出。”小章臉上露出一個苦笑:“我應該恨他的啊,他和他妹妹害死我師兄,最後把我害成這個模樣,我是該恨他的,但是我就是不爭氣啊。潭底又黑又冷,我卻是越來越想他。我真的很可悲,都已經撞了南牆還是不肯回頭。我等了很久,終於再見到他,卻發現隻有用報仇當理由才能再來見他一麵。”明華歎氣:“你們兩人才是真的孽緣。”憐釋伸手燒下了小章的一撮頭發,把頭發化成灰從小章鼻孔吹進去。白皎腦中就浮現出當年的情景:四處都是一片狼藉,一條巨蛟倒在金網裡,不省人事。兩個道骨仙風的老人盤腿坐在它身邊,淚眼婆娑。“我們蛟族如今元氣大傷啊,這塵安罹難,白皎又吞了血墜已經犯了殺孽,不能再留應當清理門戶了。”兩個老人瞬間老了十歲,看著白皎如今的模樣止不住歎息。“我們送白丫頭最後一程吧。”兩位長老眼中含淚,卻是下不了手。“我有辦法!”空中飄來一位華衣美人,她長相絕美,隻是麵色蒼白。兩位長老都認出了她,又是一聲長歎,她對著兩位老人一拜,拿出一卷古籍:“這是我們琴族的秘籍,能淨化入魔的人,也能保她一魂,等待機遇再入紅塵。”兩位長老大喜,翻開一看老臉瞬間蒼白,書籍掉到了地上:“這般殘忍的法子,誰又能辦到?”那書頁在風中漸漸翻開,上有法子:剝其皮肉,削骨製安魂之笛,方能佑一方安平,也能保其精魄。顧含章在明華到來之際便一直在偷聽,他見書籍墜落,便飛奔著拾起,翻開一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晌他閉眼顫抖道:“我來吧,我是大夫。”他抬眼看著明華問道:“她真的還有機會再入紅塵麼?”明華有些牽強的笑笑,顧含章一心隻想救她,沒有注意明華眼中的不忍……“原來,原來是這樣……”白皎失魂落魄地從小章身體裡脫離開來,她虛弱地快要維持不住身形,小章身體虛弱暈了過去。白皎溫柔地撫摸著他眉間那抹血紅,已經說不出話來。“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虧心的事,你師兄定也是怨我的吧,當年我沒有保住和塵安的孩子,蛟族已經日漸衰弱。我為了留住他們蛟族唯一的血脈,讓你這麼生生受了千百年的苦。”明華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她看著虛弱到透明的白皎淚如雨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後來發生的事情,我恨了他這麼多年?”白皎有些憤怒的看著明華。明華搖頭:“你知道麼,你離成龍隻有一步,你卻被兒女情長耽誤了,我用禁術保下你,把你托付給小灼,就是為了讓你能心無旁騖的修煉,可你還是找到了顧含章。”白皎心中升起一種憐惜,她看著明華哭花的臉,想上去抱抱她,卻已經不可以了。她輕輕道:“嫂子,你受苦了,謝謝了這幾百年的照顧,但這都是我的命格啊,你藏了我三百年,但機緣巧合我卻遇見了他。”灼光搖頭一臉遺憾,她抬頭卻看見憐釋在直直地盯著自己,那目光太熾熱,她不禁老臉一紅。一眼瞪回去。憐釋沒臉沒皮地朝她拋媚眼,灼光揮了揮拳頭,兩人打情罵俏的場景落到域歌眼中,他竟然覺得不舒服。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強迫自己忽略那種莫名的失落,平息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打破了這個局麵:“公子還不是實體,現在靠著青絲的能量現形對元神傷害很大,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憐釋還想在心愛的姑娘麵前逞強,奈何能量用完了,他消失前對域歌喊道:“好好照顧她,要是有閃失我剝了你的魚皮!”“誰保護這個母夜叉,太子你得好起來,我過得太淒涼了。”域歌嘴上滿是嫌棄,心裡卻有點暗喜。灼光一把拎起他的耳朵痛的他嗷嗷直叫,另一邊白皎戀戀不舍地看了又看顧含章,笑得溫柔:“原來,你小時是這般模樣,真好,可惜我不能陪你到長大了。”她嗬出一口氣,明華知道那是她最後一口精氣,那氣纏綿地繞著顧含章轉了幾圈,飄進他的口鼻。“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了,這能讓你這輩子無病無災。”白皎做完這一切笑著起身對著明華盈盈一拜,消散在天地之間……灼光隻聽手中一聲脆響,低頭一看那骨笛斷成了三節。“最是可憐,癡心人啊。”灼光拾起一塊,用一根紅線穿上係在顧含章脖子上,摸摸他的頭發:“可惜你不知道有個這麼好的姑娘,在生命最後一刻也還愛著你。”“師傅,師傅!你看那頭發!”蜀離突然驚叫起來,灼光這才低頭看去,本來以為暈倒的小孩竟然睜開了眼,眼中都是淚水。“我一直都知道,昨晚那笛音已經讓我記起來了。”顧含章用清脆的童聲說出的這句話,讓周圍人都有些愕然。他摸著脖子上的碎骨,笑了起來,眼淚滴到披在肩上的墨發上,那幾縷墨發仿佛褪色一般,變為白色。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那烏黑的一頭墨發都變成了雪白。“這完了,他娘要是醒來還不得踹破墮仙閣的門,說她們把她家兒子的頭發給弄白了。”蜀離捂臉,說出一句有些現實的話。這現實有些殘忍,也驚醒了沉浸在顧,白二人遺憾感情中的灼光,她有些胡亂地擦了擦不知何時流出來的眼淚。看著眼前有些滄桑老成的白頭小孩,突然想起他這世這個彪悍的娘親,突然頭疼。域歌,蜀離二人對視一眼,對著她無聲表達著:快!敲暈他,消去記憶!灼光倒吸一口氣,這艱巨又殘忍的任務落到自己肩上了,她動了動掌,隻覺得“重如千斤”。她趁著這小屁孩背對著自己似乎在憂傷,她找準了最佳的下手位置,準備下手之際,一聲咆哮響徹雲霄。“你們是誰,放開我兒子,知道我是誰麼?我拿金子都能砸死你!”那肥胖婦人還沒爬起來就開始叫囂不休,顧含章聞聲轉過去,灼光穩準狠一掌劈暈了他。一邊域歌也心有靈犀,飛起一掌劈暈了婦人。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四人圍著母子二人有點頭疼。灼光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刀割了一縷顧含章的白發,那頭發在陽光下散發出奇異的光。“這是忘情之絲,也叫苦。”她抽出幾根發絲燒成灰,把剩下的發絲放進錦囊伸手變了一杯水,一把抱起顧含章把灰喂進他嘴裡,顧含章的頭發竟然又變回了黑色。陽光下,綠衣仙人飄飄欲仙地抱著一個眉間有一點紅印,長的粉雕玉琢的男童往山下走去。她身後跟著一黑臉大漢,一瘦小灰衣書生,還有一個美豔的華衣美人。他們不同於仙子的仙氣十足甚至有些狼狽,他們一人抬婦人的頭,一人抬腳,十分吃力地抬起她,踉踉蹌蹌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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