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瀚嶺的固有印象裡,王子印就是他的一個鐵哥們。這個認識一直持續到他高一,他和王子印一起去泡溫泉,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不可言語的部位和他一起抬頭思考人生,搞得那天溫泉沒泡成,王子印還摸著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發燒了,為什麼臉這麼紅。鬼知道他為什麼臉這麼紅?可能是青春期的悸動緩緩來遲吧。開始他以為隻是那一天自己不太對勁,所以才會看著王子印就有心動的感覺。他想著,隔一段時間不和王子印見麵,多看看漂亮小姑娘就沒事了。他就像忍者一樣躲了王子印一周星期吧,不回王子印的消息,也不主動去找王子印。這一周是他過得最撓心撓肺的一周,每天他都告訴自己,忍忍就好,忍忍就好。一周過去,他人都萎靡不振了,看到漂亮姑娘光著腿從他旁邊走過去,他卻隻想問一句冷不冷。他怕是病入膏肓了,看美女都提不起興趣了。直到有一天,王子印發了出去玩的朋友圈。出去玩都不叫他一起!雖然他不一定會去!可是不叫他就是不對的!夏瀚嶺終於忍無可忍,急匆匆出門。等他到了王子印樓下的時候又慫了。他來乾嘛的啊?他怕不是魔怔了。那天他在王子印樓下站到快天黑的時候都沒有走。他不走也不敲門,就坐在不遠處的小亭子裡和王子印家的大狗隔著鐵門相望。最後,狗都看不過去了,走了,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坐著飽受冷風吹。不走吧,他坐在那裡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像個傻逼,可要說走吧,他又總覺得心裡不甘心,就好像一直在期待個什麼,隻要期待的東西沒有出現,他就不想離開。糾結來,糾結去,夏瀚嶺還是沒有走。路燈亮了,夏瀚嶺左手摸右手,覺得有點涼。他站起身,原本是打算活動活動一下筋骨,結果一站起來,就看到一個女生走在王子印旁邊,手有意無意地向王子印伸過去。看這架勢,她是想牽王子印的手。夏瀚嶺自認是一個理智的人,可看到這一幕他還真的理智不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躋身插入王子印和女生中間,一把扣住王子印的肩:“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王子印有點懵,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竄出來的。女生的牽手計劃突然被打斷,鬨了一個大紅臉,緊緊攥著手。“剛滑冰回來,你怎麼在這?”當然是來等你的啊。可夏瀚嶺沒有這麼說。他張張嘴,挑釁地看了女生一眼,親昵又強行地把自己的腦袋擱在矮他一截的王子印的肩頭上:“想你了。”王子印一陣惡寒,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死死困在懷裡,動彈不得。王子印不掙紮了,他倒要看看夏瀚嶺在作什麼妖。女生看兩人親密的模樣,有點驚訝,要問又不敢問,猶豫了幾秒還是問了。“王子印,他是誰啊?”沒等王子印回話,夏瀚嶺一個噘嘴在王子印臉上吧唧一口。“我是他的小寶貝啊!”做完這一切,夏瀚嶺急速轉動身子把王子印遮住,沒讓女生看見王子印猙獰的麵目。女生又氣又惱,跺著腳小跑走了。夏瀚嶺鬆開了即將爆炸的王子印,然後就被王子印追著打了一頓。兩人一陣打鬨,渾身汗。人打了,王子印的氣也消了,他領著夏瀚嶺進了他家。“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個澡,待會兒再出來問你今天是發什麼癲。”王子印洗澡的這段時間,夏瀚嶺如坐針氈,嘴上柔軟的觸感不但沒有消失,還隨著空間的寂靜而變得清晰。他嘴火辣辣的,像是吃了乾辣椒一樣。王子印洗完澡出來,發尾濕漉漉,睡袍鬆散,胸膛精瘦的肌肉要露不露。夏瀚嶺看得眼睛都直了。此時此刻,他是真的確信自己對王子印有點什麼了。不然他也不能一見王子印就興奮呀。王子印虛著眼走近:“天黑了,今晚你就住我家吧。”夏瀚嶺想說,這不太好吧。可他張嘴卻說成了:“這不太好吧?”好家夥,他剛剛嘴火辣辣的感覺不是錯覺,而是他的嘴真的腫成了香腸嘴。王子印一邊給他擦藥,一邊忍不了笑。“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會對防曬霜過敏?”夏瀚嶺悶悶不樂:“都秋天了,你塗什麼防曬霜。”“今天盼盼一起去滑冰了,我看她抹防曬霜,我就蹭了點。”夏瀚嶺:“行吧。”插曲過後,王子印把夏瀚嶺親了他一口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倒是夏瀚嶺,躺著王子印的身邊,一晚上都睡不著。身側是溫軟的身軀,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借著月光,他看著王子印的側影發呆,這天晚上他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也已經記不得了。清晨鳥鳴,王子印在夏瀚嶺的懷裡醒來。他一個人睡習慣了,忘記旁邊還有一個人,所以他以為夏瀚嶺是壞人,直接一腳踹過去,把夏瀚嶺早晨的興奮給一腳踹熄火了。為此,王子印愧疚了好久,天天請夏瀚嶺吃燒烤都要點一份羊鞭。要知道,這已經是摳門王掌櫃最高配置的道歉待遇了。時間還是照樣過,就這樣到了高三。這兩年在王子印看來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在夏瀚嶺眼裡就不一樣了。他不僅要提防女生靠近王子印,還要在暗地裡減少王子印和彆的男生的接觸。忍來忍去,他就把自己對王子印的彆樣心思忍到了高三畢業。身邊的人都成雙成對,王子昕和林木之都已經進行到接吻的地步了,顧流盼和施林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有意思,就他一個人慫得喲,連喜歡都不敢和王子印說。他一直沒有找到自己這麼慫的原因,直到大學要開學了,顧流盼和施林要走了,他們組了一個送彆局。當時,王子昕被路人誤會成男孩子,王子印生氣了,他心裡就慌了。王子印這麼大反應,是討厭同性戀嗎?可他喜歡王子印啊,喜歡到無論性彆,隻是喜歡他這個人罷了。愁緒滿腹,送彆那天晚上夏瀚嶺就喝多了,他隻模模糊糊記得王子印送他回家。回家之後王子印給他換衣服,脫了精光之後,他趁機摟住王子印。都說酒壯慫人膽,他那天晚上應該是向老天爺借了好幾個膽子。他竟然強吻了王子印,還在王子印的脖子上嘬了一個草莓印。人證物證俱在,他跑不掉的。他以為,按照王子印的那個暴脾氣,肯定怎麼也要打他好幾頓。結果王子印不但沒有打他,還天天躲著他,躲得遠遠的。這一躲,就躲了一個月,一直到顧流盼和施林國慶節回來的時候,他才在顧流盼的生日聚會上再看到王子印。王子印平時也不是一個慫人,可他一看見夏瀚嶺越發虎視眈眈的眼神就心裡發怵,瘮得慌。所以他就躲著夏瀚嶺,好在夏瀚嶺也不會糾纏他。他以為夏瀚嶺想通了,他也就心安理得去參加顧流盼的生日聚會了。聚會那天一切都是正常的,直到他為了給顧流盼製造機會去攔向清穀的時候,他下意識抱住向清穀。幾乎是一秒之間,他看見夏瀚嶺的眼神就又不對了。聚餐結束,一出顧流盼家小區的門,走到一條偏僻小巷的時候,夏瀚嶺就從背後衝出來。又是強吻,而且是在兩人都極度清醒的時候。這時候王子印是真的生氣了,他推開夏瀚嶺,大吼:“夏瀚嶺你是不是有病,發什麼羊癲瘋!”一個月不見,對眼前的人早已經是思念入骨。夏瀚嶺被他眼裡的排斥和抵觸灼傷,黯然神傷:“我有病,我喜歡上你了,我肯定是病得不輕。”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被當事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以為的好兄弟突然說喜歡他,王子印一下呆住了。他第一反應又想跑,可看見夏瀚嶺傷心的表情,他又不太忍心,可他又不能和夏瀚嶺搞基吧?就在兩難之時,夏瀚嶺看出他的猶豫,決定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衝過去把王子印當沙包一樣扛起就跑。被顛著跑的時候,王子印腦海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想法:夏瀚嶺這個行為莫不成就是光明正大的偷人?王子印被夏瀚嶺偷了家。可能是喝了點酒的緣故,夏瀚嶺膽子又大了。他就想,反正都這樣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先把王子印搞回家再說。兩人站在鐵門前四目相對。王子印都被氣笑了,夏瀚嶺風風火火把他偷回家,結果忘記帶鑰匙了。夏瀚嶺原地摸兜幾分鐘都沒有掏出鑰匙,家裡又沒人。王子印轉身就走,夏瀚嶺撒腿就追。王子印回頭狠狠道:“你跟著我乾嘛?是想挨打嗎?”這個時候,夏瀚嶺靈光一閃,決定不能硬來,隻能智取。他眉眼一耷拉,委屈巴巴說:“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你才想要打我。”王子印腦海裡冒出一串省略號:“什麼鬼?”這一點都不像夏瀚嶺。夏瀚嶺見王子印臉色緩和,覺得這個策略有效,他就決定再接再厲。“肯定是這樣,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你才不會喜歡我……”夏瀚嶺碎碎念說了一大堆,越說越委屈,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還真的把自己說得眼閃淚花,滿臉傷悲。王子印不行了,他一看見夏瀚嶺可憐的表情就覺得自己嫉妒愧疚。好吧,他妥協了。“我沒有覺得你不夠好,我隻是有點適應不了兄弟突然和我告白這個事情,你等我想想清楚。”夏瀚嶺眼睛亮了。他從兜裡掏出一張卡塞進王子印的兜裡:“不管你怎麼想,反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人了,我的老婆本都投資給你了,密碼是我們生日後三位的結合。”說完,夏瀚嶺臉紅著跑了。王子印手心攥著那張冰冷的卡,卻覺得心底滾燙。除了顧流盼,夏瀚嶺是唯一一個把錢交給他的人。就這樣,夏瀚嶺成功戳到了摳門王掌櫃心裡的那個浪漫的開關。國慶結束之後,王子印禁不住夏瀚嶺的軟磨硬泡,就搬出寢室和他一起租了一間屋子當室友。開始他也是不答應的,可是夏瀚嶺哭窮,說什麼,我錢都給你了,我自己又租不起房子……反正夏瀚嶺就吃定了王子印,裝可憐加道德綁架這一套屢試不爽。後來呢?後來呀,他們過得很好。王子印繼承了老武的衣缽,在改頭換麵的‘南之冰’裡當起了教練,夏瀚嶺就在冰球基地旁邊開了一家餐館,負責每天定時定點監督王子印吃飯,空閒的時候,他還會陪著王子印一起訓練小孩兒。大家都知道,他們是情侶,可又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因為愛情呀,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又令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