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執抖抖衣服,嗬嗬笑了兩聲,問道:“我家人又送衣服來了?”挽竹趕緊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給人換了,說道:“嗯,青福下午送來的,見您不在就先回了。他讓奴婢轉告您,這是路尚書離開前為您準備的祭湖大典時穿的禮服。”每年七月中旬,皇帝會乘坐龍船到景湖祭湖,祈禱雨季的風雨不要成災。祭湖大典的儀式已流傳千年,即便有朝代的更迭,此典禮卻從未中斷過。飛升前路執隻聽說過,沒想到如今能親自參與,高興的摸了摸衣衫,入手光滑柔軟,肯定花了不少錢。又一次圍著春嬌湖跑了二十圈,路執臉不紅氣不喘,正準備邁步進書房抄兵書,就見夏奉起拎著一根木棍站在門口。“王爺?”路執後退了兩步,決心離那根木棍遠點,在地牢時他沒少跟那根木棍親密接觸。“跟我來。”夏奉起出了書房,帶著人一路向前,穿過花園右轉,來到一個路執從未到過的地方,練武場。練武場很大,一麵的牆壁上掛滿了刀槍劍戟等兵器,對麵的牆壁則擺著箭靶。“王爺。”練武場內的奴仆見到來人,紛紛上前行禮。夏奉起點點頭:“你們都下去吧,”然後又對路執說道,“以後每天來這裡練武兩個時辰,我教你。”路執詫異不已:“我還能學武?”武學講究的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小培養,沒個十年八載,很難有成就。難道自己天賦異稟?鎮南王還是很有眼光的嘛。路執喜滋滋。“想什麼呢,又不是讓你成為武林高手,隻是不想你在曆完劫前輕易掛掉。”夏奉起潑冷水。“哦。”路執老實的麵對現實。紮馬步不難,夏奉起示範了動作後,路執有樣學樣。“腳分開,與肩膀同寬。”夏奉起拎著棍子上前。路執敏捷的往後一跳,拔腿就想跑。夏奉起腳步一頓,問道:“你跑什麼?”路執尷尬一笑:“習慣了。”夏奉起走的那兩步已經進了兩丈之內,路執本能的就想拉開距離。“站好,繼續。”夏奉起倒不在意。路執又繼續紮馬步,但夏奉起一靠近,他就跑。如此反複兩次之後,夏奉起沉了臉,恐嚇道:“再跑我就綁了你。”路執終於老實了,壓製著自己的衝動,不敢再跑。“腳站穩,對,就是這樣。”夏奉起在一旁指點。學武很辛苦,路執早有預料,但他沒想到還不到一刻鐘腿就開始打哆嗦。“要穩。”夏奉起抬著手中的木棍搭在他肩上,然後隻聽噗通一聲,路執直接趴在了地上。“……”夏奉起,“還是太弱了。”路執滿頭大汗的站起,一臉尷尬。“算了,慢慢來吧。”於是兩人在練武場待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就悻悻離開。第二天仍然是送書,但看著桌案上都沒挪動過的書,路執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這些書您都沒看過?”他早已經注意到了,從金藏閣拿來的書王爺壓根沒翻開過。“嗯。”夏奉起應了一聲,提著筆,思索片刻後唰唰唰寫了起來。“那把這些書搬過來是為何?”隻為了在書房待一晚?難道這些都是書仙?與殺神在一起能夠儘快修行圓滿,從而飛升?路執胡思亂想。夏奉起頭都沒抬,“哦,以後不用搬了。”路執:“……”您倒是說說為何搬書啊。感受到路執的視線一直沒消失,夏奉起終於抬了頭,看到路執疑惑的眼神,笑著說道:“你的身子骨太差,不能單靠藥補,要適當運動,但也不能過量,要循序漸進。”路執恍然,所謂的循序漸進,應該就是送書,然後是送書、跑圈,再然後是送書、多跑幾圈,到現在他都能學武了。至於藥補……若不是夏奉起以前說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吃的喝的東西中加了藥材。啊啊啊啊啊啊啊,路執內心狂吼,怎麼辦,他好像又被感動了,心跳的好快。六月,天氣徹底熱了起來,而路執的西瓜也迎來了第一波豐收。傍晚,暑熱散了些,路執偷偷摸摸回了趟相府,但不等安陸來接人,他自己又跑回了王府。夏奉起站在王府門前,正吩咐安陸去找人,就見路家的馬車顛顛兒的行來,停下後,路執的腦袋就探了出來,笑著叫道:“王爺。”夏奉起笑著走上前,問道:“去哪兒了?”“回家。”路執說道,然後腦袋又縮了回去,繼續說道,“拿了點東西。”夏奉起十分好奇,便抬手撩開車簾:“是什麼?”路執已經抱著個大西瓜走了過來,朝鎮南王示意:“就是它。”夏奉起頓時沒了興致:“西瓜啊,你喜歡吃可以讓人去買,乾嘛巴巴的回家拿?”“不一樣的。”路執神秘一笑。夏奉起又瞅了瞅大西瓜,綠色的瓜皮上帶著花紋,看著跟普通的西瓜沒有區彆。路執已經從馬車中鑽了出來,想要跳下來,卻被夏奉起單臂抱住,穩穩放到地上:“小心彆摔著。”“沒事。”路執不以為意,他從小在山裡長大,上躥下跳都習慣了,馬車這麼一丟丟的高度他都沒放在眼中。不過……瞅著鎮南王的胳膊,路執真心嫉妒了,明明那麼瘦,但抱他就跟隨手拿東西一樣輕鬆,老天不公!一行人進了王府,路執將大西瓜交給挽晴,切成了小塊,放在盤子中端了上來。路執從挽竹手中接過托盤,親自遞到夏奉起麵前,說道:“快嘗嘗。”夏奉起狐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但看著對方期待的小眼神,夏奉起還是拿了一塊,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嘗。隻一下他就吃出了不同,甜,很甜,很好吃,於是他忍不住又嘗了第二口、第三口……然後是第二塊、第三塊……“好吃吧。”路執笑眯眯的問。夏奉起伸向盤子的手一頓,他這才發現,整整一盤瓜都被自己吃了。“在哪兒買的?”“不是買的,是我自己種的。”路執驕傲的說道,他等待這一刻都很久了。夏奉起眼中滿是詫異:“你?”“嗯嗯。”路執連連點頭。夏奉起認真打量了路執半晌,忽的一笑:“原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優點的。”路執:“……”明明是誇讚的話,但他就是想揍人。“種了多少?還有嗎?”夏奉起問道。“沒了。”路執板著臉,哼哼,有也不給你吃。“明天你正好休沐,回家後多摘兩個。”夏奉起說道。“都說沒有了。”路執拒絕。“說謊。”“沒。”“都寫臉上了。”夏奉起揉著路執白嫩的小臉,直接把人揉成了苦瓜臉。路執十分挫敗,怎麼一點說謊的天賦都沒有呢?七月初十,準備了半年的祭湖大典舉行,整個京城都熱鬨了起來。景湖占地頗大,龍船率領三艘小船在禁衛軍的護送下行到了湖中心,極目遠眺,湖岸很遙遠很遙遠。路執這種小官沒資格上龍船,與其餘一乾芝麻官坐在小船上。“喂,你想乾嘛?”船艙內的一個房間,麵對步步緊逼的趙儔,路執連連後退著問。趙儔大踏步上前,揪著他的衣領,怒氣衝衝的吼道:“都是你害的。”路執一臉莫名其妙,兩人好久都沒見了,他到底怎麼得罪這個世子了?然後朝在一旁喝茶水的非惟看,用眼神示意,‘喂喂,現在可是你護主的時候。’非惟也朝他眨眼,示意,‘你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路執:“……”他決定以後出門帶青福。趙儔沒發現兩人的眼神交流,但見對方一臉無辜,也隻得無奈的鬆了手,像是在問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怎麼就變成好人了。”路執:“……”老子一直都是良民!“你到底怎麼了?”路執禮了禮自己的衣服問,兩人好歹是名義上的紈絝好友,路執總得關心一下。“還不是我老爹聽說你改邪歸正,於是從邊疆寫了信回來,讓家人好好管教我,於是小舅舅拿著信紙當令牌,請了西席與師傅,天天在家教我讀書、練武。”說著說著,趙儔又悲憤起來,擼著袖子給路執看,“你看看,自從練武我身上就沒好過,那師傅下手忒狠。”趙儔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自從鎮南王接管了禁衛軍,安武侯又回了北疆繼續戍邊。“哐當。”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人踉蹌著走了進來,看了屋內的兩人一眼,稍稍愣怔後,打著哈哈說道:“我……我走錯了,你們繼續……繼續……”然後那人又趕緊跑了出去,而且還貼心的關上了門。兩人麵麵相覷。“那人看著好眼熟。”路執說道。“呃……好像是錢侍郎家的公子。”趙儔也覺得麵熟。“錢萬裡。”路執一拍腦袋,他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膽敢調戲自己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