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年少的君王(1 / 1)

一世安寧 萌二 1703 字 3天前

李弋放下手中的認罪書,歪頭看著一旁的裴珩:“太傅你說,應該如何?”裴珩搖搖頭:“陛下已經行了登基大典,有些決定,可自己決斷。”頓了頓,他淡淡道,“靳王此舉,倒是讓我大感意外。”李弋沉默不語,裴珩與他的想法如出一轍,李嵐清會因為一個女人而甘心赴死,李弋不覺得情深義重,反而覺得無比荒唐。“加重大理寺的守衛,跟胡瑞說,沒有我的旨意,誰也不準進去。”李弋將認罪書合上,隨意地扔到一邊。裴珩伸手拿起桌邊的瓷杯:“那日小安被抓,聽說是陛下親自帶人過去的?”李弋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簾,看不清表情,隻聽見他的聲音清楚地傳來:“是。”裴珩沉默不語,將瓷杯放下的瞬間,眸子一並沉了下去。他之前就奇怪,李嵐清怎麼會那麼快就尋到安鈞寧,後仔細思忖了一番,想到了李弋。裴珩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迫成了李弋手中的利刃。裴珩手上有李嵐清的把柄,但是他一直按兵不動,就是想行兩全之策,在扳倒李嵐清的同時保全安鈞寧,可是李弋卻將安鈞寧拉到了眾目睽睽之下,讓他與李嵐清不得不對立殿前,事實上一切也正如他所想的發展,李嵐清措手不及,十幾年的苦心經營,連掙紮的餘地都來不及就落入了死牢,安鈞寧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但是那天皇上若是沒有暈倒,而是下令將安鈞寧當場處死呢?裴珩眼底淌過一絲冷意:“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她?”李弋淡淡一笑:“罪臣之後,若是公然放了,恐怕難以服眾。”他翻動著手下的文書,眼前似是浮現了那張清麗的臉,他的聲音小了下去,“但是朕並不想殺她。”裴珩抬起狹長的鳳目,看了他一眼,拿著瓷杯撥動著水麵的浮葉,望著殿外慵懶的日光,久久未曾說話。夜半時分,靜謐的皇城被一陣呼天搶地的呼救聲打破,李弋睡在塌上猛然睜開眼,看見殿內的門被打開,禦前侍衛周澤匆匆地跪倒在床前。“皇上,玉寧宮燒起來了!”玉寧宮,趙貴妃的住處,李弋眼神微凜,眼中情緒莫測,他今日讓人將李嵐清的認罪書交給了趙貴妃,就是想要看她痛心欲絕的模樣,不想她竟如此不堪一擊,竟要自殺?李弋站起身:“走,去玉寧宮。”滔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玉寧宮裡來來往往都是救火的人,但是火勢卻一點不見小,殿前癱軟著幾個太監宮女,似是剛剛從火海裡逃出來,悲戚戚地喊著“娘娘”。李弋走過去,沉聲問道:“趙貴妃呢?”地上的幾人趕緊跪直身子:“皇上,趙貴妃……”還未回答,突然見一個侍衛帶著一個身上帶火的人衝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旁邊的人一桶水澆下去,發現救出來的竟然是趙貴妃。她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不仔細辨認幾乎看不出來,麵前的人衣服被燒掉了半個衣擺,臉上漆黑一片,平日裡梳得雍容華貴的發髻蕩然無存,腦袋上被燒得參差不齊的頭發堆在額頭,眼神漠然地望著麵前的大火,突然撕心裂肺地笑起來。李弋看著她半瘋半傻的模樣,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惡:“先皇剛剛駕崩,趙貴妃沒有移居念慈宮與其他老太妃一起為先皇誦經,在這裡發什麼瘋?”趙貴妃止住笑聲,轉過頭睜著眼睛死死看著他:“你是不是很得意?嵐夏死了,嵐清入了獄,趙家倒了,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的心腸竟如此惡毒!”趙貴妃伏在地上,掙紮著要撲過來,被身邊的侍衛和太監死死攔住,李弋走到趙貴妃的麵前,淡淡道:“放開她。”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李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惡毒?你這毒婦竟然有臉說惡毒?”他似是聽到了什麼極大的笑話,“趙玉容,後宮這麼多年,你自己做了多少惡心的事,還用我說嗎?”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李弋心中淌過一絲淋漓的快感:“我告訴你,嵐夏是李嵐清殺的,他為了將我拉下東宮之位,拿了親妹妹做墊腳石,他是罪有應得!”聞言,趙貴妃的眼中閃過極大的震怒,她咬著下唇,忽然一伸手狠狠抓住了李弋寬大的袖擺,“我不信!我不信!都是你,都是你陷害的……”身旁的侍衛見她如此癲狂的模樣,擔心李弋的安危,拉扯不下,一時情急將她狠狠踹到了一旁。趙貴妃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身,眾人慌了手腳,正準備過去扶起她,卻見她彎著身子,又開始嘶啞地笑起來,笑聲淒厲尖銳,身旁的太監宮女麵麵相覷,幾乎以為她是真的瘋了。趙貴妃抬起頭,看著對上李弋的目光,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你以為你贏了嗎?”李弋抿緊薄唇,心中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他厲聲道:“趙貴妃瘋了,將她拖到冷宮。”旁邊的侍衛領命上前架起她,將趙貴妃從地上拽了起來,趙貴妃似是傀儡般地癱軟著身子,等到二人準備架著她離開,她突然尖叫一聲,狠狠掙脫開來鉗製。“李弋,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趙貴妃猛然嘶吼了一聲,而後衝向一旁的柱子,狠狠撞在了上麵,血肉模糊的聲音像是淩空炸開的煙花,眾人驚愕地目光看過來,而後又下意識地看向了李弋。侍衛過去探了探趙貴妃的鼻息,而後朝李弋搖了搖頭。死了。她死前的話曆曆在耳,李弋在心底冷然笑了一聲。他從不信什麼鬼神,若是真的有索命一說,她趙貴妃早就死了千百次了。這邊火勢差不多已經控製住,李弋心中記掛著彆的事,準備踏出玉寧宮,卻聽聞裴珩與胡瑞求見。此時宮門大關,除非是有要緊的事,否則是不會開宮門的。李弋望著漆黑的無邊天際,半晌,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傳來:“開宮門。”伴隨著太監尖細的聲音,幾重宮門漸次打開,皇城內掛上層層明燈,宮人們提著燈籠列成兩排,將裴珩與胡瑞從前殿引到了帝王的禦書房。李弋端坐在禦案後的椅子上,年輕的麵容與先帝威嚴的臉逐漸重合,裴珩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幾乎有了看見先帝的錯覺。他垂下眼眸:“事出緊急,臣來不及穿朝服,請皇上恕罪。”李弋看著他,又看了看一旁同樣匆忙的胡瑞,不禁皺了皺眉:“大理寺怎麼了?”胡瑞沉默了片刻,剛剛看見玉寧宮的方向傳來大火的消息,他還以為半信半疑,如今看李弋這般模樣,八成是自己失職了。“今夜突然有個太監來大理寺傳旨,說是趙貴妃在宮中縱火燒身求得皇上重審案件,他奉命過來提李嵐清與安鈞寧進宮。”那太監是半夜來的,加上傳旨的不是柳公公,看守大理寺的人一時有些疑慮,但是見他手拿聖旨義正辭嚴的模樣,再三考慮下還是先將人交於他了。畢竟假傳聖旨,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而抗旨,亦是。假傳聖旨救走李嵐清,李嵐清這步棋已經走到了極端,接下來他會做什麼,大致能猜到,可是就目前看來,他手中並沒有能與京都抗衡的兵力。“李嵐清在朝多年,可養了不少能乾事的人啊……”李弋咬著牙,袖中的手逐漸握緊,半晌,他似是想到什麼,“文婉兒呢?”胡瑞遲疑了一下:“仍在靳王府,似是對這一切並不知情。”李弋驀地笑起來:“我這靳王兄,可真是好狠的心啊……”親妹妹能舍棄,自己的母妃能舍棄,就連妻兒,同樣能舍棄。“封鎖城門,搜查京都,發現李嵐清,不論死活都給我帶過來。”頓了頓,他看了一眼裴珩,聲音緩下去,“安鈞寧,要保證她的安全。”胡瑞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弋,而後看向裴珩,他神情微斂,不知在想些什麼,見他未曾開口,胡瑞低頭朝李弋拱手道:“是。”他的動作被李弋儘收眼底,他想起剛剛胡瑞與裴珩是一起入宮的。大理寺出了這麼大的事,胡瑞不先過來宮裡,反而先去找了裴珩。“皇上,李嵐清占據朝堂多年,手中除了白雲山莊,應該有更大的兵力。”李弋轉過眸子:“那太傅的意思?”“趙良不是還在刑部麼?”裴珩淡淡道,“李嵐清究竟有多少勢力,他再清楚不過了。如今敵人在暗我們在明,皇上要多加防範,林狄正領兵在北方剿匪,可讓他快速將兵力帶回京都,未雨綢繆。”李弋甩著袖子來回踱了幾步,而後下了命令:“趙良的事交由刑部,就依太傅的意思,但是林狄剿匪未成,不必讓他回京,京都有兩萬的護城,還有三萬的禁軍,不必過於驚慌。”半夜更深露重,裴珩身著衣物單薄,捂著唇輕輕咳嗽了兩聲,李弋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這些日子太傅操勞諸多,早些回去歇息吧。”裴珩微微頷首:“是。”說罷轉過身,正要踏出門檻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李弋:“如今諸事不平,宮中一切,皇上多費些心思。”說罷,轉身離開了禦書房,頎長的身影沒入夜色,一路踏下皇城的石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膛裡都是冷的。是他的失策,他不該將安鈞寧放在牢內,若是她有個什麼意外,他該如何原諒自己。裴珩籠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頭,他皺著眉頭,狠狠咳嗽了幾聲。折騰了半宿,李弋回到寢宮的時候,感覺整個腳步都是虛浮的,偌大的宮殿空蕩蕩冷清清,他一個人坐在床邊,驀地想起了逝去的先皇後。今日趙貴妃死了,他算是給自己的母後報了仇吧,可是如今心情卻不似想象中的輕鬆,從前他是太子的時候,出了什麼事有父皇頂著,裴珩從旁教著,如今父皇駕崩,而裴珩,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與他之間,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嫌隙與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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