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止住鼻血,路執這才有功夫查看牢房。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打掃的很乾淨,一張小床倚牆而放,三麵圍牆,靠外側的牆壁開了小窗,用木頭欄杆封死,陽光能夠透過小窗灑進來,緊靠通道的牆壁換成了粗壯的木頭柵欄,可以看到關押在對麵的豬頭少年一行人。果然比鎮南王府的地牢好很多。“臭小子,你等著,小爺絕不放過你。”豬頭少年冷颼颼的丟著狠話。阿福冷冷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呦嗬,還挺橫。”少年的小廝接話道。阿福叉腰站在木欄杆前,與對方開了罵戰,阿福以一對五,把五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路執抹汗,他從沒發現阿福還有這樣的才能。豬頭少年等人兩戰兩敗,終於啞了火,垂頭喪氣的蹲著。路執則趁人不備,偷偷拿出生死簿查看,第五劫的字色仍舊是黑色,不禁有些失望。天色漸黑,雙方人被關了將近一天,沒水沒吃的,又渴又餓,火氣都漸漸消了。“我叫錢萬裡,你呢?”長時間靜默後豬頭少年開口道。“路執。”路執懶懶說道,好想喝水。“你就是第一紈絝?”錢萬裡瞪大了眼,“怪不得長這麼好看。”背後卻冷颼颼的,自己居然調戲了丞相之子!京城三大美人,第一鎮南王,冷酷無情,人人敬而遠之;第二刑部尚書路擱,才華驚豔,眾多人心目中的金龜婿;第三就是路執了,京城第一紈絝,不學無術的廢材。路執努力克製揍他的欲望,問道:“你是外地人?”在路執的印象中,隻要他走在大街上,總會有人上來寒暄,好像每個人都認識他似的。“哦,我父親調任戶部侍郎,我們隨他來京赴任,剛到京城。”錢萬裡說道,心下卻琢磨著該怎麼示好,剛到京城就給父親樹了丞相這樣一個大敵,父親非得扒了他的皮。但他的話還未出口,已經有人來接路執。“路參書,奴才接您回去。”安陸說道。獄卒打開牢門,路執跟在他身後,問道:“怎麼會是你?”他以為來的人會是路大哥。“王爺吩咐了,說您的身子既然好了,明天就繼續去當值。”安陸恭敬的說道。路執應了。坐上馬車,安陸將人送回了相府。正廳內,路擱臉黑黑的,路執大氣都不敢出,看著桌子上的茶水直咽唾沫,小聲說道:“大哥,我能不能先喝口水?”路擱破功,無奈一笑,揮揮手,路執就跟餓狼似的撲了上去,抱著茶壺對嘴喝,灌了一肚子水才打著嗝放下茶壺。然後又有人擺了飯菜,兄弟倆一起吃,路執邊吃邊將今天的事兒說了一遍。路擱已經知道此事,但回稟之人隻說是打架,其中的因由無從得知。他正準備撈人,發現鎮南王已經插手。此時聽了路執的話不禁蹙眉,兩人從小就長得好看,在力弱之時也被調戲過,但自從路擱爬上高位,以鐵腕手段處理了對路執圖謀不軌的幾個人後,無人敢再欺負到他們兄弟頭上。上一任戶部侍郎在長公主府案中折了進去,新調任的錢侍郎他見過,國字臉,一身正氣,沒想到如此教子無方。鎮南王不再給假,路執便乖乖去王府當值,非惟的傷沒好,跟著伺候的是青福,但在王府內的待遇與非惟相同。書房內,夏奉起沒看書,執著筆不知在寫什麼。再次見到鎮南王,路執又把自己的心提了起來,他還記得大哥的話,而且傳說中,殺神特彆討厭彆人將他當成女人,所以他不覺得殺神能輕易饒了自己。見到路執,夏奉起笑著說道:“聽說這兩天你過的很熱鬨,怎麼,對王府的地牢不滿意?”路執心知自己的小心思被對方看穿,隻得乾笑著嗬嗬兩聲,心中腹誹,又冷又濕,還有很多恐怖刑具的地方誰會喜歡?“把這幾本書送到金藏閣。”夏奉起吩咐。“哦。”路執磨磨蹭蹭走了過去,在距鎮南王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努力朝前探著身子,手指剛好能碰到那幾本書,然後抱起,迅速轉身跑了出去。夏奉起看的微微蹙眉。路執一路跑到了金藏閣,扶著門框呼呼喘氣。“嘎吱。”正在此時,金藏閣的房門打開,張伯抱著四本書走了出來。路執站直了身子,後退一步,叫道:“張伯。”張伯點了點頭,一手接過路執懷中的書,然後將自己手中的遞過去。路執愣愣的接過,就看到張伯轉身走了回去,然後“砰”一聲將房門關上。路執:“……”好像還沒請我喝茶啊。路執來這兒都已經習慣了,每次過來送書,張伯都會磨蹭好久,而他就一邊休息一邊喝茶。今兒他本也是這樣打算的,為了不被鎮南王作妖折騰,能耽擱多久就耽擱多久,但沒想到連房門都沒進。“路參書,您已經拿到書了?”身後忽然傳來安陸的聲音。路執隻好轉身,乾笑著說:“是小安啊,你怎麼過來了?”“王爺見您離開的久,讓小的過來看看。”安陸說道。路執心裡有些慌,平日送書拿書都得一個時辰,而今兒他才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夏奉起真的要作妖?“路參書?”安陸見路執發怔,隻得又叫了一聲。“啊?”路執回神。“現在是不是能回去了?”安陸問。“哦。”路執應道,跟在安陸身後,不情願的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不死心的問:“小安啊,你過來時,王爺的心情怎麼樣?”“還……好?”安陸好像頭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回答的有些猶豫。路執的心提的更高了,還晃晃悠悠的,好像隨時能掉下來。膽戰心驚中,路執終是回到了書房,不過在進門前,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鎮南王幾眼,鎮南王正低頭寫著什麼,嘴角微微翹著,好像挺高興。路執這才邁步進來,但也沒敢走的太近,離著桌案還有一仗遠時,回稟道:“王爺,書拿回來了。”“嗯。”夏奉起應了聲,頭都沒抬。路執便將書塞到安陸手中,示意他送過去。安陸被搞得莫名其妙,但也隻能照辦。路執則悄悄後退兩步,又悄悄後退兩步……眼見再有一步就能退出去,就聽鎮南王說道:“你今兒的兵法十策還沒抄呢,準備去哪兒?”路執尷尬的嗬嗬一笑:“哪兒也不去,這不是下雪了,我看看雪景。”今兒的天本就陰陰的,路執前腳拿了書回來,老天後腳就飄起了雪花。夏奉起看了他一眼:“雪景也得等雪停吧,你現在能看什麼?”路執隻好乖乖回來抄書,但他心中有防備,抄書也靜不下心來,本就不咋好看的字更醜了。吃罷午飯,夏奉起靠在軟榻上休息,盯著路執看了半晌,忽然問道:“你今兒怎麼了?”路執沒聽太懂:“我?這不是好好的?”夏奉起搖頭:“你前麵不是已經不怕我了?怎麼今天又……”戒備了起來?夏奉起的話沒說完,但路執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著鎮南王絲毫不摻假的疑惑,路執忍不住問道:“王爺,真的是你派人暗殺晉陽侯與長華駙馬?”“你大哥說的?”夏奉起明知故問。“他手中有證物,”路執小聲說道,頓了頓又問道,“如果我大哥不交出證物,您會殺了我嗎?”“我為什麼要殺你?”夏奉起笑問。路執偷偷看了他一眼,小聲道:“不是說要威脅?”夏奉起歎息一聲,無奈說道:“路尚書想太多了。”路執瞪大了眼。夏奉起繼續說道:“暗殺晉陽侯的趙副將確實是我手下的人,但他效命的人其實是長華駙馬。”路執眼更大了:“駙馬派人暗殺自己的親兒子?”“不錯,其中緣由我現在還沒查到。至於長華駙馬,灰鼠已經全交代了,但證據不足,我派人去駙馬府搜查,卻失敗了,隻有一人逃了出來,駙馬腿上的傷是他自己割的。”“自殘?”路執覺得駙馬除了腦袋有毛病還是腦袋有毛病,“他不覺得疼?”光是想想,路執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夏奉起隻是笑笑,沒回答。路執又說道:“既然是誤會,你為何不跟我大哥解釋清楚?”“我懶。”路執:“……”“而且那兩個證物會給我帶來麻煩,有機會銷毀最好。”路執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室內一下陷入了安靜,不過片刻後,路執還是鼓起了自己不大不小的勇氣,叫道:“神君。”“嗯?”夏奉起抬頭看他,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換了稱呼。“你……是不是要報複我?”路執終於問了出來,這事兒不搞清楚,總是會寢食難安。“為什麼要報複你?”鎮南王納悶的問。路執垂了頭,雙手食指無意識纏繞、交疊,小聲說道:“我不是把你當成了女人,而且還調戲……”路執沒敢說完,最後兩個字小的猶如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