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行人極少,城門口站著很多的士兵,仔細盤查著每個路過的人。易老爺生死未卜,易府被沈風正大光明以代管的名義接手,城牆上赫然掛著易鴆的畫像,粗黑的字體寫的是:登徒子易鴆,輕薄秦家小姐不成,惱羞成怒強搶菜譜,雇凶殺害秦易兩位老爺,現逃逸,重金萬兩懸賞捉拿。易鴆風塵仆仆地趕回城裡,發現正在竟然全城通緝自己,恨得牙癢癢,但還是忍了下來。餮食城有個不問世事,一心斂財的城主,一切是非公道都在有錢的一邊,當初易鴆家時時入貢,這城主倒也“通情理”,如今樹倒狐猴散,他自然是向著得勢的沈風這邊。易鴆想明白這些,心中多是嘲諷。他不能忍受如今這被動的局麵,便偷偷摸回自家後院,手裡提著刀,抱著跟那個狼心狗肺的表哥同歸於儘的想法,翻過了院牆。卻被院子裡那個倩影驚得險些從牆上掉下去。院中的花開的正豔,花中一個身著鵝黃紗衣的美人背對著自己,一頭墨發隨風輕輕拂動。即使是一個背影,但易鴆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自己的阿秦。她怎麼會在那裡?“阿秦!”易鴆按耐不住的喊出了聲,那美人似是沒聽到,依舊在摸著花瓣。“臻臻!”沈風從院門笑著進來,他今日還是一身白袍,隻不過眉眼間不見了那趾高氣揚,有的隻有歡喜。那美人聞聲抬頭,果然是阿秦,臉色卻白的可怕。她笑得燦爛,撲進了沈風懷裡,沈風滿是愛憐地摸著她的頭發。易鴆隻覺得心裡有團怒火在燒灼,阿秦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沈風擁著阿秦走出院子去,易鴆偷偷跟上,那倆人如同一雙璧人恩愛無雙,阿秦眼中的愛意如同劇毒,易鴆隻覺得心疼的快被撕扯成兩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終於捱到天黑,沈風依依不舍地把阿秦送到了秦府門口,開門的不是老管家,卻是秦老爺親自前來。許久沒見,秦老爺瘦了許多,他一見阿秦就伸出枯瘦的手緊緊的攥著,張嘴卻說不出完整的話,隻是眼淚不停地流。沈風大笑:“嶽父大人不就一日沒見臻臻嘛,怎麼想念成這個樣子。”秦老爺抬頭看著沈風,愣愣傻傻的,阿秦沒有回頭看沈風一眼,扶著秦老爺進了內院。一進院子,阿秦抱著秦老爺兩人泣不成聲,易鴆心如刀絞,終於忍不住從屋簷跳下:“阿秦,秦老爺,你們莫要委屈自己,待我殺了那沈風我帶你們走。”阿秦抬頭冷冷的看著他:“關你何事?我與父親感情深切,什麼叫做委屈自己?怎麼易公子還在沒對我死心?若是再不走就彆怪我叫人了!”易鴆聽的莫名其妙,以為阿秦是在跟自己賭氣,上前去想握著她的手把戒指戴上去,誰知阿秦取下戒指就往牆外扔去,沒有回頭便走了。易鴆跑了很遠才拾到那枚戒指,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險些被呼嘯而來的馬車撞倒,那車夫罵罵咧咧的走了。易鴆摸摸臉,苦笑。若是以前自己一定大打出手,上前去理論一番,但是如今自己喪家之犬的模樣,何等狼狽。以前有老易撐腰,自己想怎麼任性怎麼任性,如今老易沒了,阿秦也……多麼可笑。天上雲厚了起來,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易鴆往後山寺廟跑去,那裡人少,也不會有人認出自己正好可以躲雨。破廟四處漏風,易鴆蜷縮在神像旁睡得並不安穩。夢裡一會兒是老易還在的日子,父子倆不停的鬥嘴。一會兒有是阿秦在崖下虛弱的樣子,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為什麼不要我?”最後在混混沌沌中懷裡的阿秦變為了壯碩無比,獠牙紅眼的大老鼠,無比猙獰。它趴在秦易兩家門前的水井吸食著什麼東西。易鴆走過去一看嚇得連連後退,它分明吸的是水井裡的水,但那水卻是紅色的。那壯碩的大老鼠大笑:“吸光了你們兩家的運勢,我阿秦就能得道成仙了。”“阿秦!阿秦!不!”易鴆掙紮著從夢中醒來,雨大如傾盆,他睡的地方已經被漏下來的雨水打濕了。他抖著濕衣從廟裡出來,卻無意間瞥見遠處百草從中睡著一個人。易鴆慢慢走過去,撥開那處的草木,嚇得連連後退。那張跟阿秦如出一轍的臉泛白,了無生氣,明顯已經死去多時。這又是誰?易鴆強忍著眼淚湊近發現那人手中死死攥著一本菜譜,易鴆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猛地跪坐在秦臻的屍身旁邊。腦中不斷出現懸崖上阿秦化作大鼠的樣子,心驚膽戰。之前聽聞老人說精怪最為薄情,騙人不眨眼,裝作一副情深的模樣就為了吸取凡人的運勢,借力成仙。若是凡人運勢被吸取乾淨了,就家破人亡。和自己一見如故,讓自己傾心的阿秦是大老鼠變的,自己知道。本來以為她情深義重,不同於一般凶殘的同類。沒想到她為了接近秦易兩家竟然生生害死了秦家真正的大小姐,李代桃僵。“阿秦!你好毒辣的心腸。”易鴆草草吃了些野果裹腹,隻覺得有種被監視的感覺,正想安葬了秦小姐的屍身迅速離去,卻聽見身側草木有伏倒的聲音。還未反應,就被無數把刀架到脖子上。“易公子,我找你找的好苦。”這聲音尖銳的刺耳,中年男人留著八字翹胡,穿金戴銀。易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餮食城的城主。沈風自從接管了易家,就送了很多財寶給他,易鴆心裡暗暗叫苦,落到他手裡算是完了,他一定會把自己交給沈風。“終於替沈弟捉到了你這個毒瘤,待到明日我就將你交給他處置,來人帶走!”易鴆被五花大綁帶回城主府。柴房又潮又臭,易鴆看著殘破的房頂,心中想著的都是那躺在草叢裡秦臻的屍身,他搖頭:“阿秦,你怎麼如此的狠心?”那破爛的屋頂上迅速掠過一道鵝黃的身影,易鴆搖頭隻當是眼花了。不多時城主府內尖叫聲響成一片,還好此處望出去正好能全部看見,易鴆伸脖子吃力的望出去,隻見西廂房處燃起了濃濃的煙,許多家丁身上帶著火跑了出來。府裡保鏢高喊著:“保護城主!”肥滾滾的城主被保鏢救了出來,左手緊緊捂著胸口,那裡血流如注。城主大怒望著輕盈立在樹枝上的身影:“你!你是沈風的女人秦臻!沈風怎麼這麼卑鄙要你來殺我!我們可是盟友!”阿秦邪笑,眼中泛著殺意:“阿風怎會跟你這個蠢貨同盟,他隻想你幫他捉住易鴆那個蠢貨。至於同盟?嗬嗬那是你們人類的事情,我可不是秦臻,我是鼠仙阿秦,我如今法力恢複完全可以屠了你這個城主府,到時候奉沈風為主,他就能助我成仙了。”城主眼中都是恐懼,阿秦伸出手來,隻見那嫩白的雙手漸漸長出細長的指甲,朝城主抓去。易鴆再也看不下去,隻覺得渾身發冷,他不敢相信這個魔鬼是自己的阿秦。阿秦快要抓到城主的時候,她發出一聲尖叫,她雙手捂著頭,不停地慘叫。保鏢們趁機朝她揮刀砍去,易鴆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阿秦閃身避開,紅著眼朝柴房走來,易鴆直直盯著阿秦的臉,心中百感交集發不出一語。阿秦冷笑掐起他的脖子:“殺了你,我就能成仙了。”易鴆被掐的說不出話,眼角卻流下一滴淚來,滴在阿秦手上。那滴淚如同烙鐵一般阿秦手一鬆,竟然也流出淚來,她捂著自己的頭痛苦無比。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易鴆,倉皇逃走。城主嚇得坐在地上緩了半晌,顫抖著摸著心口突然白眼一翻暈過去了,保鏢們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最後一抹亮色被黑夜吞去,城主府點起了燈籠。易鴆在柴房昏昏沉沉的睡著,突然照進來一道光,他眯著眼看去。城主帶著一群保鏢走了進來。他笑嘻嘻的樣子比之前那盛氣淩人的樣子更讓人討厭,他一臉歉意地讓保鏢解開易鴆的繩子:“易公子誤會啊誤會,我老花了眼才和那個沈風合作,想圖易家的家產,沒想到那個狗東西竟然和妖怪聯合,想害我命啊。”“城主找我到底何事?”易鴆活動著手腳,冷聲問道。城主笑著摸摸胡子,從懷裡拿出來一頂帽子,易鴆一見伸手搶去,細細撫摸著:“你怎麼有我爹的帽子?”城主見狀心中大喜,當初在林子打獵意外看見了暈倒的易老爺,本來想帶回來等他醒來拷問他菜譜秘籍。誰知這個老家夥一直不見醒,本來打算把老東西和易鴆一起交給沈風,沒想到卻來了這麼一出。城主笑道:“易公子還得感謝我,若不是我在林中打獵救下你父親,他現在指不定怎麼樣了,要跟我去見見你父親麼?”易鴆隻覺得心中狂喜,沒想到父親竟然還活著,也顧不得防備,一心隻想與父親團圓。城主府金碧輝煌,奢華無比。城主帶著易鴆拐過長長的長廊,穿過一片繁茂的梅子樹,來到一間小房間,易鴆上前想推開門卻被城主攔住:“易少爺得有個思想準備,令堂情況不容樂觀啊。”易鴆推開房門,看見易老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瘦削無比,格外憔悴。他覺得鼻子有些酸,想起沈風這個賊子恨得牙癢癢。“城主大人,家父到底發生了什麼?”城主心中盤算良久,終於聽見他這麼一問,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和藹的笑。“我也正想跟易公子商量這事,本來我與沈風結盟,想要共同富裕這個餮食城,誰知他竟然被那個冒牌貨秦小姐給惑住了心神,竟然想要撕毀我們的盟約。”城主終於沒忍住,露出了猙獰的麵容。易鴆不蠢也明白了他的有所求,但父親在他手裡也沒有辦法,隻得慘笑道:“如今我潦倒一人,又怎麼有能力來幫您。”城主大笑,摸著油膩的頭發湊到他麵前:“誰說你沒有能力,沈風最想乾嘛你可知道?他為何要全城通緝你你可知道?”易鴆自是心知肚明,易家沒被趕儘殺絕一日,沈風那多疑的性子就不能安穩一日。隻是不知阿秦和他為何這般?難道精怪感情真的隨意,隻求成那個勞什子的仙就到處去欺騙彆人的感情麼?易鴆不敢多想,他怕這是血淋淋的真相一瞬間他痛的無法呼吸。城主沒有注意他突變的臉色,激動地拉著易鴆道:“易公子沈風他現在隻想抓住你,你現在隻能跟我合作一起扳倒他。”易鴆攥緊拳頭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沉聲道:“好!”城主大喜,喚人拿來一杯酒道:“我與易公子在今日正式結盟,天地為證。”易鴆接過酒一口喝下,隻覺得這酒冰冷酸澀,寒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