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逆夜.傻小子和瘋公主(1)(1 / 1)

我從後窗翻出,拿著令牌,走出了宮門。午後的日光明亮而熾熱,照得人身子發乾,眼睛發乾。讓人想用烈酒來澆灌自己。我沒有回客棧找秦信,先去的留春閣,將解藥交給老鴇,叫她三日內轉交給五王爺。而後拐進旁邊一座酒樓,一個人喝空了數不清的酒瓶。直到夜裡,酒樓要打烊了,有人將我扔出來。醉後發生何事,怎麼被扔到的街上,怎麼度過的一夜,我一概不知。隻恍恍惚惚記得,好像有人欲行不軌,被我捉住了手,捏核桃似地,將腕子捏斷了。叫聲慘烈,在夜空中縈來繞去,久久不散。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我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裡,身上臟兮兮的都是泥土。酒後第二日,難免有些頭痛。我揉著眉心,摸摸懷裡東西還在,就將衣裳略略整理一番,向客棧走去。其實我很是不想這副樣子見到秦信,顯得我沒有威嚴。但是沒辦法,銀袋昨天被酒樓小二掏空了,沒法置辦行頭。還好隻是見他一個,狼狽一點也無所謂。我這麼想著,敲響了他房間的門。門開的時候我正打哈欠,微眯的眼正對上一雙綠瑩瑩的眼睛,一下驚得嘴沒合上,待睜眼看清她麵容,更是一驚,轉身就想走。被捏著肩膀攔住了。她很暴力地將我轉過來就往屋裡拉:“見了本公主還想跑!”我被拽進屋子,門“砰”地一聲在我身後合上,隨即有個傻兮兮的聲音響起:“頭兒!你回來了!事兒辦成了嗎?”我的頭更疼了。“你、你怎麼在這兒!”我忽略秦信,揉著眉心看向柔麗。這家夥怎麼陰魂不散?“我們上次不是說好了嗎?要殺了那個王老賊,給你報仇。本公主就是來幫你的,現在好了,我們回京報仇吧!”說什麼報不報仇,其實不過是好不容易來趟中原,想趁機瞎玩罷了。我焦頭爛額,問她:“你先告訴我,你怎麼出的宮,怎麼找到的我?皇上知道你來嗎?”“當然不知道啦,”柔麗歪歪頭,一副驕傲的樣子,“我自己偷跑出來的。至於怎麼找到的你們嘛……”他看向秦信,“就是這個傻小子的功勞了。”我瞪向秦信。他轉過眼,不敢看我:“公、公主不是給過我們一個香包嗎?她有隻鳥兒,逐這氣味兒,能逐千裡。有一天,她讓這鳥兒送信給我,問我們去哪兒,我就給她回信了。”想起我們路上那隻蹊蹺的小花雀,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頭狠狠戳秦信的腦門子:“問你你就說,你他娘的是不是缺心眼兒!”“公主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說過要報答她的。”秦信也不躲,隻垂著眼嘟囔。柔麗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行了行了,傻小子是本公主的,輪不到你動手。”“好啊秦信,”我更氣了,甩開柔麗,叉著腰直喘氣,“我才三天不在,還反了你了是吧?還有你,你一小娘們兒,在這湊什麼熱鬨?到桓州的小道兒是好走的嗎?路上歹人那麼多,你萬一出了什麼閃失,我們如何向西戎交待?在這節骨眼兒上,兩國交惡是鬨著玩的嗎?”“你不是小娘們兒嗎,”公主也不示弱,一雙大眼睛瞪得滾圓,“本公主還沒那麼蠢,我找了個鏢隊一起上的路,又快又省事,又不像有些人,撒了一路的銀子。”我又瞪了秦信一眼。秦信趕緊站起,夾在我們倆人中間:“頭兒,你彆生氣,公主來都來了,你氣也沒用,”他拉著我走了兩步,低聲問,“事成了嗎?”柔麗跟過來,咋咋呼呼地問:“是啊,你把東皇帝殺……”話還沒說完,我們倆一人一手,同時把她的嘴捂住。“你再這麼口無遮攔,我回京絕不帶你,聽懂了嗎?”柔麗很不服氣地白了我一眼,勉強點頭。我們這才把手拿開。“成了,”我從懷裡掏出一個圓柱形的書畫錦盒,“喏。”“這是東皇帝身上的哪個部位?”柔麗湊過來,“這形狀、這大小,該不會是……”我翻個白眼,打斷她的話,低聲對秦信道:“遺詔。”秦信忙接過,將裡頭的卷軸打開來看,直接略過前頭文縐縐的部分,微抽了口氣,急急念道:“皇太子華,秉性仁慈,睿智夙成,累經監撫,熟達機務,必能克乘大統,著繼朕登基,繼皇帝位……果然如此!”我笑了笑,將遺詔收起:“當初,我一朝栽在這東西上,讓奸賊逮著機會落井下石。如今,這口惡氣,也該出出了。”事不宜遲,當天午後,我、秦信和小公主就走上了回京的路。秦信問我入宮行刺細節,我說了個大概。慕恒挨了我一刀,倒在血泊當中,可五王爺的人並未來接應。我知道不能指望他,也沒有再補幾刀,匆匆地翻找到遺詔逃命。我出宮不到一會兒,就有大隊禁衛軍出現在城內,四處搜尋。馬蹄聲響徹大街小巷,搞得東寧城人人自危,以為西邊的軍隊打了過來。我無意在這節骨眼去街上招惹官兵,也怕回客棧連累了秦信,索性去酒樓飲酒。有官兵過來搜查,我抱著酒瓶吐了一地,他們沒有近前,盤問店家我是何人,店家隻道見我從留春閣出來。那廂想了想,便捂著鼻子走了。次日,街上依舊有人巡邏,但大部隊應該都被調去行宮守衛。隻見有人貼了我的畫像出來,道是鐵麵使行刺未遂,逃竄出宮,賞銀三千兩捉拿。我這便知道,慕恒並沒有死。假若他沒了命,此事必定要被按下,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地通緝我。如今四處戒備森嚴,城門出入都要盤查。我想了個主意,要柔麗穿上西戎人的裝束,打扮得十分豔麗,秦信則裝扮成客商,穿身水綠色的錦衣,我呢,換了男裝,臉上粘上絡腮胡子,著一身灰撲撲的麻布衣裳,打扮成兩人的仆人。柔麗本來生得閉月羞花,這麼一扮,更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加之桓州地處東部,離西戎最遠,戎人十分少見,所以我們走在街上格外惹人注目。我們三個就這麼招搖到城門,對守城的衛兵說秦信是往來西戎的客商,柔麗則是他的妻。幾個士兵見了柔麗,哪還有心思看我,眼睛盯著柔麗盤問了一番秦信,便讓我們過去了。走遠了,秦信傻笑著看柔麗,對我道:“頭兒你看見沒有,這才叫美人計。”我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柔麗倒是被他這傻樣逗笑了,勾勾手指叫他:“傻小子你過來。”秦信十分溫順地小跑到她跟前,活像個搖著尾巴的狗崽子。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個堂堂東宮禁衛軍副總管,威風凜凜的俊俏小夥子,我蕭遙的得力手下,被各路美人兒倒貼得不說多吧,也絕不算少了,但從來跟個不開竅的木頭一樣,不懂憐香惜玉。結果一見這小蠻子就成這副德行,簡直令人作嘔。“問你,”柔麗朝他眨巴眼睛,“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看上本公主了?”秦信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愣了愣,跨上馬就跑。我“嘖”了一聲,也跨上奔霄,對柔麗道:“本官的手下,堂堂從二品侍衛郎,是讓你這麼取笑的嗎?”柔麗正看著秦信的背影傻樂,聽我這麼一句,笑意仍然不止,自顧自上馬道:“你們中原男人真好玩。本公主喜歡。”說罷,揚起馬鞭,就朝那邊追去。我落在後麵,看他們兩人追逐的背影愈來愈遠,這才撤下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任心事浮上眉頭。因為走小路的的緣故,途中能停靠的驛站和城鎮都比較少。來時我和秦信夜裡有時找個空曠的地兒,點把火,將厚衣裳當做鋪蓋便將就著睡了。此次回京帶著公主,秦信的身子一下子變得嬌氣,死活不能睡野地,非得在找到落腳處才肯停下,有時要走到半夜。這個中緣由我不是不知道。雖然柔麗是個蠻子堆裡長大的小狼崽子,活得還不如京城有些大小姐講究,但畢竟也是好吃好喝養大,風餐露宿不一定吃得消。我本不想遷就她,想讓這家夥吃點苦頭。反正她性子要強,絕不肯說自己嬌弱。可秦信倒好,原本筆直的腸子驟然九曲十八彎,還學會體諒人了。論頑固,誰也拗不過秦信,我隻好次次聽從他的意見。這一路是,刮風下雨秦信給柔麗擋著,探路的時候他必定衝到她前頭,遇上強盜土匪,他將柔麗嚴嚴實實地遮在身後,那邊多看她兩眼,他的劍就要出鞘。柔麗一笑,他就笑,柔麗不開心,他跟著犯愁,柔麗發脾氣,他好聲好氣哄著,柔麗勾勾手指,他跑得比狗崽子都快。柔麗不看他的時候,他望著人家傻樂,柔麗看他了,他把臉一扭,半天不敢轉頭。有時天色漸晚還不到驛站,柔麗困了,騎在馬上東倒西歪,秦信就叫她上他的馬,小心翼翼地將那人用手臂攏著,叫她在他懷裡安眠。我覺得秦信很不正常。但是又想,柔麗還沒來的時候,他就提醒過我不要得罪未來的主子,後來柔麗救他一命,他又感激得恨不得以身相許,現在這樣子,大概就是拍馬屁和報恩相結合之下的效果吧。這一路算是順利,除了和幾個強盜起了衝突打了一架之外,沒有遇到其它不測。很快,我們就到了桓州和京畿的交界。進入京城的前一夜,我們住在林間一座廢棄的小屋裡。我和秦信逮了兩隻野兔,柔麗從天上射下來一隻鳥,我們三個在門前野地裡點了把火邊烤肉吃,還喝著在上個鎮上買的酒,十分愜意。酒足飯飽之際,我問柔麗:“你此次回京後有什麼打算?”“和你一起報仇呀!”“得了吧,我可用不著你添亂,”我白了她一眼,問,“你來的時候不是說隻待一月嗎?怎麼賴了這麼久還不回去?”秦信聽了這話,也看向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多留一陣嘛。而且回去要和果舒爾將軍學這學那,老有人管著,沒意思。”柔麗撇撇嘴。“那……公主不是要回西戎,準備與皇上成親事宜嗎?”秦信不看她了,一邊往火裡添柴一邊問。柔麗冷笑了一聲,道:“我?嫁給中原王當個妃子?本公主才不要。我這次來是為了見鐵麵……”說到這,她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即揚起下巴,“我可是卓爾罕王的長女,將來,我要當大漠的女王。”紅色的火苗跳動在她臉上,小狼崽子唇角微揚,眼神十分堅定。我本來想嘲笑她,看見這一幕,竟然難以開口。好吧,女王就女王吧。反正西戎隔幾代就出一個,也見怪不怪了。秦信望著柔麗,微微笑著,神色柔和,但好像又暗暗地藏了點難過。“公主,你一定可以成為真正的大漠女王。到時候,我們兩國再也不交戰了。““哼,”柔麗卻嗤了一聲,“等本公主當上女王,一定先打得你們屁滾尿流,再也不敢摻和我們西戎的國事。先前幾個王都沒種,但本公主可不會任你們這些漢人在我們西土攪弄風雲。”我心裡有些訝異。其實朝廷與西戎的關係十分複雜。西戎遠遠不如中土強盛,但兵強馬壯,善於征戰,我朝不能不忌憚。好在,這些個西戎人比較笨,沒什麼心眼,整天就想打打打,這個部打那個部,那個部打這個部。所以從前朝廷經常利用這一點挑撥他們。後來上上代西戎王主動跟朝廷搞好關係,算是借著中原的暗中幫助統一了各部貴族,也就再沒什麼大的戰爭。西戎如此休養生息,發展了幾十年,眼見著它國力強盛起來,又開始在我國邊境蠢蠢欲動,朝廷便又去扶植另一股勢力……總之就是這樣,一直牽製著那邊。我原以為這公主不過是個貪玩的孩子,沒想到能有這種心思。我不由對她另眼相看。秦信一時啞口無言,我笑了,道:“那,就祝公主順利當上女王了。”柔麗見我不潑她冷水,特彆開心,拿起酒囊敬我們。喝完酒,興致還不減,非要圍著篝火起舞。我沒有她那閒心,隻覺得困倦,就先去屋裡睡了。留柔麗拉著秦信又是四處亂跑又是蹦跳旋轉。兩人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消停。我在屋子裡睡了一陣子,出去小解,看見他們還在外頭,孩子似地坐在茂密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地抬頭看星星。我不由也抬頭看。沒有燭光的荒野裡,星河顯得格外亮,整片天如同一塊漆黑的絨布,上頭破了數不儘的小孔,瑩白的光透進來。我仰著頭,突然有些感慨,想,不知道老頭子在天上過得如何,他見我做的這一切,會感到失望還是欣慰?我正出神間,突然聽見小公主開了口:“傻小子,你跟我回西戎吧。”“這怎麼可能?”秦信笑了。“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柔麗抬高了聲音,“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想要我嗎?”“我……沒……”秦信開始結巴了。柔麗聲音又抬高一些:“哎我就不懂了,你們中原男人都這麼婆婆媽媽的嗎?我看你還挺男人的啊,你看你,身子壯,武功好,又講義氣,為了救蕭遙一個人和那麼多高手拚命都不怵,要保護我的時候,跟一群強盜對峙也淡定得很,怎麼在我麵前,反倒開始畏手畏腳?”秦信好久沒說話。我以為兩人對話就到此結束,正打著哈欠準備回屋睡覺,卻聽見他開了口:“公主,你有你的夙願,我也有我的夙願。你欲成為一國之君,保西戎安定,我欲效忠吾皇,保家衛國。如今佞臣當道,奸賊謀反,此等存亡之際,我絕不能一走了之。”這話說得無比堅定,讓我心情一陣複雜。“你!”聽了這席話,柔麗勃然大怒,“好啊秦信,原來你這麼討好本公主,不過是假裝的。還說什麼這輩子下輩子的命都給我,都是屁話!既然我不能留,你不能走,那我與你磨嘰什麼?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好了!”她說著就站起要往進走,我怕她發現我在樹影裡偷聽,連忙趕在她之前三步兩步飛奔回了屋子,假裝睡下了。第二天一早起來,秦信和柔麗兩人都有點不對勁。秦信無精打采的,黑著一張臉,柔麗更是跟吃了火藥丸子似地,跟人說話一點沒好氣。更重要的是,他們都不正眼看對方了,更彆提互相交談。我猶豫著要不要問他們怎麼了。問吧,其實我都知道,搞得我好像很虛偽,不問吧,有點太淡定了。最後,在看見柔麗陰著臉不停揮劍,路旁樹枝紛紛齊根斷落的時候,我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還是把話都咽了下去。其實我不明白,昨夜明明是小公主自作多情,誤將秦信的拍馬屁和報恩當做那種感情,被秦信否認後惱羞成怒,怎麼今天看著秦信也很頹廢。他這種人,也會在乎彆人的感受嗎?在無比詭異的氣氛中走了小半天,我終於忍不住了。雖然秦信這廝經常惹我生氣,讓我數次想把他送去養豬,但他這麼喪氣,我不能坐視不理。好歹我也是他的心上人。這麼想著,我一夾馬肚子,上前與他並行:“你怎麼了?是不是昨天沒睡好?”“沒有啊。”秦信怏怏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死心:“你和小公主……”他苦笑了一下,說:“頭兒,你彆問了。”“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你振作點。我知道這小蠻子很煩人,但是她到了京城後,應該很快就要回西戎。她又不和皇上成親,估計不會再回中原了。總之,你忍忍就過去了,啊?”秦信眼神複雜地瞅了我一眼,悶聲哼了哼作為回應,感覺好像更傷心了。真是摸不著頭腦。就這麼走了半日。越靠近京城,路上人就越多。不知道是不是小路走了太久,我不太習慣,總感覺有人跟蹤。但是想想,我們三人此行都十分低調,誰又會盯上我們呢?便打消了疑慮。下午時分,我們在一座小山頭上看見了京城近郊的村莊,便就地停下來稍作休息。秦信和公主兩人臉黑如炭一語不發,我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三個人隻好尷尬地坐在一棵大樹下,一起沉默地看著遠方。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我開始托著下巴閉目養神,一邊聽著四周的聲音。眼睛瞎過一回之後,耳力好了許多。尤其是當我閉上眼時,很容易集中精神,捕捉到一些細微的響動。風起,草木沙沙作響。風停了,草木還在沙沙作響。我皺了皺眉,更加聚精會神,忽然捕捉到輕微的一聲“叮”——是鐵器碰撞的聲音。我睜開眼,用手肘戳了戳秦信,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頓時會意,手默默地握住了劍柄。我則轉身對柔麗道:“哎,你歇夠了沒?歇夠了去探探路,這些日子總是秦信去,也該你了。”柔麗噘嘴,道:“本公主才不去,誰愛去誰去。”這小蠻子怎麼這麼不開竅!秦信聽了這話,站起道:“走,我有話要跟你說。”聞言,柔麗愣了一愣,叉起腰來:“我和你有什麼好說的?”說著扭頭過去,愣是不看他。此時,草木窸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已經到了柔麗都聽出不對勁的地步。聽這陣勢,來人起碼有十個。莫非是我露了行蹤,叫王修廉的人發現了?可如今我們京城都沒進,不應該呀。情況緊急,我一邊伸手進懷裡摸暗器,一邊低聲對柔麗道:“公主,這裡恐怕有埋伏。來者不善,你快跑,我和秦信給你斷後。”柔麗輕蔑一笑:“你也太小瞧本公主了,”她說著就從身後的包袱裡拿出弩箭來,“我可從來不做逃兵。”“小殿下,你就聽我們一句,免得傷了玉體……”秦信接著開口勸她。“我的死活,與你有何相乾?”我傾耳聽著,發現他們突然停了下來,不再靠近,而是窸窸窣窣地布置著什麼……我不由轉頭一看,頓時警覺起來,大喊:“不好,快趴下!”秦信和公主依言照做,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剛伏在草叢裡,十幾支箭簇就呼嘯著從上方掠過。我緊緊地貼在地上,衝秦信擺了擺頭,開始朝那邊匍匐前進。秦信輕車熟路地跟在我身旁。爬了幾步,我發現那邊並未立即再射箭,而是等了一會兒才再開弓,這次,箭簇紛紛插在我們身後的地上。“這不是王修廉的人,弓箭也使得一般,”我沉聲對兩人道,“他們下次放箭後,公主,你立馬使你的弩,找準了射,動作要快。”但凡受過訓練的弓箭手,都不會不懂得交叉輪換射箭,使得箭雨不停的道理,而這些人卻一同開弓,還發得零散不齊,王修廉的殺手不是這個水準。眼見著一輪箭發射完,這群蠢材補箭的短暫間隙,柔麗抬起頭就對著那邊發動了弓弩。先前沒發現,這小蠻子不愧是善騎射的西戎人,箭法極好。她手上的那把弩也有講究,是製作精良的連發弩,一次能發五箭。她這一下擊倒三人。我的飛鏢同時出手,四發四中。那邊瞬時亂了陣腳,傳來慘叫聲一片。我捏了捏手指,交待秦信:“護住公主!”隨即自己抽劍站起,向那邊衝去。人數占上風,卻躲著放冷箭的人,不會是什麼狠角色。方才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中了我們的飛鏢和弩箭,雖不至於全都喪命,但必定不能再起身打鬥。對付三四個這樣的貨色,我還是有把握的。“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暗算我?”我打落幾支那邊飛來的箭,大聲喝道。聽到回複前,我先看清了他們的臉。沒想到竟是路上和我們打過架的一夥兒強盜。此刻,那強盜頭頭率先扔下弓箭,抽出腰間大刀:“大家上!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仇!誰能逮住她,三千兩賞銀我們一起分!”原來是被我們打了之後不甘心,又在桓州看見我的通緝令,財迷心竅,一路跟到這裡下手。“不自量力。”我笑了笑,迎上前去,瞬間被餘下的四人包圍。這些人身手實在不怎麼樣,唯有嗓門大得可以。我一人應付著他們,絲毫沒占下風,可耳朵險些被這些人助威的呼喊震聾。在這幾個蠢材包圍之下,我被吵得頭暈目眩,出手也急躁了些,將他們打得幾無還擊之力。我並不想趕儘殺絕。雖然這些強盜罪大惡極,手上定有無辜人命,但此地近城鎮,經常有人經過,我既懶得自己掩埋屍首,也不願路上平民受驚,隻好留幾個活口來為他們的同伴收屍。勝負已定,我等著他們求饒,可這些人就是不說服軟的話,反而纏著我不放。我心道不對,看向秦信和公主的方向,卻被四人刻意擋住。這下我疑惑更甚,不再收斂招數,一劍刺穿身前那人的胸膛。趁他們愣神的片刻,我一把將那強盜頭頭拽了過來,用劍抵住他喉嚨。“都給老子讓開!”我吼道。其它二人一驚之下,趕忙移到兩旁。我朝方才秦信與公主那邊望去,他們卻已不見蹤影!糟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我狠狠掐住那強盜的後頸,令劍刃一點點沒入他的脖頸,大聲逼問:“說!誰指使的你們!”那頭領嘴硬得很,眼見到了喪命的關頭,就是一言不發。旁邊的一個卻撐不住了,顫聲道:“小白五爺手下留情!不是我們的主意,是、是一夥兒戎人出了大價錢……”我愣住了。捉我隻是個幌子,他們的目標是……柔麗!我鬆開身旁的人,急急朝奔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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