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就跟你睡(1 / 1)

先愛者卒 布鹿布鹿 2647 字 3天前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何龍茲漸漸不勝酒力,但仍興致高昂,孟懷音看出柳蔚杉的擔憂,連忙摁住何龍茲的酒杯,不敢讓他再喝。“沒事沒事,今天高興!”何龍茲拍拍孟懷音摁住他酒杯的手,臉頰紅紅的,笑容分外慈祥,素日寡言的他,酒精一旦上頭,話也多了起來,“自從海海結婚,我就沒這麼高興過了,唉…”聽到這話,何雋永不禁愧疚的低下了頭,她知道是自己當初的任性,讓父母傷了心,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選擇孟青岑。孟懷音看了一眼低著頭的何雋永,悶頭喝了半杯酒。“我這輩子,隻有兩個女兒,芳芳性子獨立,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能力足夠獨當一麵,我是放心的,就是海海,從小被我寵壞了,凡事任性,莽撞不計後果,可本性終是單純,認定的事情,隻管一條路走到天黑,唉,天下哪裡有拗得過孩子的父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好在海海皮實,自己挺過來了,人不怕經曆挫折,隻怕沒能從中汲取教訓,”說著,何龍茲摸了摸小女兒的頭,滿眼裝著對愛女的喜愛,“我家海海既然恢複了單身,我隻希望她趁現在還年輕,努努力,我的海海這麼聰明,我相信她還是能在事業上做出點成績,生活上呢,回家多陪陪我們老兩口,至於其他的,不著急…”聽完這話,孟懷音不禁愣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聽出了這番話的弦外之音,也或許老爺子隻是單純的醉了,吐露了積壓在心底的鬱結,他下意識的望向對麵的何雋永,兩人的視線在飯香四溢的空氣中遭遇,竟是同樣憂心的情緒。柳蔚杉此刻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她既希望女兒不要錯過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又打心底裡讚同自己老公對小女兒的期許,然而現實社會對離異的女性並不慈悲,柳蔚杉曾經試探著為何雋永尋找相親對象,就因為是離異身份,中間人給介紹的對象,不是家境太差就是年紀太大,更甚至還有離婚帶孩子的,這些男人的條件,連柳蔚杉那一關都過不去,更不要說給何雋永見上一麵了。可是,等柳蔚杉冷靜下來,抽身事外的想一想,這種令人難受的局麵,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小女兒縱然在父母眼裡如珠如寶的,然而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有過婚史,外貌7、8分,物質條件中上的女性,放在婚戀市場上,永遠要被排在未婚女孩子後麵供人挑選,唉,真是一步走錯,步步落後啊…然而剛才何龍茲的一番話,讓柳蔚杉的心情更加沉重,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他這個做父親的不著急,可女孩子的年齡卻不等人,今年何芳吟29歲,何雋永也27歲了,女孩子的青春比金子還貴,哪裡等得起哦!然而,何龍茲對女兒溢於言表的殷殷父愛,深深觸動了孟懷音心底最脆弱的傷口,他神思遊離的沉默片刻,把剩下的半杯酒猛地灌進肚子裡,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叔叔,其實我挺後悔的…”孟懷音蹙了蹙眉頭,雙臂支撐在餐桌上,“我都沒有跟我爸,像這樣喝過酒…”“哦?”何龍茲不解的望著情緒忽然低落下來的孟懷音,見孟懷音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瞧著這頓晚飯也吃得差不多了,何龍茲便拉著孟懷音到客廳裡坐著,何雋永和柳蔚杉把餐桌碗筷收拾好,泡了一壺大紅袍給兩個男人端了過去。“他這是怎麼了?”柳蔚杉一麵擦洗灶台,一麵悄聲問何雋永,何雋永瞧著孟懷音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後背,寬厚的背脊向前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頭低低的垂著,那背影顯得格外的孤清。“我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我都沒有跟他喝過一頓這樣的酒,也沒有,像跟叔叔您這樣…說過這麼多的話…”孟懷音說話的語氣,彷佛沒有喝過酒一般平靜,而何龍茲一杯熱茶下肚,那點上頭的酒精,也隨著汗液的揮發,降解了不少,他很願意作為孟懷音的傾聽者,無論是以長輩的身份,還是以朋友的身份,他就是覺得,跟這小子莫名的投緣。“我從出生到十八歲,一年隻能見到我父親一次,每次也就那麼七八天的樣子,這七八天裡,他能在家待上一兩天就算很好了,我跟他在這一兩天裡的交流,也隻是我不聽他的話,還得挨他的揍,然後,他走了,我也就把他忘了…”“我父親常年不在家裡,我媽一個人帶著我和妹妹,過得已經很辛苦了,可她是大家族裡的長房兒媳,還得受我奶奶指揮,掌管家族裡的大事小情,遇事隻能吃虧,受了委屈難過了,也隻能等我和妹妹睡著了,獨自在夜裡偷偷掉眼淚…”“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女人,我媽哪怕跟我五叔多說一句話,都會被鎮上的是非精們傳閒話,我為了保護我媽的名聲,滿鎮上跟人打架,能打掉牙的,絕不隻揍臉,我下手狠,是從小就出名的,我要讓那些嚼舌根的人都怕了我,也就沒人敢欺負我媽了,後來把鎮長的孫子差點打成殘廢,我父親才申請從部隊轉業回到泉城,那年我十八歲,我跟他沒相處幾天,他就看我不順眼,覺得我不成器,也不管我有什麼想法,我被他扔進了特種部隊…”“這一去就是十年,這十年裡,我很少回家,不是不想我媽和妹妹,隻是不想麵對我父親…”“我恨他,從小就恨,恨他娶了我媽卻不管她,恨他讓我媽被流言蜚語侮辱,恨他讓我們過得像孤兒寡母,也恨他不顧我的意願逼我參軍,所以,當我申請從特種部隊退役時,他反對得特彆激烈,可是我都無動於衷,他為了阻止我退役,連夜坐車到西北軍區的駐地找我,我就躲出營房,他在招待所裡等了我一周,我愣是沒見他…”“他離開的那天,我站在駐地外的樹林裡,看著他的車子慢慢從大門前開遠,那一刻的感覺,就像大仇得報一樣,心裡彆提有多痛快了…”何龍茲知道身為軍屬的不容易,也能理解孟懷音對父親的怨懟,孩子和父親幾乎沒有相處的時間,成長過程中每個需要父親的時刻,父親幾乎全程缺位,孩子心生怨恨,也情有可原,所以他們這對父子之間,除了血緣關係不可改變,如果非要去強求兒子對父親有多深的親情,真的不太現實。“之後我順利退役,拿著退役金回到泉城,和幾個戰友合夥開了墨魚安保公司,為了避免跟父親相處,我索性就住在泉城的公司裡,很少回花鎮家裡,那時,我父親已經從泉城公安局長的位置上退居了二線,但上一屆公安局長的兒子開安保公司,輿論上都認為,我是在借助父親的權勢創業,我父親為了避嫌,找到我的公司,要求我終止經營,否則對公安的形象影響不好,我氣急了,跟他大吵了一架,我明明沒有仰仗過他任何資源,憑什麼為了他的清譽犧牲掉我辛苦打拚起來的事業,他明明沒有養育過我一天,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提要求?!”即使事隔十年之久的今天,隻要一想起父親孟初成當年出現在泉城墨魚安保的辦公室,隻要回憶起父親那一臉的義正詞嚴,孟懷音依然氣憤難平。知道孟初成對兒子的做法後,一向溫婉隱忍的葉蓴,罕見的跟丈夫發了脾氣,多年來夫妻之間的積怨一觸即發,年近六旬的孟初成時才發覺家庭關係的惡化。那一晚,葉蓴同孟初成大吵一架,宣泄掉了多年以來對丈夫的不滿後,連夜從花鎮跑到泉城看望孟懷音。作為母親,她已經為孟家長房的臉麵,放逐了唯一的女兒,她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兒子了。而作為妻子,既然她選擇了與孟初成共度餘生,是劫是福,葉蓴隻能認了,但如果還要讓她唯一的兒子做出犧牲,除非他孟初成踩著她葉蓴的屍體,才能把墨魚安保注銷掉營業資格!葉蓴從那晚離開後,幾天都沒有回家,孟初成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徹底享受了一把孤家寡人的待遇。葉蓴的宣泄,讓孟初成反省了自己對家庭的虧欠,為了自己的事業抱負,他犧牲了葉蓴的青春和健康,錯失了一雙兒女的成長時光,特彆是對兒子孟懷音,他對他這位父親的抵觸和排斥,是孟初成始終選擇無視的,他的麵子,不允許他承認兒子痛恨自己的事實,在他的傳統意識裡,老子就算打死兒子都是天經地義的,何況是讓他去參軍,何況是讓他注銷掉剛剛打拚出點業績的公司,可是如今他才意識到,如果妻子和兒子不願服從他的意願,他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彌漫在孟懷音周遭的低氣壓,讓何龍茲都有些透不過氣來,從孟懷音敞開心扉的陳述裡,何龍茲能深切的體會到這個年輕人一路走來的艱辛,他拍拍孟懷音的肩膀,給他沏滿一杯茶:“好孩子,叔叔知道你心裡苦,先喝點水吧…”孟懷音抬起裝滿委屈的雙眼,望著何龍茲慈愛的麵龐,如果他的父親孟初成能有何龍茲一半的親和寬厚,他對父親的心結,不會在父親過世後,依然無法得到開解。“雖然之後,我的事業慢慢做強了,可就算親朋好友都在我父親麵前誇讚我,一直到我父親去世,他也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認可的話……”言及此處,孟懷音控製不住的喉頭哽咽,他連忙緊閉雙眼,把頭壓得更低,來掩飾失去父親的心痛和滿腔不被認可的委屈,何龍茲的心情也倍感沉重,他握住孟懷音撐在膝蓋上不住顫抖的手,刹那間彷佛得到了理解,孟懷音終於控製不住的慟哭失聲…父親在醫院的病床上咽氣的那一刻,他沒哭…在父親隆重而哀鳴四起的葬禮上,他沒哭…聽到母親每每思念父親而心碎啜泣的聲音時,他沒哭…如今卻在他深愛的女人的家裡,麵對著這位把一腔慈愛都傾注在女兒身上的父親,孟懷音卻哭了,他真心希望他的父親,也能夠理解他,認同他,以他的努力拚搏為榮耀,也能像何龍茲那樣對何雋永表達期許,誇他聰明,誇他事業做成同行業的標杆,甚至希望被他逼婚,逼他生兒育女…然而沒有,孟初成什麼都沒說,父子倆因墨魚安保起爭執後,見麵也是客客氣氣的,連同桌吃飯也是速戰速決,再沒有任何交流。望著孟懷音因慟哭而顫抖不已的脊背,何雋永捂住嘴巴,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手背上,心疼得要命,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見他一個保護神般存在的大男人,在父親麵前竟哭成孩子模樣,她的心頓時碎了一地,心裡難受得也跟著委屈起來。“哎喲,海海…來…媽媽給擦擦…”柳蔚杉看見女兒哭,心裡也跟著難受,連忙抽了張麵紙,給何雋永擦拭淚水,“心疼他了?”何雋永張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癟著嘴巴衝媽媽點點頭,柳蔚杉瞬間就濕了眼眶,彆看小女兒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可哭起來,這模樣跟幾個月時的小嬰兒沒兩樣,柳蔚杉趕緊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媽媽的寶寶喲,媽媽不知道你們已經好成這樣了,唉,真是的,惹我家寶寶哭成小花貓了,不哭了哦…”廚房裡,柳蔚杉哄著哭花臉的小女兒,客廳裡,何龍茲安慰著難過得大孩子一樣的孟懷音,這半晌把二老給忙活的夠嗆。眼看著《軍事紀實》就要開始了,何龍茲趕緊去衛生間溫了條毛巾,給孟懷音擦擦臉,柳蔚杉切了一盤下午剛去超市買的無籽西瓜,端到客廳的茶幾上,又從櫃子裡拿了一隻玻璃煙灰缸出來,放到孟懷音的手邊,何龍茲的手邊還有一隻煙灰缸,這樣,如果兩人抽起煙來,就不用把胳膊伸得太遠,去將就共用一隻煙灰缸。看完電視節目,何龍茲和孟懷音聊到很晚,又是開導又是寬慰的,聊開了後,已經是午夜時分,孟懷音就順理成章的被留宿下來,何雋永以姐姐的房間不能住外人的理由,自己睡姐姐那間,而讓孟懷音睡在自己的閨房裡。孟懷音洗漱完畢,190的長腿,蜷縮在何雋永180的床上不得舒展,最後隻能把雙腳搭在床幫上,才不至於關節疼。枕著留有何雋永發香的枕頭,呼吸裡充滿了她溫暖香甜的氣息,孟懷音的心裡說不出的踏實。心頭的鬱結,已經讓準老丈人開導個七七八八了,孟懷音神清氣爽的躺在何雋永粉粉嫩嫩的閨房裡,興奮得居然失眠了。沒轍啊,午夜淩晨之間,世人皆睡他獨醒,既然躺著憋屈了一身超標準的骨頭架子,還不如起來,巡視一番他家小賴貓的小窩。何雋永的閨房也沒什麼特彆的,粉紫色的牆壁,堆滿角落的毛茸公仔,四門開的衣櫃和對開門的書櫃,讓不小的房間顯得滿滿當當的。孟懷音透過書櫃的玻璃門,瞧見林立的書冊裡,夾著一本尺寸明顯大於常規書籍的冊子,他被好奇心吸引著,打開書櫃的門,伸手把那本冊子取了出來,原來是一本舊相冊。孟懷音滿懷期待的坐在床頭,展開相冊翻看起來。相冊的頭幾頁,是一些何龍茲和柳蔚杉年輕時的合影,那時的夫妻倆,何龍茲風度翩翩,柳蔚杉柔美恬靜,何芳吟的相貌應該是集父母之大成,完全抓住了父母最優良的基因,而何雋永那俏皮的小模樣,完全看不出父母的出處,也不知道隨了家裡哪門子的親戚。再往後翻,多了一個小嬰孩的照片,看照片的年份,這個嬰孩應該是何芳吟,又翻過幾頁,就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和何雋永的百歲照了,鏡頭下的嬰孩兒,胖得像隻縮小版的熊貓,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牢牢盯著鏡頭,無辜的眼神透著嬰兒獨有的狡黠,一頭油黑的小卷毛,襯著粉嫩的連體衣和肥嘟嘟的泡泡帽,活脫脫一個會動的洋娃娃。孟懷音盯著何雋永這張百歲照,簡直挪不開眼睛,他做夢都想要一個同款的小女兒,好整天抱在懷裡,四處去溜達。於是乎,一向光明磊落的孟懷音,對一張女嬰的百歲照起了私心,他小心翼翼的把這張照片從相冊裡拽了出來,插進自己錢包夾層那個放照片的位置裡,望著小寶寶可愛的模樣,忍不住隔著透明的夾層,親了親她的胖臉蛋。這下孟懷音可心滿意足了,他把相冊歸還給書櫃,錢包放回外套的內袋裡,上床!關燈!閉眼!睡覺!誰知道剛剛進入淺眠,不知是做夢還是幻覺,房間門居然輕輕被打開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光亮,一條嬌小的身影,躡手躡腳的從門縫裡溜了進來,她進得房來,回身把房間門鎖好,然後邁著貓步,來到孟懷音的床前,低頭湊近他的臉,輕輕吹了口氣,撩開垂在床邊的被角,貓一樣鑽進他溫暖的懷裡,孟懷音似睡非睡之間,條件反射的抱緊懷裡的人,小腿習慣的夾住她冰涼的雙腳,本能的溫暖他親愛的人…睡著睡著,孟懷音猛地醒過來,感觸著懷抱裡的人,腦子不禁發炸:“小壞蛋!你這麼跑過來,被叔叔阿姨發現了怎麼好?”低低的聲線,甜蜜的聲討,嗬嗬,何雋永更加用力的抱緊他,小聲嘟囔著:“發現就發現唄…我就要跟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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