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思之意(1 / 1)

窮途 寫手阿星 1882 字 3天前

若論功夫,整個大虞朝秦風立排第二那便沒人敢稱第一,他當年能年紀輕輕就出任侍衛司的指揮使,在整個舊都裡無限風光,靠得都是一身本事。卻也落了一身舊傷,最重的一次就是陪著韓崇久北伐之時,趙楨決定與北朝議和,而韓家軍還在北方抗擊,絲毫不知後方的消息,隻是突然發現糧草補給斷了,援軍也再無音訊。他與幾百兄弟困守孤城,被數萬敵軍包圍,城中百姓不願再回到北人手裡,將所有糧食都拿出來給士兵們吃,即便如此也依舊無以為繼,秦風立讓所有人吃完了最後一頓,然後打開城門,那幾百人懷著必死之心,朝著敵營衝去。最後,他於亂軍之中,憑一己之力斬殺敵軍首級,敵軍由此而潰散,真就以幾百人擊退了數百倍於己的敵人,可也就是在那一戰中,當時他身上三處箭傷,胸膛上差點被一劍貫穿,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之後一身舊疾,每年都是漫漫煎熬。如今也不過才壯年,卻依舊蒼老如斯。他已經感知到大限將至,若是要死,他寧願是死在故土上。隻是臨走之前,想來見一見故人,最重要的,也是看一看他唯一一直記掛著的,他的小徒弟。秦風立知道這就是最後一麵了,所以在送她回到阮府後,見她那麼可憐不舍的樣子,心中難過,才又將她帶到了國公府來。想著,能再多留她在身邊半刻也好。“此次來見小薛相,秦某身無長物,隻有一點薄禮,”秦風立說著,突然伸手將腰間插著的一把短劍抽了出來,遞給薛益,“這是秦某的舊物,還是當年我師父傳與我的。”他的師父,楊焉楊老元帥,受天下人敬仰,即便不知君王,也不會有人沒聽說過楊老元帥的赫赫聲名,這把短劍既是楊老元帥傳下來的,那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珍貴之物。薛益忙推卻道,“秦大哥與我還要這般客氣麼?何況我一介書生,也埋沒了這等寶物。”秦風立卻道,“知道小薛相不喜歡拳腳,這隻當是我給侄兒的,秦某深夜造訪,也不好打攪了弟妹與侄兒侄女,還請小薛相代為轉交吧。”他與薛益已有八九年不見,隻以為以薛益的年紀自然早已成婚了,這才有了如此準備,誰料薛益卻搖頭笑道,“秦大哥,我並未娶妻,如今依舊孑然一人。”秦風立愕然,隨後便道,“那你先收著,等日後我那小侄兒出世,你再交予他不遲。”薛益本想說自己已決意此生不娶,可想到秦風立此來是為告彆,這也是兩人最後一麵,他明白秦風立是個什麼性子,當下便將那短劍接過,沒再說什麼。夜裡隱隱有更鼓聲傳來,原來已經要醜時了,秦風立想起身告辭,回頭就見自己那小徒弟已經睡沉了。他搖了搖頭,上前搖了搖徒兒的胳膊,“三兒,三兒醒醒!”成歡倒是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見是師父在叫自己,忽地笑了起來,仿佛還沒睡醒的樣子,傻傻地道,“是師父,師父來看我了……”此刻薛益也走了過來,成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隻見師父怎麼分成了兩個,她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然後就朝著薛益撲了上去。“師父你彆走,再陪陪我,”她抱著薛益的胳膊,嘟囔道,“你不知道徒兒這兩年有多想你……”秦風立忍不住扶額,他這傻徒弟哪裡是沒睡醒,分明是醉了耍酒瘋。可薛益此時已經將那張臉看分明了,他有些懷疑地道,“靈毓縣主?”秦風立一邊去扶成歡,一邊搖頭道,“是我老糊塗了,因舍不得這丫頭,就將她帶了過來,哪裡知道她吃酒吃多了,這下送回阮府去怕也要鬨出不小的動靜。”齊安郡主一向就不喜歡女兒學什麼武,也對秦風立有些看法,他這樣把成歡送回去,想要安安生生地走怕是不成了。他想將成歡從薛益身上拉開,熟料她卻固執地以為自己抱著的人就是師父,抱不住胳膊,索性一把將薛益的腰給抱住了,薛益一個不注意,就被她撲了個滿懷,也聞到了她身上那難掩的酒氣。連秦風立都覺得老臉要紅了,哪個姑娘家會這般的,好在薛益大了這丫頭十多歲,算她的長輩了。成歡頭昏昏沉沉的,壓根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還將頭放在了薛益的肩上,隻覺得很是省力,就耷拉著腦袋又要睡過去的樣子,薛益一番掙脫,這才與她稍稍分開,秦風立將人接過來,要扶著她走。若是他當年,能挽巨弓,徒手轉動床弩,就是單手扛起這麼一個小丫頭也費不上什麼力,可如今他已經被舊疾拖垮了,在強弩之末,就這麼扶一會兒就趕緊手上使不出力來。“今日元夕,世家女子也會結伴出來賞燈遊玩,也多有闔夜不歸的,就讓縣主在我府上的客房裡住一晚,等明日我再讓下人將其送回阮府,應該也無妨。”薛益說著,秦風立也隻能點頭。薛益讓下人準備好客房,可見成歡此刻這樣子,哪裡還能好好走路,他無奈地暗歎一聲,對著秦風立道,“我抱她過去吧。”他雖不是武夫,身上沒有功夫,好歹力氣是有的,總比秦風立要好,此刻也不是講虛禮的時候,秦風立點了點頭,薛益便走上前來,打橫將成歡抱起。好在她倒是沒鬨也沒亂動,像是又睡過去了,可薛益驚訝地發覺,這小姑娘看著瘦瘦的,卻出乎他意料的沉,險些叫他沒抱起來,若真是那樣那還真有些丟臉了。好在備好的那間客房離得很近,他咬牙抱著她順著長廊走了過去,期間成歡又睜了一次眼,目光依舊不甚清明,嘴裡喃喃道,“你是誰……”其時夜色濃厚,長廊外花樹婆娑,廊下的一盞盞燈燭投下昏暗的光,成歡努力地睜大了眼,卻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道側顏。她想,大約是在夢裡吧,她在夢裡夢到了神仙……她又闔上眼睡了過去,薛益低頭時,便看見小姑娘的唇邊竟有笑意。安置好了成歡,他便去送秦風立出城。今夜城門闔夜不必,薛益本想留秦風立也在府上住一晚再走,可秦風立卻怕等天亮了,成歡就醒了,到時候分彆自己更加不舍,索性就連夜出城。秦風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給小薛相添了麻煩。”他搖了搖頭,“秦大哥你這是說哪裡話。”薛益讓人牽了馬來,兩人騎著馬一同走在長街上,元夕節的臨鄴城,即便到了如此深夜也依舊熱鬨非凡,男男女女結伴遊玩,喧聲不絕,他們特意挑了僻靜些的路徑。薛益好奇他怎麼會收了官家的侄女做徒弟,秦風立便提起了當初自己收徒的事,說著說著,心中的情緒上來,聲音也有些低啞。“小薛相你也知道,當初我南渡時,妻兒就折在了北人手裡,當初若不是因團練大人倒還真不會去教一個小丫頭,可這麼些年過去,她哪裡是我徒弟,已經變成了我的閨女,成了我在這世上唯剩的一點牽掛了。”他含笑感慨著,“當初還沒有馬高,我扶她上馬問她怕不怕,她非說不怕,我一個大老粗,就那麼放了手,剛騎出去就栽下了嗎,額頭邊留的那道口子到現在都還有印,這丫頭從小有一個爹也和沒有一樣,她拿我也是當父親看,我北上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她了……”曾經萬人敵的將軍,此刻卻如一個脆弱的老人,叨叨絮絮,眼含淚光。“她才十七歲,還沒成親,我也還沒見著她遇上個能照顧好保護好她的人,想一想,總還是放心不下……”說著,他看了看薛益又道,“瞧我,說這些乾嘛。”薛益隻道,“人之常情,心中才牽掛,才不枉來這人世間一趟,若真了無牽掛了,那又和草木頑石有什麼區彆。”秦風立看著他,忽而笑道,“當年我在北地時就曾想過,以小薛相這般風姿人才,不知這世上什麼樣的女子才堪配了,本想著此次來,這多年的疑惑總算能知道答案,看來是我無福,這輩子怕也看不到弟妹是什麼樣子的了。”薛益聞聲便有些感傷,隻是秦風立也不知他的情事曲折,便又轉了話題。--元夕之後,天氣也漸漸開始回暖。趙蘅卻在此時生了病,持盈親手照料著,不暇他顧,趙譽又忙,即便持盈這樣不問朝事的,也隱約聽到了外頭遍傳的消息,說是官家打算為韓家平反了。趙譽從不與持盈說朝中之事,她更不會去打聽過問,可她心裡也明白,為韓家平反對趙譽而言就是多年的心結,不管遇到多大阻力,想來他都會堅持的。持盈不像其他那些人,因當初聽信了處置韓崇久的判詞,而真的以為韓崇久有不軌之心,是亂臣賊子,她對韓崇久的舊事雖隻是耳聞,所知不深,可即便是聽了那些隻言片語,她也對這位一力主張北上的武將心生敬佩。韓家當年既是受了冤屈,自然當早日昭雪。隻是,處置韓崇久是趙楨當年下的旨意,趙譽又是在趙楨不在臨鄴時開始著手此事,此時為韓崇久平了反,無異於打了太上皇趙楨的臉。而且當初韓崇久的案子還是國丈孫彥伯主審,當時人人都罵孫彥伯為一己私欲殘害同僚,說他是嫉妒韓崇久的軍功和威望,在牢中對韓崇久施了重刑屈打成招,而韓崇久確實在獄中就已經是受了重傷,當時並沒有公開處決,許多人都說那是因為韓崇久其實已經死在獄中了。如今若要認定韓家一案是冤案,韓崇久是被冤殺,自然要重新徹查,無論如何,當時的主審官都難逃罪責,這也就意味著,趙譽若要為韓家做主,便是要給自己的嶽丈定罪。聽到孫彥伯回臨鄴的消息,持盈還是有些吃驚,嶺南距臨鄴路途遙遠,任憑孫彥柏再日夜兼程,沒有十幾日也難以抵達,可案子都還沒有開始重審,他卻已經到達了臨鄴,隻能說明他在還未聽到京中的風聲之時就已經決定啟程趕回臨鄴。可若是他不是因為韓崇久的案子,持盈分明記得,當時他離京時說的是去移兒子的棺槨,不再返回臨鄴。她心裡還揣著疑惑,趙蘅的病又一直反複,忽然聽到付安急匆匆趕來。“殿下,師傅差人來稟報,說是官家與國丈在崇政殿裡起了爭執,您要不要過去看一看?”持盈一驚,忙讓乳母接手來看著趙蘅,自己立馬往崇政殿趕。她明白黃平的意圖,怕是想讓自己過去勸一勸。她還記得,上一次自己這麼急匆匆趕過去勸和,是皇後還在時。皇後與趙譽有了爭執倒還能理解,夫妻之間,總有拌嘴的時候,可孫彥柏即便是國丈,那也是臣子,君臣之間,怎麼會起爭執。她以為,至多也就是話不投機而已。誰料剛走到殿外,就聽到趙譽怒氣沉沉的聲音,“那國丈覺得朕該如何處置韓昭儀?”接著就聽到孫彥柏毫不猶豫道,“賜死。”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