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秦心中越發恐懼,這崖底既然有鹿精這類惡毒又修行深厚的精怪,那麼肯定還有更多可怕的東西,易鴆肉體凡胎,怎麼能安然無虞!自己一定得找到他!她用力瞪大眼睛卻發覺除了一片白什麼也沒有,她顫抖著站起身來,沒站穩又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自己已經沒有法力,眼睛也瞎了,怎麼才能找到他。她把臉埋進雙手裡,泣不成聲。果然前半輩子什麼都順,被天意寵壞的自己才如此脆弱,多麼可笑。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阿秦隻感覺到一陣強大的力量碾壓過來,讓她不能呼吸。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裡,自己死了秦老爺怎麼辦,誰為他送終。易鴆怎麼辦,誰來帶他回家。阿秦淒然一笑,仰天長嘯一聲準備化作原型,與之拚死一戰。突然那腳步停了,那力量也消失了,阿秦感覺肩頭一沉,一隻溫熱的手掌搭在上麵,耳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阿秦,我渾身都疼。”阿秦聞聲抬頭睜大眼睛也看不清易鴆的臉,易鴆把頭重重的放在阿秦肩膀上,暈了過去。阿秦顫抖著抓住易鴆的手,隻感覺他脈搏並無,卻身體溫熱,體內多了些道不明的能力,在四處亂撞。她心裡一緊,似是明白了丹藥為何能救活他,這丹藥分明就是活活把一個正常人變成半妖半仙的怪物啊。她隻覺眼前金星直冒,冷汗流了個不止,她的易鴆怕是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懸崖上燈火通明,沈風扶著快要急暈過去的易老爺,安慰著秦老爺。一副撐起大局的能乾模樣,卻心不在焉。他偷偷打著火把向懸崖下望去,隻看見一片黑洞洞的景象,不停有風嗚咽的聲音,聽的人渾身生寒。“易老爺,秦老爺你們熬了一夜了,快回去歇著吧,要是秦小姐和小易一有消息,我馬上來通知你們。”易老爺沒有動,直愣愣地瞪著懸崖,秦老爺忍不住了,衝到他麵前狠狠揪起他的衣領大吼道:“若不是你的兒子想對我女兒欲行不軌之事,她又怎麼會抵死抗爭,最後倆人墜落深淵。”沈風站在一旁冷眼相看,心中冷笑,真是兩個老糊塗自己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他抬頭望了望另一邊的深林,看到點點火把的光正在越集越多,心中暗喜。易老爺,秦老爺和各自帶著的家丁劍拔弩張地僵持著,遠處竟然傳來了一陣陣吆喝聲,眾人抬眼望去隻見一群土匪揮舞著刀劍闖了過來,一個個凶神惡煞十分嚇人。“老爺,這土匪巢穴離這裡幾百裡,怎麼可能今日彙集到這裡,為何還偏偏雪上加霜,在秦易兩家出事的危急時刻。”秦老爺的管家感覺不妙,剛說完,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一聲利刃撕裂肉體的聲音。老管家瞪大雙眼看向自己的腹部,嘴裡湧出血來。“老爺!你們快跑!這裡麵有詐啊!”老管家反身用儘最後的力氣抱住身後暗中傷人的沈風,沈風殘忍的微笑,一腳踢開了老管家。他拔出那把匕首指著秦老爺和易老爺得意地大笑:“你們真是糊塗,我隨便設個計你們就都進了這個圈,今晚你們都要死在這裡,你們一死誰的手藝還比得上我們沈家?到時候就該我們沈家當這唯一的餮食城大家!”易老爺眼中滿是失望,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風兒!你真的變了!你竟然這麼不擇手段!”耳畔的風突然大了起來,沈風大笑,隻覺得今晚是這小半生最為快活的一晚,過了今晚無人再能阻止沈家的步伐。土匪大笑著揮刀,當即四下隻能聽見砍殺的聲音,易老爺和秦老爺倉皇退到林子深處。四處暗黑無光,兩位半百的老人跑的跌跌撞撞,倆人都沒有說話隻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跑了不知多久,隻覺得口乾舌燥。忽的前方不遠處發出耀眼的光芒,黑暗中的兩人如同見到希望一般朝那地方奔去。不知跑了多遠倆人眼前竟然出現了一汪發著熒光的湖水,一張符紙在岸邊大樹上無風自動,倆人看著那符移不開眼睛,隻覺得有聲音在耳邊輕喊:“揭了這符,你們就有水喝了。揭了這符就能回到從前,回到從前……”易老爺緩緩伸出手撕掉那張符紙,一道猩紅的光從水中呼嘯而出四散逃去,那汪囤積的清水變得洶湧起來隻聽一聲巨響那水四散崩去,倆人呆立在原地隻看見水湧過來不能動彈。那水越來越近,倆人發出一聲尖叫不省人事……沈風立在崖邊看著滿地的鮮血大笑,正想翻找有沒有易,秦二人的屍體。一道紅光劃破夜空往城中奔去。城中車如流水馬如龍,路的兩邊掛上了各色的燈籠,風月樓中鶯啼燕舞。各色的美人帶著麵紗,扭動著柔軟的腰肢。達官貴人們推杯換盞一片紙醉金迷。那光嗖地一聲落進後院,院中廂房中一位華衣美人正在閉目養神,聽了動靜眼神一凜。快步追上那道光,眼中竟然溢出淚來。“你……回來了?”華衣美人烏發雪顏,明眸皓齒,一副絕色的模樣。此刻盯著停在自己麵前的紅光聲音顫抖著卻是欣喜若狂。那光漸漸強了起來,化作一個曼妙的輪廓,似有飄渺的聲音哀怨淒涼:“我回來了……”忽的那光變得暗沉,花衣美人心道不好。一把取下自己腰間的骨笛,撚指作法把光收於笛中。“這蛇骨笛雖然不敵你原存之笛,但也能暫保你不滅,先委屈你了。”華衣美人把笛子係回了腰間,轉身往廂房走去……崖底濕氣重得可怕,加上溫度極低失去大半法力的阿秦比普通人還要虛弱,阿秦用儘全身的法力把易鴆帶上了懸崖。兩人剛落地,阿秦吐出一大口血,開始瑟瑟發抖。易鴆麵無血色,緊緊擁著她,兩人相偎取暖。阿秦嘴唇蒼白,靠在他的心口,那裡卻沒有心跳。阿秦覺得心酸得痛,若不是遇見自己,他可能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少爺,而不是如今半妖半仙的詭異模樣。“以前你接近我是因為我是秦府小姐麼?”阿秦終於忍不住出了聲。人都是可怕的生物,她不想易鴆是因為利益來接近自己,她不想自己和他的友誼變得混濁不堪。秦小姐就死在最愛人的手裡,愛人為了利益也能相殺,她和易鴆認識一場,不過是因為吃了個燒餅,這感情太過薄淡了。易鴆沒有說話,阿秦心中懊惱,自己早就在他麵前顯出了原型,自己本就是一隻常人眼中肮臟可恨的大老鼠,李代桃僵成為了秦大小姐。他,肯定是後悔認識自己的吧。阿秦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易鴆卻起身離去。“易鴆!易鴆!我們還能當朋友麼?”看著易鴆越走越遠,阿秦心中大急,她很怕他離開,很怕他嫌棄自己。這樣一來自己就像又回到了黑暗,沒有人類朋友,做人的這個夢就徹底破碎了。老鼠終究是老鼠,變成人了也還是異族。易鴆聞言依舊沒有說話,身體頓了頓還是朝前走去。阿秦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你真的想跟我做朋友?”易鴆終於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阿秦欣喜若狂,胡亂擦著眼淚,急急地點著頭。易鴆立在草叢裡,眼神一黯:“可我不想了。”阿秦的笑容還僵在臉上,隻覺得心已經血流成河。她牽強地笑笑,想說什麼,臉色猛地一變,用手狠狠捂著心口。易鴆背對著阿秦,偷偷地笑。他偷偷把手伸進懷裡,那裡貼身放著一枚戒指,那是父母定情的戒指。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回頭之時,阿秦已經不見了。任由他撕心裂肺的叫著她的名字,也沒有回應。他就像被抽光了渾身的力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看著手中的戒指,易鴆長歎:“阿秦,你性子真的太急,我喜歡你才不想跟你做朋友……”崖高千丈,無處可尋。隻有層層繞繞的霧氣包裹著懸崖,易鴆呆坐在崖邊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到阿秦。易鴆全身又痛又軟,連呼喊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光滑的崖壁,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慢慢地哭出了聲,手中緊緊攥著那枚戒指,一直攥到指節發白。人,妖本就不易遇見,如今自己該去何方尋她?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腳下踩到了東西一滑,狼狽地坐倒在地上。地上那翠玉扳指上沾染的血跡在閃著妖冶的光芒,易鴆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感覺。他倉皇地拾起那枚扳指,扳指上赫然刻著一個易字。“爹!”易鴆怒目圓睜,眼睛裡閃爍出一股嗜血的殺意,他捧著那玉扳指雙手忍不住顫抖。他知道,易老爺多半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