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繼澤指揮敖佩星他們開著小麵包車出了長歡市區，在郊區開了半小時左右，最後停在了位於常青公墓背後的殯儀館大門口。“殯儀館？地政司這偽裝可真夠應景的。”敖佩星站在殯儀館大門口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是在殯儀館裡，是在那裡。”賀繼澤指了指殯儀館旁邊的一家寫著“歸來飯店”的兩層獨棟小飯館，又對鄭虎和蔣川說，“你們就在車裡等著。”說罷他就打開車門徑直向小飯店走去。敖佩星對蔣川和鄭虎撇撇嘴，理了理衣服，挺直了背捋直了腿，人模狗樣地一路小跑跟上賀繼澤。小飯館裡連隻蒼蠅也沒有，隻有一個老大爺帶著老花眼鏡拿著ipad在玩植物大戰僵屍。聽到有人進來，老大爺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歡迎光臨，請問想吃點兒什麼？”原來還真在開門做生意呢。敖佩星一邊在心裡暗笑，一邊看到賀繼澤把手直接伸到了老大爺眼前。從賀繼澤的掌心裡浮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墨黑玉佩。這塊玉雖然顏色深沉，卻是精雕細琢，玉佩外沿刻著五條圍成一圈的龍，中間一圈雲紋，雲紋中心是龍飛鳳舞的“靈澤”二字。老大爺看見玉佩精神一震，連忙起身對賀繼澤行了個彎腰拱手禮：“下官常青山土地，參見靈澤王！”賀繼澤收了玉佩淡淡說道：“不必多禮，我隻是從界橋過來巡視一下。”“是，二位請隨我來。”土地立刻起身，恭敬地帶著他們上了二樓。二樓樓梯口豎著一道防盜門，但沒有鎖眼。隻見土地抬手往門上一巴掌拍過去，防盜門居然應聲升進了天花板裡麵。敢情這是個防盜門款式的卷簾門啊。敖佩星又在心裡笑了個四仰八叉。“王爺請。”土地回身對賀繼澤比了個“請進”的手勢。賀繼澤點點頭，麵無表情地往眼前的樓梯一跨，瞬間消失不見了。敖佩星一看趕緊跟上，在他跨過防盜門那道界線的一瞬間便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另一個空間，眼前豁然出現的是一個標準的格子間辦公室，不過辦公室正中間還有兩部像觀光電梯一樣的圓柱形透明玻璃電梯在不停上上下下。敖佩星不知道長歡地政司一共有多少層，但光是他所在的這一層房間麵積就有一千平方米左右。“看來地政司還挺忙的嘛。”敖佩星不禁感歎道。賀繼澤回頭瞥他一眼，吐槽道：“你以為人間這麼多年不受非人類侵擾是怎麼來的？”敖佩星對賀繼澤吐吐舌頭不說話了。“兩位這邊走。”土地憋著笑帶他們來到一個辦公桌前。這個辦公桌坐著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馬尾辮女孩，女孩抬頭對他們一笑，露出了她仿佛蒙了一層濃霧的白眼球和兩顆尖利的獠牙。看來這位是隸屬地府的陰差，敖佩星笑著拱手打招呼：“美女你好。”陰差女孩也笑著回應：“帥哥你好，請問你們想查什麼資料啊？”賀繼澤轉頭讓土地忙自己的去，敖佩星則從旁邊拖了一把椅子過來。敖佩星兩腿一跨反坐到椅子上，兩隻胳膊撐在椅背上捧著臉對陰差女孩賣萌：“美女，我想看一下昨天中午從十二點到下午三點，在市中區二環路的煌程酒店四周圍欄邊和小路上的畫麵，特彆是酒店自己安裝的那些監控攝像頭的死角。”“好的呀！”陰差女孩歪頭一笑，“請帥哥先登記一下姓名、職位和查看原因。”“姓名賀繼澤，職位地政司監察員，查看原因是收到線報，有非人者昨天在那附近做違法交易。”敖佩星微笑報出站在身邊的賀繼澤的名字。“好的，請稍等。”陰差女孩的十指在鍵盤上一陣翻飛，隨後她辦公桌上的電腦顯示器就跳出了敖佩星要求的畫麵。一小時後，敖佩星一個人走出小飯館，一路小跑著回到麵包車裡。蔣川往敖佩星身後看了看，問道：“靈澤王呢？”敖佩星擺擺手：“他還要假裝巡視一下，我已經把洋鬼子藏身的教堂位置告訴他了，他等會兒自己去逮人。”“三少，你查到什麼了嗎？”鄭虎迫不及待地問道。“查到了！”敖佩星咬著牙點點頭。蔣川向敖佩星伸出手：“查到了什麼？拿出來給我們也看看啊。”“嘖嘖嘖，大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敖佩星對蔣川揶揄地擺擺食指，然後從兜裡拿出一個U盤，“都在這裡麵了。走，回去放給你們看。”地政司提供的視頻可比煌程酒店的監控錄像要優質多了，不僅畫質達到了1080P，而且還是彩色的。視頻裡最初隻有空蕩的石子小路以及煌程酒店的圍牆和欄杆，十幾秒之後，一個身穿保安製服的男人就出現在了鏡頭裡。這個保安站在畫麵右上角對著他的斜前方伸了伸脖子，頭微微左右轉動了一圈，像是在找人，然後他的視線就固定在了一個方向。片刻之後，從保安視線的方向，也就是畫麵的左下角走出來一個穿著黑色兜帽衫的人。從這個人的體格和走路姿勢基本可以肯定是個身材中等偏瘦的男性，他警惕地回頭看了看，露出戴著口罩和墨鏡的臉。“臥槽，這個打扮……不就是洋鬼子說的那個毒販嗎？”鄭虎湊到電腦屏幕前徒勞地想要看清楚黑衣人藏在墨鏡和口罩下麵的臉。“傻虎，明明這個人的身份比較明顯啊！”敖佩星拍了一下鄭虎的後腦勺，指著屏幕裡那個保安說道，“你仔細看看這是誰？”還沒等鄭虎開口，蔣川已經皺著眉頭說道：“是煌程酒店安保部的錢主任。”“什麼！”鄭虎再次把眼睛湊到屏幕前看了看，發現確實是之前跟他們一起進入案發現場的錢主任，他抬頭問蔣川，“是他陷害你的？”敖佩星把鄭虎的腦袋從屏幕前推開，說：“接著往下看不就知道了。”敖佩星點了一下繼續播放，屏幕裡的黑衣人開始和錢主任交頭接耳，片刻之後黑衣人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U盤交給了錢主任，然後兩人就各自轉身走了，此時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是案發當天下午的1點48分。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有用的部分就這麼多，全程一分鐘不到。但是很明顯這個錢主任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我懷疑他們交接那個U盤裡裝的就是嫁禍小川的監控錄像。”敖佩星從電腦上取下裝著視頻的U盤。“老子現在就去撕了他！”鄭虎噌的一聲站起來。“虎子！”蔣川一瞪眼，鄭虎又乖乖坐下了。敖佩星看著鄭虎直咂嘴：“說你是傻虎你還不樂意，這明顯是人類的案子，咱們不能隨便插手！再加上現在繼澤哥已經找到我們了，更加不可以輕舉妄動，不然我們分分鐘被地政司上報。”“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鄭虎氣鼓鼓地問道。敖佩星乾咳兩聲，說：“我覺得吧，這事還是交給警察處理吧。”蔣川聽了輕笑一聲，盯著敖佩星說：“……你想把這個視頻交給唐卿？”敖佩星乾笑著撓撓頭說：“繼澤哥把洋鬼子一帶走，唐卿他們就很難找到那個毒販的下落了，我們這段視頻又不是人間的監控拍的，如果我不給，他們根本無從下手。”見蔣川不表態，敖佩星又補上一句：“他們抓不到人，大王你不就白被人陷害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啊！虎子你說是吧？”“對！一定要給大王你出氣！”鄭虎一拍桌子。“你彆對虎子煽風點火。”蔣川瞪了敖佩星一眼，想了想，嚴肅問道：“三少，你考慮過要是把視頻給了唐卿，我們被地政司查到的話該怎麼辦嗎？”敖佩星也不再嬉皮笑臉，認真答道：“你彆擔心，視頻是我去地政司拷的，也是我給唐卿的，這事就算查起來也不能強扣到你們頭上。”“你以為我就不擔心你嗎？”蔣川皺起眉頭。“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敖佩星拍了拍蔣川的肩膀，咧嘴一笑，“我這麼聰明伶俐，才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抓到把柄。”蔣川還想再勸兩句，就聽到敖佩星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敖佩星拿起手機一看，是個000開頭的陌生號碼，他對蔣川晃了晃手機：“三個零開頭是界橋的手機號，多半是繼澤哥。”敖佩星按了手機免提，電話那頭果然傳來賀繼澤低沉的聲音：“你們要找的那個毒販剛才給吸血鬼打了電話，他自己吸美夢上了癮，現在手上的都吸完了，要吸血鬼給他寄過去。我讓吸血鬼回了他寄不安全，說找人親自過去交易。”“哈哈！謝謝繼澤哥！”敖佩星笑問，“地址是哪裡？”“……佩星，彆忘了你答應我的事。”賀繼澤提醒道。“繼澤哥，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敖佩星記下賀繼澤報出的地址之後掛了電話。“現在你打算怎麼做？”蔣川問敖佩星。敖佩星狡黠一笑：“我先給唐卿發個微信。”這時的唐卿剛和李言第二次從棚戶區回到刑警隊。上午他們從棚戶區把三個小混混帶回刑警隊審訊，從而得知了吳波在棚戶區的住所，所以他們又去了一次。可惜正如小混混交代的一樣，吳波家早已經人去樓空，他們又一次空手而回。想到小混混說過吳波是坐船走的，他們又準備往碼頭趕。還沒等唐卿和李言走出辦公室，唐卿的微信鈴聲響了。唐卿摸出手機一看，是敖佩星給他發了一條微信：酒店的案子我找到新線索了。“李哥！”唐卿立馬叫住正在往外走的李言，把自己的手機遞到他麵前。李言一看，立刻說：“問問他是什麼線索，不可靠的就不用浪費時間去跟了。”為了不讓敖佩星察覺到自己急切需要新線索從而“坐地起價”，唐卿用平時對待他的不屑口吻回了一條微信：是哪路神仙給你托了夢嗎？唐卿的激將法對敖佩星一試一個靈，敖佩星立刻回了一句：唐警官不要迷信鬼神。隨即敖佩星又給唐卿發了兩張截圖：一張是一個穿黑色兜帽衫還戴了口罩和墨鏡的人和一個穿製服的男人正在煌程酒店外的小路上交接什麼東西；另一張是那個穿製服的男人的高清臉部特寫——煌程酒店保安部的錢主任。“老錢！”李言瞪大了眼睛。唐卿在心裡也是倒抽一口冷氣。這時，敖佩星又發來一句：我有完整視頻，隻單獨交給你。李言抓住唐卿的肩膀嚴肅說道：“小唐，老錢可是王隊的舊搭檔，這事可開不得玩笑。你趕緊去，拿到視頻之後先不要告訴彆人。我在這裡等你回來一起向王隊報告。”“明白！”唐卿點點頭，立刻又給敖佩星發了微信：我們在哪裡碰頭？敖佩星秒回：小川花店附近那個十字路口的KFC，兩點見。唐卿之前和李言一起查過蔣川的花店員工資料，所以知道花店的地址。他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一點十八分，於是匆匆出了刑警隊辦公大樓，打車直奔約定地點。到了KFC，唐卿先在一樓找了一圈，沒看見人，一上二樓就發現敖佩星坐在大落地窗邊正啃著一隻烤翅。敖佩星專門找了個靠窗又向著樓梯的角落，誰來誰往一目了然。他看到唐卿走上樓來，立刻舉起自己油膩膩的手對唐卿晃了晃：“唐卿，我在這裡！”唐卿坐到敖佩星對麵，敖佩星把餐盤往他麵前一推：“我給你點了杯咖啡，還是熱的。午飯吃了沒？漢堡和雞肉卷都是給你點的，我猜你拿了視頻回去又得忙一陣，晚飯估計懸了，就趁現在多吃點吧。”“不用。”唐卿直接把餐盤推了回去，隨即對敖佩星手掌一攤，“視頻呢？”敖佩星把自己油膩膩的三根手指挨個吮了吮，這才用餐巾紙擦了手，又拿起手邊的可樂喝起來：“在我包裡。”“趕緊拿來啊。”唐卿瞪眼。敖佩星不動，撇撇嘴：“哇塞，你這工作態度也太差了吧？我可是來給你提供線索的，又不是犯人。”唐卿壓著火深吸一口氣，堆出一臉皮笑肉不笑：“現在可以把視頻給我了嗎？”敖佩星也勾勾嘴角掛上營業用假笑，把U盤放到唐卿手上：“給。”唐卿拿了U盤起身就要走，背後卻傳來敖佩星不鹹不淡的聲音：“你不看一下嗎？萬一我拿錯了……”唐卿一聽，覺得拿假東西忽悠他確實是敖佩星乾得出來的事，於是又憋著氣坐回去：“你怎麼這麼多事？我就帶了個手機，拿什麼看？”敖佩星從桌子下麵提起來一個雙肩包，又從包裡抽出一台筆記本電腦來。果然早有預謀。唐卿白了敖佩星一眼，隨即正色道：“放吧。”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敖佩星點開視頻。唐卿看到視頻之後的反應和鄭虎一樣，指著屏幕裡的黑衣人說：“這個人多半是吳波。”“這視頻是哪裡來的？”唐卿知道這種畫質不可能來自監控攝像頭，而且他和李言早就查過煌程酒店自己安裝在外圍的所有監控攝像頭的位置和錄像，他可以肯定這段視頻的位置是個監控死角，周圍也沒有任何安裝了私人監控的商店和民居。“來自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政府職員，他的工作單位很特殊，不好暴露。”敖佩星笑道，心想地政司確實也是政府部門，隻不過不是人間的政府罷了。唐卿知道敖佩星有意隱瞞，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直接閉嘴，伸手就要去拔U盤，卻立刻被敖佩星按住了手。“怎麼，你想反悔？”唐卿挑眉看著敖佩星。敖佩星笑著搖搖頭，說：“我作為一個提供了重要線索的良好市民，唐警官你不應該給我點獎勵嗎？”“這是你作為良好市民應儘的義務。”唐卿皺眉，想直接拔掉U盤，手卻被敖佩星死死按著。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語僵持了一會兒，唐卿終於失去了繼續糾纏下去的耐心：“……我可以幫你向刑警隊申請獎金。”“我不要錢。”敖佩星扁扁嘴。“那你想要什麼？”唐卿瞥他一眼。敖佩星歪頭一笑：“我想要一次和你的常規社交。”“比如？”唐卿故意露出厭惡的表情，想讓敖佩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讓他獅子大開口的。敖佩星卻在這個時候軟下來，帶著討好的笑意柔聲說道：“比如一起吃個飯什麼的，就普通朋友之間的正常社交活動。”“……好吧，等這個案子完了之後再說。”唐卿歸心似箭，不想再跟敖佩星繼續拉扯。“OK！”敖佩星鬆開按住唐卿的手，唐卿立刻拿上U盤準備走人，卻又被敖佩星拉住了袖子說，“你等等。”“你還要乾什麼？”唐卿狠狠瞪了敖佩星一眼。“你知道吳波現在在哪裡嗎？”敖佩星笑眯眯問道。“你知道？”唐卿一聽立刻坐了下來。敖佩星雙手撐著下巴說道：“我聽說他去了隔壁玄青省。”“玄青……”唐卿想到從長歡市確實可以坐船直接到達玄青省的周邊城市，於是不動聲色繼續問，“你這消息哪裡來的？”敖佩星早就想到唐卿會追問消息來源，兩手一攤說：“我們風水師圈子裡在黑白兩道都有關係的大有人在，我不能向你透露消息從哪裡來的，你就當是匿名爆料吧。”“那你這個消息有什麼可信度？”唐卿毫不掩飾對敖佩星態度的不滿。敖佩星眼睛轉了轉，對唐卿笑道：“我也隻是聽說，不能保證一定是真消息啊。不過如果你需要，你隻要說一聲，我可以再幫你打聽打聽。”唐卿想了想，覺得現在警方手上沒有其它線索，留條後路也是好的，於是不置可否地說：“我現在先把視頻拿回去，其它的再說。”“沒問題。”這回敖佩星沒有再阻攔唐卿，笑著對他擺擺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