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舊情難忘(1 / 1)

窮途 寫手阿星 2083 字 3天前

薛益被賜婚的消息,持盈還是從阿棠的口中知道的。此時滿行都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薛益雖承襲了燕國公的爵位,可一直沒能入朝,許多人都暗中議論說官家到底還是不信任,這樣突然從北地歸來,誰知道是不是藏著什麼心思。可如今,官家卻將靈毓縣主嫁給了他。靈毓縣主雖是外姓,隻是官家的侄女,可官家膝下隻有兩位皇子,一直是將靈毓縣主當女兒來寵著的,如今會有這樣的賜婚,可見官家對燕國公的看重。外頭漫天的消息,持盈還什麼都不知道,而她知道的時候,聽聞連婚期都已經定下了,就在一個月後。如此倉促。持盈坐了一會兒,眉頭越皺越深,最終還是讓阿棠去傳輿,去清思殿麵聖。到了清思殿,請黃平前去通傳,黃平進去後出來卻道,“殿下,官家正忙著,一時無暇,您看還是過些時候再來吧。”這是第一次,她到清思殿來,趙譽明明就在殿內卻不肯見。她也沒生氣,神色都是淡淡的樣子,對著黃平提高了音量道,“無妨,我就在這兒候著吧,等陛下萬幾之餘肯撥冗召見。”她不知道這話裡頭的人有沒有聽到,隻是就在殿外候著,已近午時,外麵日光正盛,今天天氣好,暮春的日頭雖不毒,卻也耀眼得很,持盈雖站在廊下,卻也被外麵的日光照得眼睛疼。也不知過了多久,裡頭出來了一個小黃門,恭敬地對著持盈道,“長公主殿下,陛下請您進去呢。”她點了點頭,提起裙擺,邁進了門內。自那日在福寧殿,她聽雙寧說他就在殿外,如今已經十來日過去了,他再未去過福寧殿,即使去康寧殿探望太後,也仿佛故意同她錯開時間一般,持盈能篤定他是聽到了那日自己同太後的對話。“想不到壽安長公主還會主動來見朕。”他坐在案桌後,神色有些淡漠,“不知道是什麼事也能讓你這麼上心。”持盈緩緩走近,麵上神情依舊很淡,“看來陛下是知道我來此是為了何事的。”趙譽沒有再開口,他當然能猜到,他不想見她,也正是為此。見他不說話,持盈便開門見山直接道,“陛下為何要給燕國公和靈毓郡主賜婚?”“怎麼?”他看著她,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長公主不樂意?”持盈苦笑了笑,“趙譽,你不要胡鬨了,他們兩個人如何合適,無論年紀還是性情,往後成了怨侶,害的可不止兩個人。”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帝王的名諱,如今也就她敢這般直呼,其實她心裡是清楚的,他對她的遷就與縱容,正因為清楚,所以今日才敢直接說出這番話。明知他會生氣。“怨侶?”他冷哼一聲,“你倒是望著他們成怨侶吧,這樣才足以證明薛益一直忘不了你,是麼?”他這話說得實在難聽,持盈深吸一口氣,還是好言好語道,“你若是真想讓薛益娶妻,難道滿天下就再尋不出個適合的人選,為何非得是靈毓縣主?靈毓縣主才十七歲,這樣一個小女孩,該找一個真正能疼著她寵著她的人,而不是被你隨意這般胡亂地許了人,你當我是在為薛益不平?我更替靈毓可惜,一樁姻緣裡女子才是最輸不起的。”趙譽卻道,“說得倒是這般冠冕堂皇,你是為了誰才說得這番話,你自己心裡明白,你這般不願薛益娶妻,又一心想著離宮去……”他站起身來,站在她麵前,看著她道,“你縱使不願見我,可英兒他是你的骨肉,你竟連他也要棄了,趙持盈,你怎麼就能狠心到如此地步?”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處,她對自己無情也罷了,他可以忍,可以等,可以不計較任何回報,可以耗儘餘生去等她改變心意,可她連孩子都不顧惜了,那是他們的兒子,她是不是因為兒子的父親是他,所以才連帶對兒子也少了幾分不舍。她竟能對他們父子倆如此狠心……持盈聽著他的話,隻覺得有鈍刀子在剜她的心,心口處陣陣生疼。“我為了誰說的這番話……我也曾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我知道這樣的小女孩心裡盼的是什麼,我也曾一心想著能遇上一個疼著我寵著我的人……可你的侄女靈毓,她還沒有受過我受過的苦,她不知道,這人世對一個女子能多殘酷,她沒有試過,像個物件一樣的被人送去給一個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男人,她沒有試過,懷著孩子偷偷躲在一個小院子裡不敢讓人知道,她沒有試過,在孩子出生後連一眼都沒見著,卻要在重見他時聽他一聲聲叫自己‘姑姑’……她如今隻以為,那個男人終是會憐惜她的,她沒有想過,若是往後要自己承受,會吃多大的苦頭……”她說著,自己倒還平靜,卻看到趙譽的眼睛慢慢泛紅。他握起她的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手背,也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撫平自己此刻心裡的痛楚,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低聲道,“可是那個小姑娘知不知道,當初在帝京裡,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就有人想要疼她寵她,想要奮不顧身地護著她,隻是他覺得自己不配,他太卑微了,一無所有,什麼都不能給她……有一天,等他終於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想要給她一切,想要和她有長長久久的以後,她卻不肯相信他了。”她抬頭,直直看向他眼裡,唇邊竟然還有笑,可那笑苦澀極了,看得人心疼。“可是趙譽,我們什麼時候有過以後?”她的聲音輕輕的,落到他的心上卻重得他幾乎要承受不住。她抽出了自己的手,也緩緩往後退了一步,“你口口聲聲說以後,可你真的想過以後麼,你要我留下來,可我要以什麼身份留下來?孩子的姑姑?我要永遠聽他這般叫我麼?好,我可以不介意,我可以什麼都不求,和你維持著這見不得人的關係,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有一日被撞破了呢,被太上皇或是其他的誰看穿了,或者鬨得人儘皆知,甚至……英兒的身世被泄露了出去,你說你會奮不顧身的護著我,可是趙官家,即便你富有天下,你又真的護得了麼?”他緩慢地,十分痛苦地開口,“元元,你再等一等……”她搖著頭,連連往後退,“趙譽,你說我不信你,是的,我不信你,我不信這世上任何人,這是這二十餘年裡命運用切膚割骨的痛教會我的,那些痛我不想再受了,我也受不起了。”她轉身離去,趙譽垂下目光,站在原地,不敢去追。--那之後,兩人再未相見。持盈問過了阿棠,燕國公是否同意了這樁婚事,阿棠歎道,“殿下,那是陛下的旨意,抗旨不尊可是大罪,燕國公哪裡敢呢?”持盈苦笑著,緩緩道,“是我糊塗了,官家的旨意,哪裡還有商量的餘地。”阿棠自然不懂她話裡的意思,自顧說著,“不知道齊安郡主怎麼想的,挑來挑去這麼久,滿天下的才俊都瞧不上似的,卻偏偏塞也要把女兒塞給燕國公,殿下您可不知道外頭說的有多難聽,都說靈毓縣主自己去求的陛下賜婚,說燕國公可憐,早知道不如在北地就尚了北朝的公主,在北邊也是享一世榮華富貴,何必南歸。”持盈手裡拿著針線,那是正在做的一雙鞋,給趙英做的,鞋底已經納好了,如今正在繡鞋麵上的祥雲,她的女紅一向不能看,所以繡得小心翼翼極了。“燕國公可憐……”她淡淡道,“若他不喜歡這個妻子,小心供著就是,再可憐又能可憐到哪裡去。”連阿棠都沒料到持盈會如此說,阿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裡懂得婚嫁夫妻之事,可聽了持盈這麼一說,想了一想道,“也是,若是往後夫妻不睦,怕還是縣主更難受,不過縣主還有齊安郡主撐腰呢,齊安郡主有多疼這個女兒,”說著她又道,“女兒家總是招人疼的,就像太後,疼您就疼得跟自己骨肉一般無二,若我日後有了女兒,怕也是會像齊安郡主這般,把能給的都要給她。”持盈看著她笑了笑道,“那等過兩年,我給你找個好人家,往後兒女雙全、子孫繞膝。”阿棠麵上一紅,嘴上道,“不要,我要守在殿下身邊,我要看殿下日後兒女雙全,難道殿下不想有個女兒麼?”等話說出口,阿棠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她想到了那個當初被送走的孩子,兒女雙全在旁邊那兒是祝福,在殿下這是……是錐心。聽她這樣問,持盈一時失神,手上的銀針一偏就紮進了指尖,阿棠一聲驚呼,她卻隻搖了搖頭示意她無妨。持盈低下頭,看著指尖冒出的那個小小血珠,忽地輕聲道,“我不想有女兒……”阿棠一驚,沒想到她還在想方才的那個問題,下意識道,“為何?”持盈笑了一笑,眼裡仿佛裝滿了疲憊,她不經意瞥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那裡平坦如初,一點端倪也瞧不出。“做女子太苦了,一想到我的孩子有可能會承受那些我受過的苦楚,我就心疼。”--一月之後,燕國公薛益與靈毓縣主的婚儀如期舉行,震動了整個臨鄴城,迎親那日街上人頭攢動,爭相觀睹。連躺在病榻上的程太後也賜下了厚禮,聽了內侍回來稟報國公府的盛況時,她不禁笑道,“兩人雖年紀相差甚大,可夫妻之間,也看緣分,既有賜婚,想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也是他們的緣分了。”持盈在一旁照料,接口答道,“希望他們的緣分能更深厚些,往後成一對佳偶。”太後起初還怕持盈難受,見她這神情再坦誠不過,既放了心,心裡頭也暗歎,看來她是真的對薛益無意。太後突然牽起持盈的手道,“元元,我已經同太上皇說好了,再過了十來日就頒旨,給你賜封地。”“這麼快?”持盈皺眉,欲言又止。太後卻搖了搖頭,“哪裡快了,賜下封地後,還要再準備隨行之物,少說也要月餘,等你出發,路上還要花上半月的時間,你早些過去,等習慣了,再尋時機回行都來看我,那時候多住些時日也是無妨的。”持盈聞言點了點頭,她看著程太後如今臉色好了許多,心裡想著,即便自己離京了,太後有這些禦醫們在旁調養著,往後等病好了,如太後所言自己再回行都來多陪陪她。持盈走後,雙寧走上前來勸道,“太後,禦醫囑咐您要多靜養,說話傷神,您總不聽。”太後卻道,“有些話要早些囑咐,趁我還活著,要親眼看著她離京才放心,在我身後,誰知會起什麼波折……”持盈不知道,程太後這般著急地想讓她去封地,是想在自己還在世時,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官家最近心情不好,禦前的人都知道。黃平接到北內那邊傳來的消息,苦著臉想著,自己這進去稟報還不知道會觸什麼黴頭。果然……“太上皇已經答應頒旨了?”趙譽聽了一掌拍在案上,站起身來,“傳輿,去康寧殿!”他出殿時,正逢付安匆忙趕來,付安喘著氣,疾步走近了稟道,“陛下,臣有要事要稟報。”趙譽皺眉,“朕要去見上皇,有事等朕回來再說。”付安有些猶豫,可心裡想到此事雖重要,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便往後退了一路。輿官已經等候,趙譽走了出去,忽地又停了腳步,回了身讓人將付安又傳到身前,他看著付安問,“你要說的可是與長公主有關?”付安點了點頭,可卻打量了一下周圍,禦前的內侍宮娥們,隨駕就有六七人。趙譽見了沉聲吩咐道,“你們都先退下。”宮人們退了下去,可付安還是鬥膽湊到官家身前,將聲音壓得低得不能再低。他第一句說完,趙譽臉色突然一變,甚至那一刻有些呆愣。付安正要說清來龍去脈,趙譽卻偏過頭直直看著他,那目光裡既驚又喜,像是還沒能回過神來,緊緊盯著他,緊張得聲音都似在發著抖。“你說得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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