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華枝春滿2(1 / 1)

長風瞞 鰻魚Tech 2139 字 3天前

上元節,燈火如晝,煙花在每個街口都有綻放的痕跡。大家身著華服,拿著街邊小吃,三五成群,盛裝打扮下竟沒有一個難看的人,歡聲笑語彙成人間天堂。東直門下,綠夏幾人果然出現,滿心滿眼的歡喜。綠夏和王翰越飛出籠子的小鳥一樣撒歡往前跑,一眨眼一個猛子跳入人海裡,明玉和夜熙急著想要跟上來,卻被嬤嬤太監阻攔著,不滿地掙紮。顧瞞隨手從街邊的攤子上拿了一個麵具,往臉上一罩,看準了往他們身上撞。綠夏手裡拿的糖葫蘆悉數黏在來人藍紫色衣衫上,她驚訝地仰頭,看著一個無臉的怪物,不禁尖叫出聲,繼而反應過來是麵具。氣憤之下,她抬起腳尖去抓那人的麵具,不料被他一個側身輕輕躲過。“豈有此理!”她怒火更加旺盛,不由分說地整個人掛在來人身上,伸手去抓。顧瞞不料這薄穀女子如此大膽,一時被她纏緊了,隻能騰出手去阻止她的手,赤手空拳,兩相夾擊,一隻柔軟如雛鳥般的小拳頭撞入掌中。肌膚相觸,綠夏的臉噌地一下子紅了,她急忙從顧瞞身上跳下來,鑽到王翰越身後,麵紅耳赤地質問:“你是何人!”煙花四濺,周邊人歡呼不止,把綠夏的話淹沒了,人聲鼎沸間,顧瞞微微皺眉湊近,想要聽清她說的什麼,誰料不經意和她對視上了。一眼萬年,又仿佛隻在瞬間,顧瞞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進了龍卷風周邊,所有注意力不受控製地想要往綠夏的眸子裡奔馳,萬千思緒紛紛脫韁,他的心轟然血崩。“這位公子,”王翰越再次出來打圓場,他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隔開兩人的視線:“我家姑娘性子莽撞,在下在此替她向您道歉。還望公子海涵。”顧瞞回過神,笑了一下,緩衝自己的情緒,心中對薄穀人學的繁文縟節有些好笑,仍是一板一眼地回了:“哪裡哪裡,是在下一時失神,衝撞了二位。”綠夏哼哼兩聲,站在王翰越身後伸頭說:“今天小爺心情好,便宜你了,還不快讓開。”好像剛才的天崩地裂隻是自己一廂情願,顧瞞對綠夏的傲慢有些不滿,讓路以後賭氣般踩了她的鞋。綠夏兩眼噴火地轉過頭來,像一頭牛一樣,伸著頭奔著顧瞞撞。氣勢強大到顧瞞下意識以為她會鐵頭功,腳下紮了馬步,凝聚了真氣,準備抵抗。沒想到綠夏一點武功都沒有,被顧瞞推了一下,整個人都要飛出去了。她尖叫著,眼看就要砸到地上,顧瞞不想把這梁子結大,趕緊出手把她攬在了懷裡。溫香軟玉在懷,顧瞞看著氣鼓鼓的小丫頭好笑,剛站定就伸手戳了戳她氣鼓鼓的小臉。綠夏徹底惱了,她從身邊暗衛手裡奪過一把刀,隻見白光一閃,便刺入了顧瞞胸膛。熱鬨的街道慢慢靜止,綠夏傻眼,她不敢置信地鬆手,後退兩步問:“你為什麼不躲,你明明可以躲開的?我沒想要你的狗命。”顧瞞咬住發白的嘴唇,這丫頭下手可真他媽狠啊,他總不能說我以為你拿不動刀,根本沒想到你有殺傷力吧。現在顧瞞強烈懷疑綠夏剛才那一是招聲東擊西,先讓自己降低防備,再來一刀致命。你不仁,我不義,顧瞞露出釋然的微笑:“是我唐突了你,如今在下甘願用狗命一條換姑娘一笑。說來實在不好意思,在第一眼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姑娘征服。”他努力不讓自己在說“狗命”那兩個字的時候,拔刀與綠夏同歸於儘。說著他兩眼一黑,用深沉又鬱悶的目光在失去意識前看向王翰越,指望綠夏救自己,他還不如把刀捅得更深一點死的痛快。醒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漫天繁星,一閃一閃,如同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如此浩瀚,如此寧靜。顧瞞一骨碌爬起來,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輕聲吸氣,順帶在心裡罵綠夏下手太狠。空靈的絲竹樂聲像一條無形的絲帶招搖在空中,他循著樂曲的香味,踏過空無一物,隻有一張床榻的房間。推開門就是院子,空中搖曳著粉紅色的花朵,太繁盛了,有隱隱霧氣花團錦簇般撲麵而來。顧瞞為這反常的美景疑惑,心下警覺,分開層層花牆在這夢境一般的地方往前走去,腳步越來越快,絲竹之聲也越來越具體。影影綽綽的人近在咫尺,隻要走過前方那障目的一朵花,便可以窺見真人麵目。顧瞞遲疑,他把花虛虛抓在手中,微微顫抖。驀地,樂聲靜止,白衣人發現他的蹤跡,跳下矮牆,光著腳一步一步走過來,潔白圓潤的小腳趾隨著裙裾擺錯若隱若現,顧瞞緊張地呼吸都停了。白衣人走到隔著一朵花的距離時停住,她似乎也被這個距離打動,停下的時候刹那,顧瞞禁不住深呼吸了一下。下一秒,她突兀地摘下那朵粉紅色的多層花朵,彆在自己的鬢間,一雙眼睛晶晶亮,是日月相撞擦出的光輝:“小月兒,這有個人呐!”顧瞞這才發現她身後還有王翰越,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窘迫,他拖著虛弱的身體抱拳示意。王翰越並不意外他的出現,依舊風度翩翩地說:“打擾到公子休息了?”綠夏對她造成的病患沒有一點愧意,也許是深夜放縱的靈魂,又或者是顧瞞已經被她列入可以信任的人行列,綠夏拉著他的袖子來到矮牆邊坐下,興致勃勃道:“你來的真巧,我剛學會這首水逐,吹給你聽聽?”不待顧瞞說話,她又說道:“馬上就要春祭了,每個人都要表演節目,我啊最懶了,一無所長,不指望能贏得了明玉,隻要彆太丟人就好。”“還說呢,哪次不是你倒數。”王翰越隻有對綠夏才會不客氣一點,顧瞞知道,這是他們倆關係好的象征。“我呀,就是薑太公,凡事呢,隨緣就好。”說著,綠夏側身一歪,竟然把小小的身體穩穩置於牆沿上,她從王翰越手裡拿過酒葫蘆,手對著顧瞞送了一下:“喝酒嗎?”交往中如果不能把握時機,一擊必中,那麼勢必以後要花費更多,顧瞞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傷口,即刻接來,仰頭痛飲。豪邁的姿態引來兩人拍手叫好,放下酒葫蘆,綠夏已經和他勾肩搭背喊兄弟了,王翰越雖然不逾越規矩,眼中的欣賞不容忽視。顧瞞忍不住輕輕勾起嘴角,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有這樣不像話的豪門貴族。薄穀荒唐開放之名遠揚,想來絕非空穴來風。這兩人若當真以酒會友,活得如此灑脫,那麼他一定真心相對!眼看王翰越從兜裡掏出一個又一個酒葫蘆,地上漸漸落雨一般遍布酒氣,三人絲毫沒有顧忌地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綠夏拿著手中的笛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吹著,斷斷續續,曲子裡的哀傷深情不絕於耳,顧瞞忍不住問出口:“這水逐可是有什麼典故,為何聽得如此,令人感懷?”“典故?”綠夏暈乎乎地,兩腮飛了兩抹紅霞,微微眯眼,似乎在思考。王翰越飽讀詩書,見綠夏卡殼,出口相幫道:“相傳以前有一對男女,分彆住在上下遊,兩個針鋒相對的村莊裡。兩個村莊以河流的中段為界限,不相往來。一日碰巧,上遊女子的詩文流落到下遊,被那位男子撿到,男子心生思慕,日日守候在村口。一日兩個村莊因為小事起了紛爭,男子趁慌亂闖入了女子所在的村莊,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子的家,卻因為紛爭升級,不敢露麵。隻能每天偷偷躲在隱蔽處守護著女子,一守就是五年,守到女子出嫁。女子出嫁前留了一封信,男子這才知道原來女子早就喜歡上了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卻因為他的怯懦而錯過了彼此。男子十分後悔,便不顧一切地去搶婚,結果女子為了讓村人放過他,投水自殺了。男子被村莊趕出來,循著河流一直走一直走,希望聽到女子的消息,或者可以找到女子的屍體。”“然後就老死了,最後隻留下這一首曲子。你說一輩子隻寫出來一首曲子,如果不好聽,他活得也太悲催了不是?”綠夏自以為聰明地接話,她點點顧瞞的額心說:“所以人活著啊,就要看開點,你說他要是趁人家喝酒的時候把新娘拐跑多好?要知道,人心是善變的,不管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隻要你下的本兒夠大,就一定能把人弄到手。千萬彆傻得鑽牛角尖不懂變通。”顧瞞眨眨眼,點頭:“你說得對。”綠夏還欲高談闊論,小丫鬟已經拿著外套走過來,貓兒一樣輕聲呼喚著:“二小姐,夜深了,該回去休息了。”三人均是醉眼朦朧地望過去,風華絕代,姿色各異,猶如天上人。小丫鬟臉霎時間紅了,綠夏壞笑著說:“知道了,我這就下來,你可接好了,若是我摔了,有你罰的!”說著整個人竟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掉了下去,顧瞞抓不及,隻得比她更快地落下,墊在她的身下。小丫鬟被這一時的變故嚇得叫出來,不敢聲張,急忙捂住嘴,她看著趴在陌生男人身上的二小姐,猶豫著要不要出聲。綠夏也想不到這個人如此俠義,有舍身為人的氣概,當即笑彎了眼睛,對著圍牆上帶有責怪眼神的王翰越說:“小月兒,你看,我就說吧,我是個命好的,這樣都摔不著,上天就是偏愛我!”“摔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有這一次,你可長點心吧!”王翰越居高臨下,仿佛看穿了顧瞞的心思,眼中的和善不複存在。綠夏雙手撐腮,仔細地盯著顧瞞說:“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我一定會記住你的。”“那可真是感激得痛哭流涕啊,”顧瞞艱難地咳了兩下:“能不能麻煩您先從對您最好的人傷口上挪一下?”“準了!”綠夏大大咧咧地從他身上爬起來,馥鬱的香氣從少女頸肩領口溢出,顧瞞急忙後縮幾步,避免尷尬的情況被人察覺,在他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綠夏去而複返,手快地搜刮走他腰間掛著的紅玉片,上麵嫋嫋娜娜有個人影,有座山川,有條河流,水墨畫般卻渾然天成。綠夏掂量一下,貌似在征求他的意見,顧瞞淺笑:“不值錢的小玩意,你喜歡便送你了。”“如此,便謝過顧兄了。”綠夏毫不見外地把玉揣進懷裡,清風襲來,便是一陣渾厚的古香,嚇得她急忙拿出來,竟是連碰都不敢碰,用袖子遮了攥在懷裡,唯恐有蹊蹺。走進屋裡,她把玉拿出來往桌子上一扔,這人貪生怕死,對稀罕物沒有一點興趣,此時恨不得把玉扔得遠遠的。丫鬟小荷紫在身後急忙上前撿起來,玉觸手升溫,仔細對著燭火盯著看,似乎人會走,水在流,山巒害羞。“小姐,這件寶物好彆致啊。”“喜歡?”綠夏遠遠看了一眼,隨口道:“賞你了。”走到床邊,回頭叮囑了一句:“仔細收著,彆讓顧瞞看見。”小荷紫跟隨她多年,對她的性情十分了解,不由得為顧瞞打抱不平:“顧公子可是為了您從那麼高的圍牆上跳下來,更何況這玉佩是貼身之物,斷不可能有對身體損害之理。大不了,明日喚坎離巽來看一看,您怎麼能隨意對待彆人的心意呢。”“看來這玉再好也比不上一個有情郎啊~”綠夏脫下外衣,打趣自己的大丫鬟。小荷紫中意一個精通藥理的小廝坎離巽,人儘皆知,她羞得背過身去,嘟囔著:“小姐你又瞎說,不理你了。”少女窈窕的身影擋去大半燭火,晦暗不明裡,綠夏查看了一下腿上的淤青,快速把被子蓋上:“熄燈吧,今兒個乏了。”小荷紫上前為她整理好被褥,忍不住叮嚀:“如今兒天也冷了,一定要把被子蓋嚴實了,萬一受了涼,可要吃藥的。”見綠夏閉上了眼睛,她輕手輕腳地吹熄燈,關上門走出去。門被關上的刹那,綠夏輕聲嘶了一聲,腿上的淤青被輕薄的被子碰到都會疼,明明困得要死,轉來轉去,依舊難以入睡。嗚咽蕭聲不期而至,大氣恢弘的曲風不是王翰越的風格,大腦自動跳出了一個人影。“真是的,吵死了。”綠夏忍不住埋怨出聲,翻了個身,卻一下子陷入了昏沉的夢境。梁上君子顧瞞聞言失笑,這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一個堂堂大明王子為她吹曲子還被嫌棄,你就嘴硬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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