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餘笙守在屋裡整整一夜未眠,結果真的如店小二所說,客棧裡風平浪靜,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伴隨著她。第二天一早,君離塵開門後看到的就是目光呆滯,兩個大黑眼圈的江餘笙,他寫道:“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江餘笙看他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打了個哈欠含糊地說:“對啊,守株待兔了一夜,但沒想到這是隻懶兔子,根本不出窩!”她甚至懷疑是君離塵陽氣太重,導致客棧裡東西見他來了都不敢出來了。他們今天要去市集上采購,江餘笙洗漱了一下就跟著君離塵下樓吃飯,老板娘為他們送上一盤熱騰騰的包子和兩碟小菜,笑說:“二位起這麼早,是要去集市嗎?”江餘笙原本無精打采,對那肉包子也提不起來興趣,餘光瞥到哪老板娘的肚子時,水漾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音調也變得尖銳:“是啊,老板娘也要去嗎?”老板娘以袖口掩住嘴笑了一聲:“集市人太多,我不方便去,倒是外子今天進了貨回來,現在應該在集市上賣貨呢。”江餘笙還要說些什麼,老板娘就被隔壁桌的客人叫走,君離塵拿過一雙筷子朝那盤包子夾過去,手被卻江餘笙拍了一下,那包子從他的筷子中滑落,掉在桌上滾了兩圈。君離塵深吸一口氣,把將要發出的怒火又壓了回去。“啞巴啞巴,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店裡陰氣這麼重,卻為什麼沒有事情發生了!”江餘笙把雙手放在桌子上,激動地說,“這店裡陰氣最重的地方,就在這老板娘的肚子裡!昨天我沒能看出來,隻覺得是這客棧不對,昨晚吃了符紙後我才看清,那老板娘的肚子有問題!”君離塵拿筷子做毛筆在桌子上寫道:“你的意思是說,老板娘懷的不是胎兒?”“誰家十月懷胎的嬰兒陰氣會那麼重啊,就算是胎兒也多半是個鬼胎,普通的胎兒根本受不住這麼重的陰氣,早就胎死腹中了。”江餘笙終於弄明白了心中疑惑,這回精神也要比早上好一點,快速夾起一個包子塞入口中,含糊著說,“啞巴,快吃,吃完了咱們早點去集市買東西。”兩人以風卷殘雲的速度吃完了早餐,隨著人流來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君離塵從小習武,他的耳目要比尋常人更加靈敏,而到了集市看著四周此起彼伏叫賣的小販,那些市井嘈雜的聲音全部擠入他的耳膜,一時令他有些愣神。還好江餘笙十分自然地牽住了他微涼的手,帶著他往前走:“啞巴,你跟緊我,這裡人多,如果我們走散了就不好找了。”江餘笙的手細膩柔軟,這份柔軟的觸感從他的手掌一路傳到心底,竟讓他舍不得鬆開,直到江餘笙率先跑到前方的布莊去挑選布匹,他才感到自己的手瞬間空落下來,他無意識的在身側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抓到。姑娘家都對花裡胡哨的布料感興趣,尤其是江餘笙這年紀的少女,她雖對胭脂水粉不感興趣,卻也不妨礙她對美的追求。她選了一匹水紅色的布料,打算給自己做件新衣,正要找掌櫃付錢,一抬眼正好看見君離塵站在布莊門口,那身影挺拔如瓊枝玉樹,路過的待嫁女子忍不住對他頻頻回眸。她抓住君離塵的手臂把他拽入店內,選了一匹青色的布料,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君離塵神情漠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她擺布。她退後了一步,摸著下巴打量了他一番,心想自家啞巴可真是天生麗質,配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看好。便又扯了兩匹讓掌櫃給他量身定做新衣。江餘笙和君離塵這邊剛從布莊付了定金出來,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不遠處,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她拍手叫道:“難道今天有雜耍?啞巴快跟我來!”等到他們走近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麼雜耍,而是一個捂著肚子滿地打滾的男子,有好人上前打算扶那男子一把,卻沒想到被地上男子抓住了手,如瘋狗般狠狠咬了上去,眼球直翻白,任憑那人怎麼錘打都不肯鬆口。“啊!這人是個瘋子!”見此情景周圍的人紛紛往後退去,不敢再向前。“都讓開!”江餘笙推開擋在她前麵的人群鑽了進去,從懷中掏出一張鎮魂符就拍在男子身上,好歹讓他鬆了口。圍在人群中的一個華服男子,在看到江餘笙掏出符咒的刹那瞳孔緊縮,眼眸中露出尋到至寶的驚喜,緊緊盯著她不忍眨眼,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君離塵也跟著她擠入中間,剛才那一幕他也看到了,這男子的模樣像極了中了他們天魔宮離魄毒的症狀,中毒後人畜不分咬住活物吮吸鮮血,直至胃部脹裂而死。可江餘笙居然用一張符咒就製住了他,這讓他驚訝到險些忘了自己在裝一個啞巴,差點開口詢問。他在江餘笙手心寫了“中毒”兩字,江餘笙點頭回應:“確是中毒,但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屍毒。”先前那個華服男子聽到她說到中毒,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來,左手聚起了一團氣,要不是江餘笙接下來的動作讓他起疑,這團氣已經打在了她的身上。“哪位老鄉家中有粽子?”她對著人群喊了一聲。現在已經過了端午佳節,可金水鎮位於魚米之鄉,盛產蘆葦葉,以粽子出名,有些人家還是會包一些放到竹筐裡挑賣。一位年邁的老者站了出來,說他有早上賣剩的幾隻粽子,江餘笙拿了一個剝開外麵的粽葉,自己先吃了一口,笑著誇讚道:“這蜜棗粽真甜。”老者雖不明她的用意,但還是因她的誇讚笑彎了眼睛。“啞巴把他的雙手製住,彆,彆打斷,就縛在身後就好!”她把貼在男子身上的符咒撕下,那男子又變得瘋癲起來。君離塵三兩下就把他的手臂壓在身後,可他的牙齒還在不停做咬合狀,江餘笙把粽子塞入他口中:“來來來,彆咬人,咬這個,這個是甜的。”那男子被江餘笙和君離塵合力喂下一個粽子後,居然慢慢安靜下來,眼球也恢複了正常。正當江餘笙想詢問時,一個淒厲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相公!”那男子的理智終於被這聲音喚醒,他順著聲源跑去:“娘子!”江餘笙看到他所謂的娘子也是一愣:“喲,這不是客棧的老板娘嗎?”她嘴角含笑正要走過去,突然被君離塵一把拽入懷中,她調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君離塵一臉森然地看著對麵那衣著華美的男子,而後者剛才則一掌向江餘笙拍來,還好君離塵身手快。“魔教妖女,終於找到你了!”那個華服男子正是為追查天魔宮餘孽微服私訪的七皇子百裡驚瀾,他這一聲喊出,倒讓江餘笙詫異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魔教妖女?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還多了一個這個稱號!”君離塵則眯起那雙狹長的眼眸暗自打量那人,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當日行刺百裡國君時出現在福州的七皇子。他聽到百裡驚瀾的話一時也有些無奈,江餘笙的種種行為確實像他們天魔宮的邪術,最初他也以為她是天魔宮某個分支旗下的人,但經過這麼多天的接觸,他知道她並不是天魔宮中人,這個七皇子顯然是誤會了。“如果你不是魔教妖女,又怎麼會這等巫術!”百裡驚瀾拔出腰間暗藏的軟劍,說著就要朝她刺來。江餘笙見他居然拔了劍,麻溜跑到了君離塵身後,恨不得直接掛在他的身上:“啞巴救我快救我!”君離塵眉頭一皺,感覺江餘笙放在他腰上的手有些不自在,想掙開她又怕百裡驚瀾傷到她。眼看那劍尖指到他額頭的位置,君離塵不慌不忙的用兩隻手指夾住了那劍刃。百裡驚瀾一下驚住,他自小習武,雖很少跟人過招但大致曉得,能用兩根手指就能夾住他的劍,那人一定是高手。他用力想將軟劍抽回,可劍刃牢牢被君離塵夾在手中動彈不得,顯然對方內力深厚,自己根本不是對手。他咬牙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莫非也是天魔宮的同黨?”君離塵不答,收回了夾著劍的手,百裡驚瀾卻被他突然撤回的力道弄得向後退了兩步,恨恨看著他:“你不說話,我可當你天魔宮餘孽一起抓了!”江餘笙這時候從君離塵的身後冒出來,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的說:“我家啞巴天生不能說話,你不能因為他不會說話就汙蔑他啊,再說,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也想來抓我家啞巴!”百裡驚瀾的武功是當朝侍衛統領和護國大將軍親手所教,任誰也不敢說他的武功是三腳貓功夫,這下她徹底惹怒了他,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滿是怒意,薄唇緊抿成一條縫,提劍再次刺向她。可他的劍中途被君離塵攔下,兩人迅速交手,一時間身影交錯繚繞,江餘笙隻能看到君離塵黑色的長衫和百裡驚瀾所著的白衣在風中飛動,她怕自家啞巴受欺負,便不斷用言語攻擊他:“我說這位公子,你不行就彆硬撐著了,我看你的臉蛋長得挺俊俏的,再打下去當心被打得鼻青臉腫,我家啞巴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