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陳不第看了看懷表,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可下麵還是沒有動靜。他感覺眼睛都開始發酸了,葉秋更是用手托著下巴,打了一個大哈欠,一頭栽倒在了地上。陳不第剛想過去攙扶,卻眼前一黑,也趴在了地上。地麵上的三個人全部昏了過去。這個時候,沙坑裡的張蟄睜開了眼睛,他掐滅了藏在手下的一節香頭,扭了扭脖子站了起來。腳底之下,忽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坑底下,那個怪物終於出現了。一雙漆黑又乾癟的手臂毫無征兆的從沙坑底下伸了出來,抓住了張蟄的小腿。張蟄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他迅速彎下腰抓住那雙手臂,大喝一聲:“出來吧!”一個瘦小的身軀被張蟄從沙子裡拽了出來,這個怪物身高不到一米,披頭散發,一對眼睛冒著紅光,發出一陣陣嬰兒般的哭聲。張蟄還納悶為何進了這片黃沙地哭聲就消失了,原來源頭在這裡。他飛起一腳把怪物踹出了沙坑,他也一躍而出,那怪物知道他的厲害,沒命的挖沙想要逃跑。他解開腰間的諦脈金剛鎖,一下子抽了上去。那怪物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張蟄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了怪物的胸口上,仔細打量著,他一邊看一邊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怪物的資料。他這邊想的正出神,後麵的沙子裡又冒出了兩個怪物,張蟄耳朵一動,摸出腰間的匕首一個後空翻,刺進了其中一個怪物的腦袋,不管是僵屍還是這種變異的怪物,毀掉腦袋都是除掉它們最好的方法。剩下的兩個怪物也被他用諦脈金剛鎖給解決了。做完這些,張蟄才記起來這些怪物的來曆,他自言自語道:“魅,或許也可以稱為沙屍。”在唐時,曾有一位叫胡頊的縣尉,一次他有事來到了甘肅金城縣,夜裡便住在了一戶人家裡,這家人為他做好了飯菜招待,但胡頊還沒來及吃,就因為有點事出去了。等到回來時,胡頊就看見自己的飯桌前站著一個隻有二尺來高的老婦人,披著稀疏蜷曲的白發,正趴在飯桌上大快朵頤,本來用來招待胡頊的點心都快要吃光了。這家人新娶的媳婦恰好看到,勃然大怒,衝上來一把扭住老婦人的耳朵,將她拖進了房間裡,胡頊跟過去,站在門邊朝裡窺看,看見新婦竟將老人關進了一個木籠子裡,老人在籠子裡握著欄杆,茫然地四處張望,兩隻眼睛紅得如丹砂,聲音卻似嬰兒。胡頊問這是怎麼回事,新婦回答說:“她名字叫魅。是我家裡上七代的祖姑,活了三百多歲而不死,隻是身體越來越小,不需要穿衣裳,也不懼怕寒暑,鎖在籠子裡,不吃不吃一年也沒有事,偶爾從籠子裡跑出來,偷飯吃一次也可以吃上好幾鬥,所以大家都稱其為魅。”張蟄坐在地上坐了許久,他嘴裡喃喃道:“魅,長生......長生。”在這個時候,張蟄想起來了這些怪物的壽命,三百多歲,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東西!等到陳不第三人醒過來的時候,三具怪物的屍體已經擺在他們麵前。陳不第彆有深意的看了張蟄一眼,道:“這怎麼看著看著,就睡過去了呢。”“這怪物可以使人致幻,幸虧我有重瞳,否則咱們就著道了。”張蟄隨便編了個借口把這件事情搪塞了過去。既然張蟄不願意說,陳不第也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他聳了聳肩,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陳不第拿著匕首把這些怪物給解剖了,令他奇怪的是,這些東西的胃已經萎縮的快要沒有了,可其他的器官卻依然如同常人。“這倒像是......”“道教的辟穀。”張蟄替陳不第說出了這句話。“莊子的《逍遙遊》中記載: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不過,這個法門一般而言是行不通的,因為人若不食五穀的話,最後的下場隻能是死亡。”陳不第道。“可這些怪物又該怎麼解釋呢?”“葉兄弟,怪物肯定不能與常人相比,它們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心中的那股子執念支撐著它們,在這片食物極度缺乏的沙子底下,它們能活下來,身體自然發生了變化,也正是這樣,讓他們的壽命變得足夠悠長,道教的辟穀和這些怪物的生存方式,有一些相似。”陳不第看著連血液都有些變色的怪物,一臉嚴肅。幾個人也都沉默了下來,人的壽命最多百年,世間之人沒有誰不想長生,現在就有三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他們麵前,也難免會讓他們多想一些。過了一會,張蟄最先站起來,幾個人都陸陸續續跟上,並排行走的時候,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笑了。他們笑的很天真,幾個人想的都一樣,這樣的長生不要也罷。四個人依舊在沙地上行走著,為了節約手電的電量,他們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照明。走了一段時間,可以隱約看到這片黃沙的儘頭了,可陳不第卻忽然道:“你們怎麼把火折子熄滅了。”葉秋也跟著說道:“對啊,這都看不見路了。”張蟄心裡一緊,他和趙子翊對視了一眼,又看了手中燃燒的正旺的火折子,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貼在葉秋和陳不第眼睛上的不明物質,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難。“沒事,那個火折子快不多了,省著點吧,反正現在也太平。”張蟄用眼神製止了要說話的趙子翊。“你這也太摳......”陳不第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因為他一手摸到了張蟄正在燃燒的火折子。“張兄,說實話吧。”“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看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葉秋同樣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擦著了火折子,卻看不到一絲光亮。“不要吵了!”陳不第朝著葉秋的方向大吼了一聲。“張兄,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在外麵的墓室裡,我用重瞳看到了你們兩個的眼睛上,有一層薄薄的東西,但是再轉眼一看,卻沒了,我就沒有當回事。”“哦,這可能是一種寄生蟲,不過越是在短時間內讓人失明的寄生蟲,可能危險並不大。”陳不第聽著張蟄的話之後非常樂觀。張蟄看不透他是真樂觀還是在自我安慰,於是他問道:“你在法國留學那麼久,可有什麼好的辦法?”“有倒是有,可在這裡根本無計可施。”“那好,咱們現在就出去。”張蟄毫不猶豫的下了決定。“不可!張兄若嫌我二人累贅,大可拋下我二人便是,可若是不嫌,我二人便陪你走上一遭,這裡暫時沒有問題。”陳不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葉秋深呼了一口氣,也點了點頭。張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一句話沒說,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都是沒有益處的。四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在黃沙之中行走著,這條路好像沒有儘頭一般,如此大的墓室,張蟄還是第一次見到。鬼臉蟾蜍在一旁開道,倒是少了那些沙蠍的困擾,可張蟄並不敢肯定腳底下還有沒有沙屍的存在。“都停下吧,在這裡修整一下,吃點食物喝點水,補充一下體力。”張蟄從布包裡拿出烙好的大餅,和乾燥的牛肉乾,其他三個也同樣如此,就著水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吃完之後,張蟄摸出幾粒藥丸遞給眾人,道:“這些藥丸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吃了吧,萬一一會再有什麼幻境之類的東西,可以抵擋一會。”趙子翊接過去後一口吞了進去,陳不第和葉秋卻擺了擺手,道:“看不見自然不會中幻術,省兩顆吧。”“也行,為難陳兄和葉兄了。”張蟄利落的收了回去,臉上卻掛著一絲疑惑。張蟄拿著手電照了照前方,那裡有一處洞口,裡麵是無儘的黑暗……趙子翊一口帶沙子的唾沫噴了出去, “終於快出去了,媽的,夠夠的了。”張蟄也拍了拍身上的黃沙,對陳不第和葉秋說道:“兩位兄弟,前邊就是出口了,這一關我們過了。”“好。”陳不第有些含糊的吐出了一個字。張蟄也沒有在意,興高采烈的衝到了最前方。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在他身後響起,他隻差一步就可以踏出這個鬼地方,可差的這一步卻相當於是萬丈深淵。“啊……”張蟄發出了一聲不甘心的嘶吼。陷下去的大坑,一點一點的恢複了平整,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人來過一樣。石沉大海,渺小如塵埃,不值得一提,也沒有人會管這塊石頭怎麼樣了,哪怕這塊石頭真的會有浮出水麵的那一天。“嘀嗒!嘀嗒!”渾濁的水滴在了張蟄的嘴唇上,他下意識的伸出了舌頭,下一刻,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子翊!子翊!”他嘶啞的喊著,嘴巴裡全部都是沙子,強烈的窒息感逼得他差點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