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歎夕顏(三)(1 / 1)

與卿書 鰻魚Tech 1366 字 3天前

離開這許多日,國師府好像沒有一絲改變,後卿的院子已經被雲司派人圍住了,沒有人能夠進去,懷虞去看望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消瘦了許多,棱角分明雙唇毫無血色。雲司打開窗子,一絲涼風吹進來,沉悶了許久的屋子終於有了一陣涼意。“他睡了幾天了?”懷虞輕聲問道。“自你走後,便再沒醒過了。”“幫我把房門關好,在我沒出來前,誰都不要進來。”懷虞一邊說話一般把後卿扶起來,讓他靠在床榻上,窗欞前掛著的一串貝殼風鈴在叮咚作響,雲司小心翼翼地關好房門,並站在門外輕聲嗬斥著伺候的婢女退出院子。屋外一陣輕微的喧囂,在之後就是徹底的安靜。懷虞輕輕摸著躺在床榻上男人的臉龐,動作繾綣溫柔,就像是帶著數百年的眷戀,不肯散去。“你會好起來的,這大好河山,還等你來守護。”夜色悄然而至,院子裡因為雲司的安排早已是空無一人,就連溫爾都被雲司攔在了外麵,懷虞命人挪了一個大水缸過來,水缸上泛著粼粼光澤,水麵蕩漾。鉤蛇血被放置在小火爐內,爐火慢慢燃燒,火光跳躍,空氣中夾雜著獨特的血腥味,懷虞揮動著雙手,慢慢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團晶藍色的水球,一瞬間整個院子裡都被藍光照耀著。懷虞凝神,就見那水球越變越小,最後成為了一顆珠子,墜入鉤蛇血內。鉤蛇血和水珠子融合在一起,撕拉一聲,竟然還冒出一陣火花,最後火光彌漫了整個院子,火紅色的光亮就像是灼灼盛開的曼陀羅花一樣,盛開在黃泉路上。懷虞走過去把那碗狗蛇血拿出來,放在院子裡的小石桌上,她知道過一會雲司就會過來拿走這碗血,煉製成丹藥。最多後日,後卿身上的毒就會痊愈。夏日已到,天上的日頭越來越熱烈,這還未到正午,陽光曬在人身上就已經是如碳烤一般,院子裡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懷虞坐在後卿邊上慢吞吞地搖著小扇子。今日天氣尚好,懷虞在院子裡搭了個小棚子,命人拿了把太師椅過來,然後讓溫爾幫忙把後卿挪到了院子裡,他已經了躺了不知多少日了,懷虞想著他也該梳洗梳洗。就在今日她摘了新鮮的木樨葉,準備幫他洗頭。雲司坐在不遠處,悠閒地喝著茶,後卿身上的毒已經解了,醒過來也就是這一兩日的時候,他不急。上百年的生生死死都過來了,更何況這幾日的等待。後卿醒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懷虞彎著腰正在輕柔地幫他打濕頭發,兩股黑發交織在一起,像極了結發長生,他勾了勾嘴角。坐在遠處的雲司看到他醒了,原本想起身,但在看到後卿伸手想要撫摸懷虞後背的動作時,濕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院子。鳥聲清冽,遠處的假山上還有一層薄霧未散,這段時間她似乎沒休息好,眼底下一圈烏青,巴掌大的臉顯得格外清瘦。懷虞身上的衣裳寬大,再加上她瘦小的身子,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心裡這樣想著,後卿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抬起來,握住了懷虞的手腕。盈盈一握的手腕,纖細無比,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後卿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手遲遲沒有鬆開。其實懷虞在後卿剛醒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她一直沒有抬頭,是怕自己在看到他的時候眼淚就會控製不住流下來。“為什麼不抬頭?”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像是春日裡溫柔的春風,讓她鼻頭發酸。懷虞吸了吸鼻子,甕聲說道:“風沙眯了眼睛,有點不舒服。”後卿從太師椅上緩緩坐起來,伸出一隻手輕挑著懷虞的下巴,因為躺了許久,他的手指略顯蒼白,修長的手指劃過懷虞的臉頰。懷虞猛地站了起來,小聲說道:“我先去給你倒盞熱茶……”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後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握,懷虞慢慢轉過身子,盯著他一言不發。“回來這許久,你可想我?”後卿看著她,笑語盈盈地問道。“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不就在我麵前嗎,我先走了……”懷虞紅著臉就像把他的手給掙脫開。無奈後卿的力氣竟然出奇的大,懷虞的手被他緊緊握住,溫熱的觸感從從掌心傳過來,這是在夢中輾轉了多少次的場景,這一刻就好像凝固了一樣,無人吭聲。最後還是後卿的歎氣聲打破了寧靜。“很奇怪,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有一種前塵往事的錯覺,說起來或許不信,在我渾渾噩噩的這段日子裡,我竟然夢見了許多怪力亂神之事,一個個零碎的片段讓我不得安寧。”“然後呢?”懷虞輕聲問道。她這一問,後卿倒是笑了出來,嘴角輕勾,就像是要把懷虞的心神都要勾去了一樣。“然後,我夢中出現最多的人竟然是你。”後卿順勢把懷虞拉了過來,靠在懷中,他慢慢摸索著她的長發。“懷虞,你說我們這是不是注定好了的?”“什麼?”懷虞其實有些懂他話裡的意思,但就是不敢相信,她帶著一絲隱秘的欣喜看向漫不經心說著話的男人,不敢再問第二遍。過了很久,後卿歎了口氣,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家業不算很大,懷虞跟在我身邊可好?”後卿說完這話後,彎腰咳了幾聲。懷虞一臉緊張,碎碎念道:“你剛醒過來,先彆急著說話了,安心養病,你說什麼,我……我都依你的。”說話間懷虞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坐在了太師椅邊上的小凳子上,歲月靜好也不過是這幅模樣了,她滿足的歎息了一聲。她和後卿糾纏了數百年,不過是多漫長的分彆,隻有能和他重新相逢,他們之間總會開始新一輪的輾轉,這是注定好了的,誰也沒辦法拆散他們。後卿身上的毒解好了,就連精通占卜的雲司,也看不清他的命理,他甚至不知道在下一刻懷虞和後卿會經曆什麼事情。某一日懷虞和雲司在他的小院子裡喝酒的時候,喝的微醺的雲司皺著眉頭說了一句:“天機已破,後麵的事情誰也沒法預測阻止了。”在後卿閉門養傷時,溫爾倒是經常來國師府,呼啦啦帶著一大堆官員行著‘探望國師大人’的名義,前來商議勒佛教在上京盛興之解。懷虞終日伺候在後卿身邊,和溫爾倒是打了不少照麵。每每她為後卿端茶倒水時,就會收到溫爾火熱的目光,後卿在這方麵反應著實遲鈍,一開始他還讓懷虞送客出門,直到某日他被雲司一提醒,這才發覺溫爾看待懷虞的眼神著實不正常了些。話說這日正午,溫爾正和後卿坐在亭子裡喝茶,懷虞蹲在湖邊逗弄著那尾鯉魚精,水花飛濺,就看見那隻鯉魚精跳出了湖麵。她搖著尾巴脆生問道:“懷虞,坐在亭子裡的那個,就是你說的鎮國大將軍嗎?”懷虞笑著點了點頭。鯉魚精偷偷遊到溫爾身邊,秒了他一眼,然後又快速遊回來。“怎麼,見自家哥哥,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不成?”懷虞打趣道。“我……我怕他嫌棄我。”鯉魚精難得露出了糾結的神情,說話都支支吾吾的。懷虞突然就想起她和溫爾一同去若水時說的話,溫爾說過他知曉自己的父親愛過一尾魚精,這樣說起來,他應該不會接受不了鯉魚精的妹子吧……“懷虞,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哥哥他會嫌棄我?”她的失神在鯉魚精眼裡倒成默認了,懷虞快速地搖搖頭,安慰道:“你彆這樣想啊,我待會打探打探他的口風,等什麼時候你能化成人形,就可以去見他了。”化成人形啊,這該有多漫長啊,想到此,鯉魚精歎了口氣,搖搖尾巴遊回湖底去了。這邊懷虞正在湖邊逗弄著來往的小鯉魚,那邊後卿正一臉溫柔地看著她,在察覺到他的目光後,懷虞抬頭和他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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