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鴛盟難遂(1 / 1)

食夢公子 鰻魚Tech 1595 字 3天前

原以為他們的緣分就這樣儘了,畢竟一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一個當過山匪的無賴青年,地位身份太過懸殊,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可命運仿佛偏偏要變不可能為可能,將一切腐朽化為神奇。在一個燕子低飛的微雨天他們又相遇了。封玉本來是一早上在紫夏的陪伴下出來買胭脂的,才剛剛從胭脂鋪子裡出來,天就變臉了,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紫夏說她先行跑回去取傘,要封玉在原地等著。封玉在屋簷下避雨,忽然看見對麵賣豆花的鋪子裡一個身姿矯健的青年,不是葉深是誰。她看見葉深的同時葉深也看見他了。冒雨跑過來,“你怎麼在這?”“我……我來買胭脂,你、你……”“我在賣豆花,你要不要來吃一碗,我請客。”不等封玉說話,他已經把她拉了出來,雨點拍打在她單薄的春衫上,涼絲絲的。轉瞬到了棚子下,他問她,“想吃甜的還鹹的。”又自作主張,“還是鹹的吧,你一定沒吃過鹹的。”因為是下雨天,客人並不多。葉深一邊忙活一邊跟封玉說著話,從談話中封玉得知上次和她分手後一個買豆花的婆婆收容了葉深,葉深沒什麼好報答的,就每日到她的鋪子裡來幫忙賣豆花。一會兒豆花上來了,撒了分量十足的辣子和蔥花,封玉才吃了一口,整個臉龐都給辣紅了。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飲食素來精致清淡,便是豆花這種不入流的街頭小吃,也是經過玫瑰醬調味,弄得清涼甜膩才端到她跟前的。何曾食過這種充滿了市井氣息的激烈味道。可是當葉深問她好不好吃時,她卻重重一點頭,說:“好吃。”葉深哭笑不得地拿手背拭去她眼角的淚,“你們這種詩禮簪纓之家的小姐是不是都這麼口不對心,明明被辣得直飆淚花,還說好吃,傻瓜。”“可是我真覺得很好吃啊。”封玉低低地說。那以後封玉便常常來這條街上吃豆花,葉深總是為她調製出最激烈的味道,有一次,麻油放多了,害她整整失去了三天的味覺。這天,封玉照例過來吃豆花,趕上街頭的小混混挨個攤位收錢,葉深不給,被狠狠揍了一頓。他如何鬥不過幾個小混混,奈何婆婆還要在這條街上做生意,隻能選擇隱忍。封玉攙著他回家上藥。等上完了藥,葉深說他有些暈,就回屋裡睡覺了,叫封玉自便。封玉看著像狗窩一樣的房子,實在沒法自便,裡裡外外拾掇了一遍。一些臟衣服不會洗但也全部疊好了放到筐裡。收拾完這一切時又恐著葉深醒了會餓,到街上買了他愛最吃的香酥蠶豆以及荷葉包雞。回來時葉深剛好睡醒,看到她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又拎了一大包吃的回來,先是一愣,繼而壞笑著湊到她跟前來,“又是幫我打掃屋子,又是給我買吃的,這麼關心我,你怕不是想做我老婆吧?”說罷,便低頭去揀蠶豆吃了。封玉忽然抬起頭,用儘她一生的勇氣與叛逆問葉深,“那你願意娶我嗎?”男人的目光直挑上來,猛的與她相撞,呼吸噴薄在她頸間,燒紅了她粉白白的一張臉。許久,他俊朗一笑,把一顆蠶豆喂進了她嘴巴裡。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偷偷摸摸,卻樂在其中。然而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沒多久封老爺就發現了女兒的異常,勒令她與葉深斷絕關係。封玉抵死不肯,葉深為了不讓封玉夾在其中為難,就上了戰場。他要封玉等他三年,等他三年後出人頭地再回來娶她。後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封玉嫁給了甄允,並沒有與葉深結為連理。我不由得問紫夏,“那葉深他現在……”“葉公子已經死了。”紫夏不無悵然道,“當年葉公子走後沒多久老爺就給小姐訂下了甄家這門親事,小姐雖不情願,到底無力反抗整個家族,嫁給了現在的姑爺。戰場上的葉公子得知小姐嫁人的消息,悲傷不勝,在軍營裡喝地酩酊大醉,觸犯了軍規,被打斷了兩條腿遣回原籍。靠著在天陵橋頭乞討度日。正月十八那天天氣反常的冷,天歌城下了一場暴雪,葉公子被凍死在了橋頭下。”我愕然不已,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白菩提則表現得淡定得多,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們再說回阡陌溪,當時在阡陌溪甄夫人可有遺失過一枚玉佩?”“沒有。”紫夏脫口而出,想了想,又說:“不過將軍府裡南宮小姐倒是在當日遺失了一塊玉佩,最後也沒找到。”“那你們在阡陌溪有沒有遇見過一個漁家少年?”“公子神了。我們確有在阡陌溪偶遇過一個打漁的少年,當時他赤裸著上半身,南宮小姐還誇他身材好呢。羞得其他幾位小姐齊齊用團扇掩了麵。”“最後一個問題。”白菩提突然自懷裡掏出一張畫像,畫像裡寥寥數筆勾勒的正是封玉夢裡的漁家少年,“你可認識這個人?”紫夏驚呼道:“這不就是葉公子麼!”我們又回顧了一番封玉的夢。發現每一處皆與現實暗暗契合。比方說那個漁家少年,他隻是封玉在踏春途中偶遇的,夢裡卻成了為她撿回遺失玉佩的好心人。而那玉佩現實中也不是封玉丟的,但在夢境中她把這一切都嫁接到了自己身上,並給漁家少年安上了葉深的臉。白菩提試圖用這個例子說服我,夢裡麵的世界是極端混亂無緒的,眼見並不一定為真,那裡麵的人物處處與現實契合卻做不到嚴絲合縫地對應,都是經過了層層偽裝,雜糅了兩個甚至多個人的人格。我說:“你彆給講這些高深的,我聽不懂,你就直截了當地說說封玉為什麼會做讓自己的丈夫肢解自己這種可怕的夢吧。”“這太簡單了,因為她潛意識裡產生了自殺的念頭啊。”白菩提輕飄飄道出被我忽略的事實。是了,是她負了葉深,最終導致了葉深的悲慘結局,她一定是恨極了自己,甚至產生了要殺死自己的念頭,才會在夢中一遍一遍又一遍上演那鮮血淋漓的一幕。白菩提聲音清若蟬鳴,又一度傳入我耳內,“夢裡的丈夫應該代表著一種補償的情感,雖然與現實混淆頂著一張甄允的臉,但我想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葉深。”“那那隻青麵獠牙的怪物呢?”“怪物可能源於封玉小時候看過的誌怪古籍或者古畫之類的東西,夢境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它能重現你多年前不經意間看到現在卻未必記得的東西。但是這個怪物在夢裡的寓意恐怕還是象征著葉深。封玉想讓葉深親手殺死自己,以彌補她對他的虧欠。夢境最後大雪紛飛的那一幕恰好對應了葉深慘死那一夜的漫天飛雪。”我歎了口氣,把下巴拄在椅背上,“可說到底要如何去解開封玉的心結呢,她是那樣多愁善感的一個女人,要自己走出來應該很難吧。”白菩提不說話了。忽然,一隻千紙鶴飛了進來,附到白菩提耳邊耳語了些什麼,白菩提聳了聳了眉尖,“甄允出門了,我們跟過去去看看。”“好啊,原來你一直在監視著他,看來覺得他有問題的也不止我一個嘛。”“我隻是謹慎起見,哪像你,事情沒搞清楚前就急著按自己的想象蓋棺定論。”“我哪有蓋棺定論,隻是說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罷了。”說得自己都有點心虛,聲音越來越小。看白菩提都走出去老遠了,趕緊跑過去跟上。甄允騎著馬,趁著濃濃的夜色的掩護一路飛馳出城外。白菩提雖是個靈獸,但法力太低微,禦風術使得不是很穩當,沒法帶我飛,我們隻能用跑的,跑斷了兩條腿才追上那匹馬。令人驚訝的是甄允的目的地居然是阡陌溪。他在阡陌溪畔下馬,拿起馬背上的包裹,走進桃花林裡。這個時節,桃花早落了,隻剩下滿樹翠綠的葉子,在月光下泛著烏碧的光。甄允走到一座石碑前,從包裹裡掏出一對白蠟點燃,借著蠟燭半明半滅的光,我隱隱約約看到那石碑上刻著兩個大字:雞鳴。我正納著罕,甄允緊接著又掏出了三炷線香,借著燭火點燃了,插進了碑前的三腳香爐中。又拿出兩隻酒杯,一隻酒壺。他把杯中酒滿上,口中振振有詞,“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竹葉青,隻盼你喝過了這酒後在天之靈能夠保佑玉兒此番死裡逃生。”淚雨滴到酒杯裡,濺開淺淺的一圈漣漪,“我知道她想去見你,可我還舍不得她,求你千千萬萬要保佑她。”原來那是葉深的墓,我吃驚地掩住嘴巴,不妨仍舊漏出了一絲兒聲去。甄允警覺地回過頭,“誰在那?”我和白菩提對視一眼,從藏身處走了出來。甄允吃了一驚,“百裡姑娘,白公子,怎麼會是你們?”我索性開門見山,“甄大人知道尊夫人與葉公子的往事?”“難道說你們也知道?”“現在沒空討論這些了。”白菩提陡然插進來,“看來這段往事正是甄夫人的心魔所在,關乎著能不能順利驅除甄夫人身體裡的夢魘。還望甄大人把知道的不吝相告。”甄允歎了口氣,對我們娓娓道來,“我的確知道玉兒和葉深的往事,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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