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剛過，一桌子菜就大功告成了。圍裙沒解下來，莫朗雙手抱胸，低頭看一桌子菜，表情堪稱欣慰——簡直太完美了，有葷有素有湯，即使有那麼兩個菜看起來黑乎乎一團，不太能辨認的出原本的質地，但是不影響莫朗的成就感。畢竟是第一次嘛，莫朗對自己的要求不高，對此已經很滿意了，他拉高嗓門喊道：“吃飯！”楚吟和楚岑從臥室出來，楚岑手裡還拿著本書，一見莫朗的模樣，立刻笑開了：“郎朗，今天真的是你做飯啊？”“是我，坐下試試看。”圍裙摘下來隨手搭在椅背上，把身邊的椅子拉開示楚岑來坐，“我覺得應該不錯。”楚岑把書放下，很給麵子的附和：“我也覺得不……不錯。”最後兩個字是硬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接著，楚岑把筷子一撂，盛了兩大勺子湯喝，喝了一口趕緊放下，滿臉痛苦的看了莫朗一眼，衝到廚房，莫朗聽到廚房傳來杯子和冷水瓶碰擊的清脆聲。兩大人提著筷子沒動，等了半分鐘，楚岑端了滿滿一杯水出來，邊喝邊對莫朗說：“郎朗，對你的菜，我隻有一個評價。”“什麼？”莫朗趕緊問道。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水後，楚岑才答道：“下飯。”莫朗丈二和尚般，不明白楚岑這評價是什麼意思，下飯應該是指菜好吃才對，可楚岑的反應，沒給莫朗這種感覺。再看楚吟，碗裡除了米飯，隻有一筷子青菜和兩塊辣子雞，都是自己在楚吟的指導下做的菜，其他完全由自個兒操刀的菜，楚吟一點沒有動筷的意思。楚岑很大氣的夾了塊炒肉片給莫朗：“你嘗嘗。”吃就吃，都是按照楚吟教的法子來，不會很難吃的，莫朗狠狠咬下一塊肉，瞬間，一股齁味從舌尖直衝天靈蓋，莫朗本能的抖了一下，緊緊咬住壓根把肉塊咽到肚子裡，口腔裡沒有絲毫菜的香氣，隻能感受到鹹和齁。“給。”楚岑把還剩下大半杯涼白開的玻璃杯推到莫朗手邊，貼心的說道，“快喝點水。”又是喝水又是吞米飯，等把嘴巴裡那股齁鹹味衝的差不多了，莫朗總算明白楚岑說的“下飯”是什麼意思——這麼鹹這麼齁，吃一口菜能吞下整碗米飯，可不就是下飯麼？莫朗悶悶的端著碗，除了青菜和辣子雞，其他菜估計都是這慘狀，還是彆折磨自己的舌頭了，隻是可惜浪費了這麼些菜。想到先前在廚房跟楚吟的對話，莫朗好想鑽到桌子底下。“你去陪岑岑吧，我知道怎麼炒菜了。”“紅燒魚先把魚在油鍋裡煎一下再放作料和水燒。”“知道知道，你看我青菜炒的不錯，以此類推，我懂了。”楚吟點點頭：“那好吧，祝你順利。”好在有楚吟指導的辣子雞和炒青菜味道十分不錯，三個人就著兩道菜解決了午飯。樊胥打來電話的時候莫朗正在手機上搜索做飯技巧，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第一次失敗了，那就嘗試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做的能吃為止。“下午有安排嗎？”樊胥在電話那頭笑眯眯。“沒有。”樊胥嗬嗬笑了幾聲：“那正好，你到我酒吧來。”“有好酒？”“你來了就知道了，不會失望的，快。”樊胥直接掛掉電話，莫朗一定會過去。早上樊胥在自己家裡看到楚吟母子倆，莫朗目前不太想跟他碰麵，但下午沒安排，還有糟糕的做菜過程，莫朗有丟丟的鬱悶，於是，跟楚吟說上一聲，莫朗開車到樊胥酒吧。除了喝酒，樊胥的朋友們過來都直接上樓，二樓是樊胥的休息室兼辦公室，莫朗直接奔上去，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你叫我來……”樊胥笑眯眯的站起來，在莫朗拔腿而逃之前扯住了他的胳膊：“乾嘛？我妹妹你又不是不認識。”莫朗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樊胥：“你說有好事，不會讓我失望。”“對啊，你跟我妹妹好幾年沒見了，你不高興嗎？”樊胥仿佛絲毫不知道莫朗的不滿，對自己妹妹招手，“睿睿，彆不好意思啦，你們早就認識。”樊睿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起來有些局促：“莫大哥，好久不見。”“是啊，好久不見。”既然來了，總不好立刻走人，莫朗一把拍開樊胥的手，走到樊睿對麵坐下，“在國外過的怎麼樣？”“挺好的。”樊睿抬眼，莫朗正對著自己微笑，客套周到有禮，可那股疏離感，一直縈繞在莫朗身邊，揮之不去。這個男人，跟她離開之前一樣，對她無意，最多是看在樊胥的麵子上，把自己當個八輩之外的妹妹看待，社交禮儀中該有的所有禮貌，莫朗都有，就是沒有禮貌之外的東西，哪怕是一絲絲的親密。當年，自己在梁家見到莫朗，莫朗正從外麵回來，穿著運動服，手裡轉著籃球，滿頭大汗的跟自己打招呼，那時候，樊睿以為莫朗隻比自己大兩三歲，大學還沒畢業，或者畢業不久，涉世未深。沒多久，在一個商務型酒宴上，跟著父親去見世麵的樊睿被父親勒令不許喝酒，坐在一旁端著果汁百無聊賴的時候，她再次看到了莫朗。莫朗身著正式西裝，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在商賈雲集的場合來去自如，他一直在笑，在跟人碰杯，遊刃有餘的樣子，和第一次在梁家見到的樣子，截然不同，那樣子，讓樊睿有絲恍惚。現下坐在樊睿對麵的莫朗，隨意休閒的藏藍色針織衫，配上米色的休閒褲，沒有做造型稍顯淩亂的短發，比幾年前更成熟，更有氣度。見樊睿愣愣的盯著自己看，莫朗心中大罵樊胥的多事，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有金礦等他挖他也不來！正發愁怎麼找借口溜掉，口袋裡的電話傳來震動和響聲，莫朗從沒有哪一次這麼感謝手機的發明，當即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接。“喂。”“哥，你在哪裡啊？我來找你。”是梁穆烽。兄：“啊，公司有事啊？這麼急啊？”弟：“啊？哥你乾嘛，我又不管公司的事。”兄：“彆急彆急，我馬上到公司來”弟：“哥，我隻是想跟你聊聊天啊，你……”兄：“我馬上出發，再見。”弟：“……”掛掉電話，莫朗滿是歉意的站起身對樊睿道：“公司忽然出了點事，我得回去了。”樊睿一愣：“這麼快就走？”“是啊，突發狀況，沒辦法。”莫朗笑著對樊睿揮手道彆，隨後伸手抓住樊胥後背的衣服，不由分說把他往房間外麵拖，“你送送我。”樊胥剛掙紮了一下：“喂……”下麵的聲音被重重的關門聲掩蓋。樊胥被莫朗推著往樓下去：“你乾什麼？想殺人啊？”“你不是說你妹妹還有幾天才回來嗎？”莫朗瞪著樊胥，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樊胥無奈聳肩，順便被衣服整理好：“她忽然回來的，說給我們一個驚喜，你知道嗎，她連家都沒回，直接來我這裡的，你懂不懂？”“不懂。”莫朗有些難以理解的看著好友，樊胥並不是喜歡隨便拉郎配的人，也很少八卦，“我以為幾年前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感情這種事根本不在於彆人的撮合什麼的，兩個人之中隻有一個人有那種想法是沒用的，莫朗並不想欠任何人，包括感情，一開始就說明白立場才是最好的。樊胥摸著眉毛，看起來很煩惱：“你說的我懂，可你畢竟還是單身，我怎麼跟睿睿說的太絕？俗話說，男未娶女未嫁，我總不能把睿睿綁在家裡吧？”“誰說我單身？”莫朗脫口而出後有絲絲後悔，在樊胥驚訝的打量中，他定了定心神，認真說道，“我有女朋友了。”這下樊胥是真的震驚了，圍著莫朗左右看，像在打量什麼稀有物種，嘴巴發出嘖嘖的聲響：“你，真的假的？”“我像是會騙人的樣子嗎？”莫朗不屑道。樊胥認真臉：“像啊。”“……”莫朗覺得再說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揍人，還是儘早離開為好，“你愛信不信，事實就是我確實有另一半了，以後麻煩彆再幫我操心了。”記憶裡，莫朗確實不記得自己以前有過騙人的經曆，公事也好私事也罷，他一直秉持開誠布公的原則，在楚吟的這件事上，是他第一次撒謊。可是，情況特殊啊，沒辦法。莫朗這樣安慰自己。樊胥推了把鏡架，惋惜的說道：“可惜了，我樊家當然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看樣子我等不到你喊我‘大哥’的那天了。”“少做夢了。”莫朗看看時間，下樓好幾分鐘了，得抓緊時間給梁穆烽回個電話，剛剛那通電話，梁穆烽一定滿頭霧水，“我真的要走了，拜拜。”“慢走。”莫朗推門而出，樊胥轉身想上樓，驀的發現樊睿站在倒數第二階樓梯上，手扶牆壁，靜靜的看著自己。樊胥暗道糟糕，在臉上堆起燦爛的笑：“你怎麼下來了？”“沒什麼，大哥，我先回家看爸媽。”樊睿走下樓梯，樊胥送妹妹回去。兄妹倆下到停車場，樊胥把她的行李放在後備箱，坐上駕駛座，樊睿在一旁輕聲問道：“大哥，莫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樊胥強迫自己笑的自然，心裡不斷後悔今天多事，“這個我不知道啊，隻有莫朗自己知道吧。”“哦。”這個單音節字之後，樊睿不再說話，回家的路上，樊睿靜靜的看著窗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樊胥偷偷瞄著妹妹，在心裡抽了自己N個耳光——這下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