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華枝春滿10(1 / 1)

長風瞞 鰻魚Tech 1378 字 3天前

顧瞞回來的要更晚一點,今日入宮,身份最後一點遮蔽也被揭開。薄穀皇帝把一戶莊園賜給顧瞞作為宅邸,向大明發去了信函,不日將收到大明的回複。姨母還不至於把家事拎出來讓國家笑話,薄穀也一定會加強保護,無論如何都不讓他死在薄穀境內。他的性命一下子得到了最大的安全保障,可是心裡卻失落的很。薄穀皇帝早就打掃好了院子,令他明日就搬去,不過是不想他和兩位權臣結交。以後,出入有暗衛,怕是連出門都不會自由了。大明有姨母坐鎮,一定不會讓他回去,薄穀權勢更替之初,百廢待興,自然也不會放心讓他離去,這薄穀大有十幾年的時間來待著。好不容易走出了一個牢籠,轉身又走入一個更結實的牢籠,顧瞞覺得自己未免太蠢了些。心中憤懣,他敞開自己的外袍,踏上圍牆,掏出自己的蕭縱聲而出,金戈鐵馬的激情和發泄的衝動化作一段有力的聲波,層層拍打上兩座靜謐的宅邸。綠夏今日心中也無儘哀戚,她披衣推門而出,小荷紫舉著燈籠跟在她身畔,主仆二人立在昏黃燈暈下,聽得如癡如醉。桃紅色花瓣紛紛如雨,永遠也灑落不完,瀲灩了深沉夜梟。待顧瞞一曲終了,綠夏才發現自己臉頰落下的一滴淚珠,她頗為新奇地拭去,摩挲著手上的水珠,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隻消一眼,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顧瞞走下圍牆,幾步走在透明階梯之上,不疾不徐地落在綠夏麵前,為她緊緊衣衫,低聲呢喃:“你何時來的?”距離太近,看到她臉上的晶瑩,忍不住為她輕輕把眼淚擦乾,萬千柔情滯在心間,堵得他眼圈發酸,聲音發澀:“不要哭,你哭了我心疼。”綠夏抬眼看他,撞進他眼裡無儘情義,想到師父說的“男女之間眉目的言語最真切”,慌地後退一步,匆匆擦去臉上已經不複存在的淚水,整了整精神麵貌,笑著說:“顧兄好技法,聽的人竟情不自禁。”顧瞞低頭哂笑,隻眼角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情,打了個響指說:“那是,小爺我是誰,我可是早晚要名垂千古的偉人!”綠夏白眼給他,給三分顏料就開染坊,肚子咕咕叫了一聲,她僵硬地眨眨眼,顧瞞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你是不是沒吃飽?”尷尬的綠夏掛著一幅乖巧的假笑,點點頭。顧瞞笑得大笑不已:“你要不要再吃一點?”綠夏繼續假笑點頭,小荷紫也被她這幅呆傻的模樣逗笑,推下去準備食物。兩人坐在埋了桃花酒的樹下小石桌前,等待夜宵,看著琳琅十幾道,顧瞞大喊:“腐敗,真是太腐敗了,我們大明夜宵最多也就一碗粥,幾碟子點心,你這大魚大肉的,真是太奢侈了。”“鄉巴佬。”“你說什麼!”顧瞞震怒,竟然說他堂堂大明皇子是鄉巴佬!“我告訴你,葉綠夏,你這樣的言語會引起兩國交戰的!你這種思想是絕對危險的!士農工商,資本是最罪惡的。”“那你彆吃,”綠夏把他身邊的一疊鴨荷酥端走,顧瞞立馬變臉:“可是生命在於享樂也,富有的人其樂無窮也。”綠夏叼著一塊綠茶餅上下打量顧瞞,這家夥的禮儀全部被拋之腦後,蹲在凳子上像隻猴子一樣全無形象,一點也沒有貴族氣質,除了一張臉還能看看,其他的優點,真的好少啊。“我說你什麼時候搬走,你臉皮好厚啊,就這麼賴在胖子家了?”綠夏吞下最後一口,喝了口茶,慢悠悠開口:“你大搖大擺地當了皇子,聖上連個籠子都不給你?”顧瞞被她說的麵上無光,惱羞成怒:“你懂什麼,我自有我的計劃!”“是是是,也不知道是誰當初說要開個酒樓,轉眼就士農工商的。您可真是想一套說一套。”綠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非得要惹惱他,才能緩解內心的一點不安。“你!哼,好男不跟女鬥,我不和你計較。”顧瞞低頭猛吃,不再言語,像小孩賭氣,流落他鄉的人不說話時總有種隱忍的可憐勁。綠夏反倒被他那種可憐勁弄的心軟了,沉默看著他吃,歪頭倚在樹乾上念叨著:“眼看進臘月了,薄穀雖然不會很冷,你還是要備一件厚點的衣服。”他的外袍還敞著,露出裡麵白色內衣,實在不雅,綠夏便伸手,粗暴地給他遮嚴實,弄的顧瞞嗆得咳嗽不已。他灌了一杯水,順了一口氣,噴著粉末說:“你就不能輕點!”綠夏有意避免兩人之間溫情的舉動,眼下被他噴出的渣渣弄得眯眼躲避,再睜開眼,發現他全噴自己臉上,白白紅紅的像個傻子。她笑得花枝亂顫,顧瞞又不自知,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嘟囔著:“笑什麼笑。”綠夏被他的傻勁又逗笑了,抓著他一條胳膊,笑得直打人。“去去去,你乾嘛。”顧瞞推不開她,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自己吃自己的。綠夏笑著笑著就歇了氣,她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在師父麵前笑得如此暢快過,推開顧瞞,氣呼呼地走了。“搞什麼啊,神經病。”顧瞞差點被她推到地上,在後麵叫嚷著,綠夏摔門前忍不住衝他發怒:“吃吃吃,吃死你這個大肥豬!”“嗬!”顧瞞冷笑,氣得站起來,又不能打人,他給自己扇風降火,對著小荷紫說:“豈有此理,你看到沒有,簡直就是個瘋婆子!豈有此理!我乾什麼了我!”小荷紫討好地笑著,也對綠夏的喜怒無常摸不到頭腦。“我真的很胖嗎?我胖還是王翰越胖?”顧瞞十分介意地問,仿佛隻要小荷紫點頭他就去護城河跳海自殺。“沒有啊,您很瘦啊,可能綠夏她,對自己要求太高了。”“瘋婆子。”顧瞞嘟囔著看著那扇亮著,吃飽喝足,他抹抹嘴巴大喊著:“瘋婆子我走了!”窗戶打開,綠夏伸頭怒罵:“滾!”顧瞞學著她的樣子怪模怪樣地說了個滾,自己先撇嘴:“脾氣真大,看誰以後敢娶你。”小荷紫眼看綠夏就要磨刀霍霍前來拚命,趕緊催促道:“顧公子您快走吧。”顧瞞擺擺手,說著知道了知道了,一轉眼又跑到綠夏窗下,討了綠夏一記打,才悻悻離去,嘟囔著:“你還真打啊。”伺候綠夏再次睡下,小荷紫忍不住說:“為何用那麼大勁兒,顧公子額頭都紅了呢。”“他就是賤。”綠夏說著想起顧瞞走時的狼狽樣,忍不住笑了。小荷紫吹燈以後,她說:“明兒個做幾道顧瞞喜歡吃的送過去,我看他很喜歡吃鹹口,你挑著他今天吃的那幾樣,再,算了,明天我去做一點粥吧。”小荷紫知道綠夏向來是個嘴硬心軟的,此時看不清她的表情,笑著說是,關門退下了。綠夏轉來轉去,有點悵然。顧瞞每晚都會來她屋頂吹曲子,今天她出去打擾了今日份的晚安曲,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綠夏在內心裡嘀咕,眼看天快明的時候才堪堪閉眼。顧瞞靜坐在她窗外,肩上已經被清晨的露水打濕,屁股也濕漉漉的。聽見小荷紫的腳步聲,他把手中的蕭擱置在窗台,起身時腳一時間如萬蟻吞噬,跌坐在地上。小荷紫又疑惑又害怕地走過來,看見顧瞞,驚呼一聲“顧公子”,顧瞞趕緊噓她,小荷紫捂住嘴站在原地,看著顧瞞一瘸一拐地爬上樹,翻過牆,跌落下去的時候發出一聲慘呼,又急忙捂住嘴一般止住了聲音。小荷紫來到窗台下,看見窗戶不知何時已經打開,綠夏不喜歡拉床幔,白淨的小臉睡的紅撲撲的,呢喃了一句“師父”,轉個身又睡去。她輕手輕腳地拿起那根被摩挲的發亮的竹蕭,在聽到那聲“師父”後,不堪重負般又放下了。這裡的黎明靜悄悄,花樹經過浸潤,更加空靈,爬滿鴛鴦花的古木窗欞上躺著一支承載了故事的蕭,有鳥兒從窩中探頭,清麗地鳴叫了一聲,舊事將去,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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