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張奶奶餛飩店裡,葉棉臉上是又紅又黑,像個葫蘆娃。蒼煥閒閒地倚靠在簡陋的椅背上,低頭擺弄手機,沉默的氣氛在兩者之間蔓延。張奶奶端出兩晚餛飩,小的那份給葉棉,大的那份給蒼煥,笑眯眯地問:“又吵架了啊?”合著兩個人愛吵架已經深入民心,根本不需要感到意外。“情侶之間吵點也好,感情升華加溫,不會感到枯燥。”葉棉:“……”剛想開口解釋,誰和這非人哉是情侶,誰愛當他情侶誰去當嗬嗬,下一秒蒼煥長臂一伸,拖過桌上的大碗餛飩,淡定地解釋:“沒吵架奶奶。”奶奶頓時笑得眼褶子幾層幾層的:“沒吵架的就好,談戀愛就是要甜甜蜜蜜嘛……”“……”張奶奶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爐火純青啊。隻見她靈活地坐在兩人麵前,嘴裡話匣子像被佛祖開了光,雙眼如炬,直勾勾地看著二人。“我給你們講——”葉棉心中一咯噔,直呼又來了。張奶奶對戀愛話題尤其感興趣,因為年輕一枝花,也曾輕狂過,如今年老色衰,免不了心懷夢想和懷緬。她的戀愛史可以從昨日哪個買燒餅的老爺爺說到秦始皇修兵馬俑。葉棉默默咽了口餛飩,無語凝噎。她抬頭瞅了瞅麵色平靜的蒼煥,發現他雖是仍舊無甚表情,卻是罕見的認真,偶爾還會配合著嗯那麼一嗯。完了,這一配合,張奶奶想必找到知己,更起勁了。“……”夜晚帶來一絲微風,穿越簡約的廳堂和爐灶,老人緩慢的敘述聲,聲聲入耳。她聽得昏昏欲睡,下巴一點一點的,猛地一下子磕到桌麵上。“砰”的一聲,她還來不及驚醒,暖黃色的小房間登時陷入一片黑暗。臥槽,怎麼回事……這她剛剛還打瞌睡呢,難道下巴磕桌子的威力如此強大,把電都磕短路了??張奶奶驚訝的“啊”了一聲,然後說:“怎麼停電了?”正說得興起呢。蒼煥卻猛地從座位上,一手抓過她,另一隻手摸黑捧上她的臉,微涼的指尖沿著額頭往下,一直蔓延至鎖骨下方都沒停下來。外星人體質和他們真的不一樣,那點程度的燙傷,基本沒幾天就好全了。此時微涼的手沒了紗布的阻隔,掀起片片肌膚間的戰栗。再不停還得了!葉棉慌得立馬狠拍鹹豬手!羞憤地喊道:“你摸哪裡呢!”都說黑暗是男人的開關,更何況是這身旁這個死變態了。蒼煥的手堪堪停在她些微凸起的起伏區,雙眼在黑夜中仿佛帶著星光,明亮如初,他緩緩開口,辨不清方向:“我隻是在確定你有沒有事。”“說得冠冕堂皇!”她不服,“一停電你就摸上來,你個死變態。”話音剛落,她聽見熟悉而蒼老的笑聲由遠至近。“噗噗”兩聲,兩盞蠟燭在遠處亮起,剛好照射出她被他抓緊在胸前,一隻手被他鉗製住,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媽的,什麼時候挨得這麼近的。張奶奶笑眯了眼:“小兩口的感情就是好呢,一停電就摸來摸去一刻都等不了……”“……”掐死她算了!“奶奶你不要亂說!”她急忙解釋,“我跟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張奶奶時髦地嗬嗬兩聲。這滿是不信的口吻莫名讓她滿臉通紅。“來吧小夥子,可能是燈泡壞了,”張奶奶遞給他一個備用燈泡,和藹道:“幫我換換。”她奮力一掙,想要從他懷抱裡逃出來。他卻眾目睽睽跟她對著乾,抓住她一隻手用力不放。“你瘋了?”她低語。張奶奶多精明一人啊,餛飩店百年老字號,幾十年屹立在小區東方,立馬會意,擺擺手很是深明大義道:“烏漆嘛黑我什麼也看不到,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的,我先回房間坐會兒哈,換好燈泡你們關門走就是。”說完扭著她那身靈活的大屁股歡快地離開。“……”你什麼都看不到你還跑這麼快以為我們都不知道麼?漆黑的房間徒留兩人對視,燭光微弱,影晃而明滅。手又掙脫不了,她無語地看著這人:“你抓著我怎麼換燈泡?”蒼煥皺著眉瞅了燈泡一眼,而後開口:“怎麼換?”葉棉煞有其事地挑了挑眉:“可算是找到一個外星人不會的東西了,你不是牛批得很麼,哈佛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連換個燈泡都不會。”嘲笑一頓,身心舒爽。蒼煥立著沒動。她大度地擺擺手,嫌棄道:“滾開滾開,讓姐姐來。”蒼煥杵在原地不動彈。眉頭皺起。“大哥,”她搖了搖手,“你不放開我,我怎麼換?”她說話一頓,疑惑地往被抓的那塊兒望去。剛剛太激動了還不曾覺得,他力道有些大,卻並不算緊,而兩人接觸的肌膚上,好像帶著絲絲汗意。她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發現從燈熄滅的那刻開始,他一直注視著她,不曾移動過。“你很緊張?”男人神色一崩。她更加篤定心中的猜想。“為什麼?”她想了想,然後豁然開朗,“難道你怕黑?”男人極快地反駁:“不是。”在她眼裡就是欲蓋彌彰。她一副我懂的神情,好脾氣地安慰道:“人無完人,誰沒有一點瑕疵不是,你再強大還是會有害怕的東西,沒事的。”蒼煥:“……”他一字一頓解釋:“我不怕黑。”嗬嗬,怕黑不丟人,怕黑還不承認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她悶聲在心底吐槽,嘴上卻說的是:“是你不怕,我怕嗬嗬。”他墨色的眼在暗中深沉內斂,邃如荒漠大煙。“你不是要換燈嗎?”他突然道。“……嗯?”這人的腦回路怎麼轉化得如此之快?他雙手往下將她一撈,有力的手臂牢牢鎖住她的纖腰,再向上一提。葉棉隻覺地轉天旋,下一瞬間屁股墩兒穩穩地落在他肩上。她雙手連忙扒住他的頭以維持平衡。抖著嗓子顫聲道:“你……你下次做這種危險的動作……能不能提前告知一聲。”蒼煥平靜地將燈泡遞給她:“沒這個習慣。”“……”沒你個巴啦啦習慣。男人個子很高,如青鬆般位於燈下,加上她的一半,燈泡觸手可及。肩膀有力又帶有絲微涼,僨脹鼓起緊挨在她屁股下麵,咚咚咚幾聲,仿佛能傳遞上來男人沉穩的心跳。她彆扭了移動了下屁股,心裡怪怪的。下一秒屁股被人拍了一巴掌,她低聲驚叫,雙頰霎時間通紅,低下頭的同時男人恰好抬起好看的側臉。“老實點,”他低啞開口,“想掉下去直說。”“蒼老師,”她謹慎開口,斟酌道,“根據人體分布,你現在這個動作非常不省力且對肩部骨骼發育不好……要不我們換個姿勢?”她簡直如坐針氈。“不需要。”他徑直拒絕,“我和你們地球人構造不一樣。”“……”是她孤陋寡聞了不是,又一次鬨笑話了不是……她小心翼翼地移開一隻手,接過燈泡,趁著微弱的管線,擰下壞燈泡,再將新的接上。她明顯清晰地感覺到,屁股下的力道,在燈光亮起的前一秒還緊繃,燈亮之後驟然放鬆。為什麼?她疑惑地低下頭,好奇地看著他。明明之前有蠟燭不是嗎?是真的怕黑嗎?還是其他東西?男人下一秒的動作將她腦海中所思所想頓時丟到九霄雲外。他將她朝上一拋,像丟個皮球似的——雙臂再次向前,牢牢地摟著她的腰,一攬,被他緊緊抱在懷裡。葉棉像經曆一次拋高高,驚悚版的那種,頓時嚇得心跳失率,又被驟然靠得極近的男性味道惹得麵紅耳赤。剛剛落於懷中的瞬間,好像大概也許……她的唇從他臉上摩擦而過,一直蔓延至很長的距離。冰冷又刺激。她驀地捂住唇,心中砰砰砰。沒發現吧,應該是發現這個意外吧。男人瞥了一眼懷中僵硬的人,微掀嘴角:“這麼喜歡呆在我懷裡?”她起身,還保持著捂嘴的姿勢。“這個鍋得你背,”她儘可能做到鎮定自若,“誰讓你把我嚇得腿軟。”“是這個原因嗎?”他放開她,好整以暇地整理經過剛才一番鬨騰而微皺的製服,眼中閃過淡淡的笑意,“難道不是你占我便宜?”葉棉右眼明顯一跳:“什麼便宜,你亂說什麼。”蒼煥彎下腰身,好看的臉龐突然與她湊得極近,在明晃晃燈光下,臉頰上一道透明的長痕尤為明顯。“你口水弄我臉上了。”他說。“哦。”葉棉淡定地放下手,以迅雷不及QQ旋風之勢朝大門外跑去,滋溜一下隻剩下背影。比今晚上訓練的時候還快十倍。……第二天葉棉又頂了個熊貓眼去學校,引得夏若錦淫蕩笑了好久:“外星人果然身強力壯,持久力驚人,昨晚又大戰三百回合,看把你累的。”嗬嗬,還好意思說彆人。葉棉虛弱地瞪了她一眼:“說起來,賬還沒找你算呢。”夏若錦正在啃餅乾,聞言餅乾屑掉落了幾下,在她看來很有做賊心虛的趨勢。“某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是個男人接的,”她一副你做的撇事我都知道,“你悄悄告訴我,你在乾什麼?”夏若錦撩開額發,啃得波瀾不驚:“我弟弟。”“你有個屁的弟弟,什麼時候出生的?”“不久前,我隻是一直沒有告訴你,”她嚴肅道,“才從國外回來的。”葉棉黑人問號臉。“那你和你弟深夜嚶嚀怎麼回事?”“你聽錯了,”她答,“我們是在做運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懶惰的本性麼?運動了一晚上回去還運動?厲害不死你……“嗬嗬,為愛鼓掌嗎?”葉棉微眯雙眼,心想你就裝吧,總有一天我會發現你的奸情。到時候十頓午飯還會少嗎。“管管你自己吧。”夏若錦用手肘撞了撞葉棉的胸口,眼光直勾勾地目視前方。葉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見蒼煥雙手插進口袋,斜靠在走廊邊緣,側顏微露,看不清神情。陽光被樹葉篩成顆粒狀,撒在短發上,為他清淡冷傲增添幾分柔和靚麗。他麵前站了個女生。葉棉仔細辨認了下,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人稱潑辣小天後,人個子小小的,長的甜甜美美,查起紀律來卻凶得很。此時她拿著幾張紙,她猜測是點名冊,雙手叉腰,對蒼煥道:“同學,希望你配合我工作好嗎?”配合?配合什麼?小天後很快給出解釋——“上次導員發現你在我們班就問我是誰,要求我統計你的姓名和電話。”“不然你繼續呆在我們班上會給葉棉同學造成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