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什麼眼?!”賈昊瞧著賈太太那張紅亮斑駁的腫臉,不心疼是假的。雖然現在的她,任性、淺薄、控製欲強,甚至蠢到被人利用還無知無覺,但是,他隻要一想到,這個女人也是從天真無邪的少女,從沒錢沒房的日子,一路跟著他過到現在還算寬裕的中產生活,這種恩情,除了親媽恐怕再沒有第二個女人能為他付出了時,賈昊也就覺得,自己老婆這些毛病,還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此刻的賈太太,已經哭得筋疲力儘,歪斜在沙發的一角,抽抽噎噎,淚水漣漣,雙眼空洞無神的望著透明的空氣,一隻手捂住凸起的肚腩,那模樣,活像一條擱淺在岸上多時的將死之魚。“賈總看來是金魚的記憶啊,這麼快就忘記我提的條件了,可見賈總對我老婆的歉意毫無誠意,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報警,省得我白費口舌,東崖,找保安隊長把監控調出來,作為證據提交給警察,李小姐,麻煩你陪東崖去一趟,幫他確定我老婆被打的具體時間。”說著說著,孟懷音已經掏出手機,拇指敲擊著屏幕,一副撥打電話的架勢。賈昊一聽孟懷音要報警,一時充血的腦子,頓時冷靜下來,如今當務之急是息事寧人啊,可不能為了心疼老婆、折不起麵子而不顧大局。“孟先生!孟先生!你聽我說,先不要報警!對小何的歉意,我有絕對的誠意,你先把手機放下,凡事好商量,孟先生,請你相信我!”賈昊繞過茶幾,跑到孟懷音的麵前,忙不迭的解釋著。孟懷音的手指並沒有離開手機的屏幕,隻是撩起眼皮,將毫無溫度的視線,生硬的抵觸在賈昊的瞳孔上,賈昊被這股無形的威懾力逼迫得後退了一步,小腿肚子撞擊到茶幾的邊沿上,賈昊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茶幾上。“不報警?你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承諾,一定會接受我們提出的能力範圍內的所有和解條件,可你剛剛把身體傷害的條件兌現了,賈總就想反悔,你告訴我,我有什麼辦法再去相信一個當場就喪失信譽的人?”“可是,孟先生,您是提出了和解條件,但是,因為我太太有孕在身,我…我們不是還在商量嗎?”“我可沒跟你商量,我隻是在通知你我的決定,你老婆在打我老婆之前,不也沒跟我老婆商量嗎,我要始作俑者付出代價,還需要跟你商量嗎?”孟懷音漫不經心的瞧著賈昊,“不過賈總,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我現在,之所以願意把條件攤開來,擺在桌麵上,光明正大的告知你,我要讓你老婆為她的愚蠢行為付出多少代價,是因為我當賈總是個男人,我當你是我老婆在事業上的伯樂,我尊重我老婆的善良,念及這層關係,我才沒跟你玩陰的,如果我想報複,今天我跟你一個字的話都沒有,但是隻要你明天能從床上睜開眼,你會驚喜的發現,你的家庭和事業,一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所以,如果你為了這個蠢婆娘想不開,我也救不了你了!”賈昊的內心並不願意相信孟懷音自詡的能量,在賈昊看來,孟懷音這個人,雖然表妹看上去不像個走歪門邪道的路數,但話裡話外的口風和行事的做派,總是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強悍,如果同樣的言行換作一個地痞混混,或者換作一個就算比拳王泰森都強壯的陌生人,賈昊都不會相信對方會有這般的實力,雖然賈昊仍是將信將疑,但他賭不起未知的風險。“孟先生您這樣想,就算我太太在我家的生活圈子裡名譽掃地,可對小何的名聲也沒有好處啊,您能不能考慮一下其他方案?”“當然沒好處,但也沒壞處,我之所以想讓你老婆名譽掃地,就是讓她也嘗嘗我老婆遭受的痛苦,讓她以後再想發瘋之前,先考慮一下後果,而這個後果,不是她老公能幫她兜底的!”“孟先生,其實這件事,我老婆和小何,都是受害者,如果你我之間鬨得很難看,真正受益的隻會是幕後的黑手。”“賈總,我發現,跟你交流特彆費勁,怎麼對待所謂的幕後黑手,是給我老婆出了這口氣之後的下一個步驟,下一步你怎麼做,與我無關,而我怎麼做,也不需要跟你交待,賈總能懂我意思嗎?”孟懷音真是煩透了,如果不是顧及到何雋永以後的事業發展,不願意讓她的付出前功儘棄,他早就掀桌子了!何至於大晚上的,餓著肚子,跟這位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賈總費這麼多唾沫!人類的萬古定律就是:皮肉之苦,永遠比大道理更能讓人長記性,因為對皮肉之苦的條件反射是人類本能,受教沒有門檻,而懂得並能把道理銘記於心的邏輯思維,需要優良的基因和至少九年義務製教育的培養才能獲得,受教的門檻比本能高太多,所以,無論是對付蠢人,還是壞人,能直接扇大耳刮子,就不要廢話,累!賈昊一聲苦笑:“孟先生,您看這樣行不行,明天一上班,我當著市場部全體員工的麵,給小何道歉…”“我拒絕!”孟懷音迫不及待的打斷了賈昊的說辭,“你自己就是緋聞當事人,你站出來說我老婆是清白受委屈的,根本沒有說服力,隻會越描越黑…”孟懷音還想繼續堅持懲罰賈太太的方案,腰上被何雋永的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他就把耳朵湊到她唇邊,聽她小聲的說了一句,孟懷音沉默片刻,會意的點點頭。“這樣吧,天也不早了,你老婆不是還懷著孩子嗎,體力上估計也耗不起了,我老婆就是心地太善良,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能替對家著想,我就往後再退一步,如果賈總你還有異議,我們就結束和解談判,報警完事!”“好!好!孟先生您提!”“明天一早,開工之前,賈總你帶著老婆,當著市場部的全體員工,給我老婆做誠懇的道歉,道歉的內容,今晚十二點之前,發到我老婆的手機裡,我要確認道歉的措辭是不是有說服力,態度是否足夠真誠,明早的道歉儀式,我必須到場監督,如果現場有什麼讓我不滿意的地方,我保留報警的權利,不過就算道歉順利,隻有道歉的話,效果並不全麵,一定會有人猜測,你老婆的道歉也許是為了保全婚姻委曲求全,所以,我要求在每天的午休時間,你老婆都要到羽氏公司的食堂,帶上價值不低於2千元的禮品,陪我老婆吃飯聊天,以示關係融洽,道歉純屬自願,這個操作先堅持半個月吧,看效果好壞,再決定需不需要延長操作時間。”“可以!可以!這個可以!”賈昊開心得嘴裡都快飛出小鳥了,當眾道歉,用以消除對何雋永的惡劣影響,本就屬於常規操作,每天中午彆說讓他老婆陪何雋永吃飯了,他賈昊都可以一起作陪嘛,幾千塊送點禮物完全應該,隻要沒鬨到警察那裡,沒鬨到高層那裡,萬事大吉!“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先這樣,以後,我老婆還要拜托賈總多多關照,我們就先告辭了,明天早上見!”孟懷音拉起何雋永,帶著剛剛拿到監控錄像孟東崖和李半絨走到辦公室門口,一眼就瞥見縮在角落裡,全程都在把自己的存在感努力降為零的小劉,孟懷音頓住腳步,小劉像隻受驚的兔子,在孟懷音高大的陰影籠罩之下,不得不仰起那張麵如土色的臉,當視線與孟懷音的眼光相觸及的那一刻,小劉像觸電一樣,迅速的把頭壓得更低。……四個人出了“羽氏F二次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驅車來到一家開在古巷裡的私房菜館。私房菜館布置在古巷儘頭的一處四合套院裡,整處院子麵積不小,從外觀上看,古色古香,像極了古裝劇集裡的書香門第,彷佛那扇紅木雕花的大門敞開,就能走出一位手持書卷的翩翩書生。“我這個錦都土著,還是第一次知道,錦都還有這麼古風的地方。”何雋永望著大門上橫額的牌匾—“玉家私房菜”,小聲的嘟囔著。四個人推開院門往裡走,迎麵的影壁牆後,轉出一個身材精煉的男子,乍見到孟懷音,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接著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孟隊,你可來了!好久不見!”孟懷音笑著衝他胸口懟了一拳,然後指著身旁的何雋永:“叫嫂子!”這下子,男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兩隻手交握住何雋永的手,使勁的晃著:“嫂子好!嫂子好!孟隊!你結婚怎麼不叫我呢?!”“婚禮沒辦呢,辦的時候,一定忘不了你小子!”孟懷音裝作不在意的把男子的手,從何雋永的手上扒拉開,“你嫂子餓了,快帶我們入座!”“好嘞,今天,孟隊一定要嘗嘗我老泰山的手藝!”男子連忙把孟懷音一行四人,帶到套院的最後麵那一間房,房門上橫著一塊紅木銘牌,上麵用毛筆描畫的三個金字:子糯堂。四人落座後,男子把已經泡好的一壺香茶,給每個人斟好,客套兩句,轉身出門去張羅菜肴。何雋永打量著子糯堂裡的陳設,不大的房間裡,四壁落白,紫檀木的八角餐桌椅放在房間的中央,臨窗的位置,擺放著一麵四扇屏,每一屏都描畫著一位形貌各異的古裝美人,落款處還用蠅頭小楷,書寫著一首四行小詩,整個房間都透著一種宋代風韻。“他叫穆陽,是我在部隊當中隊長時帶的兵,轉業後,在地方上乾得不痛快,就跑到錦都打工,機緣巧合,娶了這家私房菜館的二女兒,現在給老丈人家打工,老丈人家沒有兒子,就拿他當親生兒子對待,家庭和睦,日子也過得去。”孟懷音低聲跟何雋永交待著那個男子的情況,何雋永點點頭,她瞧著瞧著孟懷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從皮包裡掏出一麵鏡子,察看自己臉上的那道上口孟,李半絨離開座位,也湊到何雋永臉上一起研究,孟懷音瞅著兩個嘰嘰喳喳的女人,忍不住搖頭。“還好吧,現在也不疼了…”何雋永鼓起腮幫子,想讓鏡子裡的傷口看著更清楚一些,誰知卻把傷口給繃開了一點,頓時疼得一抽氣。“你傻呀,真是!”李半絨趕緊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管蘆薈膠,給何雋永細細的塗上,“先抹上這個,消炎殺菌保平安,真結了疤,買那種疤痕靈,特彆管用!”“哎喲,這點傷還能留疤,不可能!我倒是擔心賈太太那張臉,都讓他給打花了!“何雋永明眸善睞,喜滋滋的瞧了孟懷音一眼,孟懷音隻是笑而不語。“對了,孟先生,你剛才在我們賈總麵前不是挺在意雋永這張臉的嗎?我還以為,咱們從公司出來,你得直接帶她去醫院治臉呢,沒想到居然還有興致,來這種懷舊複古的地方吃飯。“孟懷音端起茶杯,站起身,對著李半絨道:“李小姐,今天,我最應該感謝的就是你,我料想,如果不是你仗義出手,我老婆就不隻這點傷了,今晚我還得開車,所以隻能以茶帶酒,改天有空,我再好好謝你一頓好的,來,我先乾了。“說著,孟懷音一仰頭,乾了杯子裡的香茶。李半絨對孟懷音的誇讚倍感意外,她對孟懷音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廝根本瞧不上他,記得第一次在素食館子吃飯時,孟懷音全程都沒拿眼皮夾過她一下,如今居然劇情大反轉,李半絨這顆小心肝呀,簡直無法承受如此之大的驚喜。“謝…謝什麼…我…我…都是我應該做的,如果不是雋永把我從穆都解救回來,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李半絨也乾了杯中的茶,一時坐在座位上,麵紅耳赤的不知所措。“看你把絨絨嚇的,我們絨絨從來不懂害羞的,怎麼臉都紅了?!“何雋永簡直詫異,這副嬌羞的模樣,哪裡是她認識的那個對異性厚臉皮的李半絨啊。“唉,我這個人吧,從小到大,除了你說我好,也就沒人誇過我了,今天居然被瞧不上我的人誇了,我能好意思嗎?哎呀!你們都彆看我了,對了對了,我剛想起來,我以前還真聽說過這家菜館,“李半絨為了化解尷尬,趕忙轉移話題,“他也是聽我那個開專車的堂哥說的,我堂哥有一次拉了一個長途,從錦都去穆都的,那次運氣好,回程時,接的活正好是穆都到錦都,客人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孝子,帶著八十歲的老媽,十萬火急的往咱們這趕,說他老媽正睡著午覺,突然醒了,嚷嚷著要來玉家私房菜吃一道菜,叫金絲蓮藕,這個大孝子沒辦法,他媽口急啊,非要抬腳就走,等不得高鐵和飛機,他拗不過他媽,就隻好打台車直接過來,老太太到這兒後,吃完這道菜就去世了。”“哈?這道菜是送命菜?”何雋永倍覺驚悚,千裡奔赴,就為了一道美食斷送了性命,太不值得了!“不是送命菜,是定情菜,當時,大孝子的父親去世七年了,六十年前,他父母就是在錦都相戀的,確定戀愛關係時,吃的第一餐裡,就有他父親最喜歡的金絲蓮藕,其實他老媽根本不喜甜食,可能是睡午覺時,夢裡接到了丈夫的召喚,為了了卻塵緣,執意跑到夫妻倆的定情地,最後替丈夫品嘗一次丈夫生前最喜歡的菜,就可以去天堂和最愛的人團聚了。““好浪漫啊~~“何雋永和李半絨異口同聲的輕呼出聲,兩個人,四隻眼,對著往外冒小星星。“那你說咱倆的定情菜是什麼呢?“孟懷音低聲問。何雋永眨巴眨巴眼睛,使勁的回憶在沙城的那幾天,兩人到底吃了什麼菜,可回憶了半晌,愣是沒想起來!“你個小沒心肝的,是清蒸石斑!我們見麵的第一天晚上,你去參加什麼工作參會,怕我挨餓,從餐會上打包了三個盒飯,裡麵我最愛吃的就是清蒸石斑,恢複記憶了嗎?臭老婆?“孟懷音忍不住伸手擰了下她的小鼻頭,何雋永被他捏的鼻子發酸,眼底分明可見淚光。“公然撒狗糧!你們倆已經是公害了好嗎?孟東崖,你就不能管管你大哥嗎?“李半絨用胳膊肘懟了一下孟東崖的手臂,一直默不作聲的孟東崖本能的往旁邊躲了躲:“挺好的,管什麼?”“這麼說,你有女朋友了?”“沒有!”“單身狗撞見情侶秀恩愛,不覺得心裡難受嗎?”“難受什麼?我大哥又沒搶我女朋友,他跟我嫂子正常戀愛,我開心還來不及,難受什麼?”孟東崖對李半絨這路美女的腦回路,真心五福消受。“媽耶~~直男之王,孟東崖,你再不開竅,注孤生的好伐?!”“什麼叫注孤生?“孟東崖很少上網,所以根本不懂網絡詞彙。李半絨嘴巴,像瞧著侏羅紀公園裡的恐龍一樣,注視著孟東崖這款生物,何雋永重重的吐了口氣,看來想撮合這對男女成就戀情,貌似不可能了。這時,子糯堂的房門“吱呀“一聲響,穆陽端著碩大一隻菜盤走了進來,他口中連呼“久等了”,令人意外的是,穆陽的身後,還跟著一位漢服女子,左手端菜,右手提著酒壺,滿麵恬淡柔美,桃腮含著一抹淺笑。“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玉子糯,子糯,這位是我在部隊的老領導,孟懷音孟隊長,這位是孟隊的妻子。”穆陽布好滿桌子的菜品後,向妻子玉子糯一一介紹在座的客人,玉子糯微笑著一一點頭致意,輪到何雋永這裡,何雋永望著她的容貌若有所思,忽然道:“冒昧的問一句,玉子偕是穆太太您什麼人?”玉子糯聽到玉子偕的名字,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層:“子偕是我堂姐,孟太太是我堂姐的朋友嗎?”玉子糯的聲音細細軟軟甜甜的,真是人如其名,何雋永笑著搖頭:“不算是朋友,隻是認識,我這裡先謝謝今晚的招待了,今晚我們過來,是不是影響你家的生意了?”穆陽趕緊擺手,玉子糯笑道:“哪裡,孟太太見外了,我丈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緣相見,即時福報,不僅不會影響生意,還會招來財氣,做生意,重要的就是結交朋友,大家吃得開心。”穆陽陪了兩杯酒後,暫時離席招待其他房間的客人,李半絨連忙衝何雋永發問:“玉子偕到底是誰?”何雋永吐了吐舌頭:“咱們老板娘嘍,今年剛生下龍鳳胎的那位嘍~”“媽耶~~世界真小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超級抱歉,臨時被麻煩纏上了,耽誤了更新,明天爭取多更一些,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