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則正取過包裝好的鈾心盤,轉了身便看見已經穿上外套的檀雅。“一起走。”季則正走到她身邊說道。檀雅看了一眼他手中精致的包裝盒,那樣的色彩華麗的外表裡麵卻裝著個那樣素雅的盤子。真是完全的不搭調。她轉身忍不住的嘀咕道:“怕就怕商人的氣息玷汙了盤子原有的氣質,真是暴殄天物。”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清清楚楚地跑到季則正的耳朵裡。他嘴角一彎,微微彎腰湊近她問道:“你說什麼?”那忽然湊近的氣息襲擊了她的耳畔,檀雅一下子紅了臉連忙說道:“沒什麼。”季則正望著她發紅的臉頰,笑得更厲害了。第二天一大早,檀雅就被敲門聲吵醒。以為是服務生的她隨便套上睡袍就去開了房門。門外的季則正深藍色的針織外套,黑色的休閒褲。手上還拿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傘把上是某歐洲品牌的特殊手工標誌。房門一打開他便看見一頭散發,睡眼惺忪,外加有些衣衫不整的陸檀雅。檀雅看著一身輕鬆狀態的季則正先是一愣,而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十分的沒有禮貌。“季哥,怎麼是你?”她驚訝道。“怎麼不能是我?”季則正覺得有些好笑。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不好意思道:“那個……你先等我一下。”說罷轉身就要關門。季則正的大手一下撐住了要關閉的門,說道:“就不能讓我進去等?”檀雅拍了一下腦門,怎麼就能把人家關在門外麵呢?“那你在客廳等我。”她穿著拖鞋迅速地跑向套間的臥室中。季則正看著她慌慌張張的樣子,顯然是害羞了。他巡視了一眼還算整潔的客廳,沙發上除了各類的資料文件,還有畫本圖稿,以及各種繪畫用的筆。季則正坐了下來,那藍色的文件夾裡忽然骨碌碌滾出一支鋼筆……修長而又特製版的筆身,頂端處鑲嵌的鑽石,以及他名字的縮寫。那是他丟了好久的鋼筆,現在竟然忽然失而複得了,並且還是在陸檀雅的文件夾裡。那麼自他們從飛機上第一次見麵以來,這支丟失的鋼筆就已經到了檀雅的手裡。季則正握著那支鋼筆,緊緊地攥在掌心裡。眼神裡有了不一樣的光彩,胸腔中像是有一股小小的暖流在體內流動著。檀雅從浴室出來,同樣找了一身舒適的針織裙套在身上。將頭發束成簡單的馬尾,這裝扮可比昨天晚上舒服多了。她打開房門走出來,看見季則正坐在沙發上翻閱著她放在那裡的資料。“不好意思,有點兒亂。”她走上前將文件畫本收攏在一處。季則正看著她蹲在自己的旁邊收拾著東西,他將文件合起也將那支鑽石鋼筆重新放回到文件夾中。“先去吃早飯,然後帶你看看絲綢最原始的狀態。”他說著站起身。檀雅愣了一下,原來他是看了自己關於蘇杭絲綢製造的資料。“快一點,晚了可就看不到了。”他笑著打開了房門。早餐過後,檀雅跟著季則正出了酒店的大門繞到了酒店的後園處。“這明明還是酒店啊。”檀雅疑惑地看著他。“陸總,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入住的這家酒店本就是蘇州園林式酒店,整個後園就是酒店最精華的一部分。”季則正說著撐開了傘。檀雅裹了一下自己的大圍巾,鑽到了季則正的傘下。外麵細雨綿綿,園子和酒店之間相接處是一座拱橋。兩人上了拱橋,望著橋下的水麵,絲絲細雨下落,彆有的氣息迎麵而來。邁進了園子的大門,檀雅忍不住低呼一聲,她在這裡住了快十天,怎麼竟不知道酒店裡本身就有一個這麼美妙的園子?從邁入大門起就是連綿不斷的回廊,季則正收了傘,兩人沿著回廊向深處走去。當真是“一步一景”,隨意的一處水流或是假山樹叢便是一處美景。檀雅的腳步變得輕快無比,身旁是細雨眼前是美景,這樣的地方心情真的會變得愉悅起來。園子裡植了許多的竹子,屋簷的一角處延伸出來的竹葉承載在雨水,一點點地晃動著。“等我一下。”檀雅對季則正說道,語氣是歡快的。季則正看著她穿著一雙軟底的短靴,身形輕快的一步登天似的上了回廊上,對著那細雨中的竹葉看了又看,拿出手機拍了又拍。他不禁莞爾,走近她。看著她認真的姿態。檀雅轉身向下一躍,季則正的一雙大手卻早已在等著她,身體的動作已然不受控製,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他的懷中。他的懷抱裡帶了淡淡清爽的氣息,很好聞。檀雅迅速地調整好自己的站姿,鬆開了他的手臂。“往前麵去吧。你想看的東西可都在這園子裡。”季則正的聲音低沉而又恰到好處的溫柔。足以打消檀雅剛剛的不好意思,也足以動了她心底的某一處的弦……園子的深處是一片碧綠色的湖水,四周的回廊將其團團圍住,假山立在當中。周遭的水缸裡植了滿滿的蓮花葉。“這時節蓮花不開,也隻能見到這副光景了。”季則正說道:“四合院裡那一捧的睡蓮如何了?”檀雅望著那乾枯卻獨有韻味的蓮花,回答:“還不是一樣在冬天裡睡過去了?”“季先生,您來了。”遠處灰白色的屋內走出一位年長者。“打擾了。”季則正帶著檀雅走上前。“您這是哪裡的話。”長者跟季則正寒暄了幾句,目光掃到一旁陸檀雅的身上。“這位是季夫人吧?歡迎。”長者熱情道。檀雅卻連忙擺手說道:“不是不是,季哥是我大哥。”“哎你可彆誆我,季先生確實是有位妹妹,叫則靈。我們見過一次,那丫頭可真應了那名字,機靈鬼兒一個。你這麼端莊舒雅,才不是則靈。還說什麼季哥是你的大哥。”長者一副不信的態度。“真不是,您誤會了。”檀雅想要解釋。“行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季先生惹你生氣了。”他轉過身對著季則正說道:“季先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檀雅一聽這誤會看來是更大了,向季則正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季則正卻笑著連連點頭道:“是,都是我的不對。”“哎,你看季先生難得認錯,你們就和好了啊。”那長者一臉的笑容,道:“走,我帶你看看小東西去。”長者帶頭走進屋子。檀雅轉頭看著季則正,低聲問道:“你怎麼不說清楚啊?”“有句話叫越塗越黑,越解釋越亂。老周這人就這樣,脾氣性格倒是很好的。”季則正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催促道:“快走吧,不是說了有小東西給你看嗎?”季則正笑著拉了她一下。兩人進了屋內。“哎你……”檀雅說不出話來,她怎麼就覺得季則正明明就是自己故意不想解釋的。屋內的人忽然多了起來,忙忙碌碌的,每個人見到他們都微笑著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層層密密麻麻的篩子,篩子上一層一層的綠色,綠色上又是一片的白色蠕動著的小生物。“這是……”檀雅禁不住靠前看個究竟。“這就是我說的絲綢最原始的狀態。”季則正淡淡地笑著。那一片片綠色的葉子是桑葉,桑葉上的就是白色的蠶。“蠶寶寶。”檀雅看著那一隻隻蠕動的蠶,忍不住的說道。“這樣小小的一隻小東西,蘇州的絲綢可就靠它們了。”長者笑眯眯地說道。檀雅認認真真地看著那一隻隻的蠶寶寶,大口地吃了桑葉,慢慢地爬動著。有幾隻已經在吐絲了。她雖然跟各種的布料絲綢打交道,可看著蠶吐絲還是頭一次,難免新鮮。“老周,你這原始的蠶絲我可要帶走一份。”季則正瞧著她看的投入便向老周開了口。老周瞧了瞧聚精會神的檀雅,眯了下眼睛問道:“投其所好是不是?沒問題。其實若不是真看這姑娘喜歡蠶絲,我才不會給呢。”“她就是乾這個行當的,自然是喜歡。”季則正隨意說道。“那就難怪了。”老周點點頭,末了悄聲對季則正說道:“這姑娘當真不錯。”季則正眼睛裡染滿了笑意,道:“我自然是比你清楚。”兩人跟老周告了彆,也出了園子。“現在去哪兒?”檀雅下意識地問道。季則正笑了,她沒有說回酒店而是問還要去哪兒,看來是心情正好。“坐船。”季則正撐起了傘。古雅的烏篷船上,兩人望著外麵的細雨並排而坐。船上有熱騰騰的茶,不知怎麼的,檀雅覺得這茶格外的香。“這是什麼茶,好香。”檀雅輕輕地聞著。“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季則正握著手裡的茶杯喝了一口。船頭的一處坐著位妙齡的女子,於綿綿細雨中唱著蘇州平調。吳儂軟語娓娓動聽。檀雅一手撐著腮,一手摸著溫暖的茶杯,耳朵裡儘是喃喃的唱腔。人是從未有過的放鬆。船到了的時候,岸上有人來接。“季先生。”這回是位年輕人,恭敬地向季則正問候著。自然這一回是不敢開檀雅玩笑的。上了岸,檀雅依舊站在季則正的傘下隨著年輕人往下走。“哎,怎麼又是你認識的人?”檀雅發現了這一問題。季則正“嗬嗬”笑了一聲,道:“湊巧而已。”繼續向下走著,豁然間眼前一大片的墨綠色的景象出現在眼前。“這麼大的茶園也是巧合?”檀雅望向季則正,一臉的不相信。“這個是得花錢的。”季則正承認道。“這個時候茶園正在深翻,有利於疏鬆土壤,整個茶園其實是休止期的狀態。”季則正看著她,道:“所以這不是最欣欣向榮的時候。”“是我錯過了最好的時間嗎?”檀雅語氣裡帶了些惋惜。她知道三月春茶那一片新綠的狀態。“不,任何時候都有其最美的狀態,就如現在的茶園依舊是百裡飄香的。”季則正慢慢的淡淡地說著:“什麼時候遇見什麼人是什麼狀態,都是緣分。要珍惜,卻不要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