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衝冠一怒(1 / 1)

一世安寧 萌二 2121 字 3天前

出去的時候,獄史過來鎖門,安鈞寧有些不舍地趴著門看著裴珩的身影,卻被獄史不耐煩地抽出鞭子,“啪”的一聲打在了門框上:“滾回去!”安鈞寧抱著手摔到了地上,雖然隔著門,但是仍甩到了她的手背,一聲清脆的響聲夾雜著火辣辣的疼痛,她蜷縮著身子,控製不住地輕聲尖叫了一聲。裴珩聽見響聲,頓住了腳步,轉過身,就見安鈞寧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鞭痕,見他回頭過來看,她趕緊將手藏好,衝他擠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她故作無所謂的笑容落在他的眼中,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刹那間,裴珩覺得自己腦海裡有根弦,崩斷了。獄史正罵罵咧咧地鎖好門,一回頭,卻看見裴珩正站在他的身後,忙賠笑道:“裴相……”說話間,突然覺得不對勁,向來喜怒不露於表麵的裴相,森冷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那雙眸子仿佛是蒙上了一層冰,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裴相……”裴珩冷冷喚了聲:“飛盞。”話音剛落,便見飛盞落在了他的身後,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裴珩看著獄史腰間的鞭子,示意了一下:“帶過來。”飛盞會意,將地上的獄史拖到一旁,拿起他腰間的軟鞭,重重抽了一鞭,飛盞內力深厚,這一鞭子下去用了五成力,已經打得他皮開肉綻,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他在地上滾了一圈,衝裴珩跪了下來:“裴相,您就算想罰小人,也得給小人個理由吧?”“理由?”裴珩眯了眯眼,“本閣還需給你理由?”獄史抬起頭,有些不死心:“裴相,小人知道您位高權重,可是這裡是大理寺,就是小人犯了錯,也應是先知會徐大人,由他來審判!”“哦?你的意思,是本閣無權處置你?”“小人不敢,小人隻是如實稟告。”地上的獄史依舊跪著,但是言語中已是有十分不滿,裴珩冷聲咧了咧嘴,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自己端著這謙謙如玉的表象太久了,旁人還真的以為他宅心仁厚了。他收斂笑意,再看過去,眼中已經一片冰寒,飛盞兀自有些心驚,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公子有這種表情了。“繼續打。”“是。”飛盞轉過頭看著他,“公子,打多少鞭?”裴珩淡淡地看著他:“打到死。”聞言,地上的獄史驚訝地抬起頭,還未說話,就見飛盞一鞭子過去,將他抽的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發出一聲慘叫,既然裴珩下了命令,他也就不再手軟,空氣中很快彌漫著血腥味,獄史許是被抽得太過疼痛,嚎叫起了徐進。“徐大人!徐大人……”徐進從外麵快步走過來,一進牢獄,就見裴珩站在案幾旁,四周的獄史紛紛跪在地上,一臉驚恐,走得近了,才發現裴珩麵前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獄史,身側丟著一根軟鞭,他過去探了探獄史的鼻息,已經沒氣了。徐進有些驚訝:“這,裴相……”裴珩轉過頭,眼中的森寒讓他不寒而栗,下意識的立刻跪下了。裴珩掃了他一眼,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徐大人,案件還未落,何必急著定罪,你在大理寺待了這麼久,學到的就一個屈打成招?”徐進沒有抬頭,但也能感覺到裴珩刀一樣的目光落在他的頭頂,壓迫得他抬不起頭,額頭上冷汗涔涔,他下意識的撇了撇安鈞寧的方向,心中冒出了一萬個猜測,卻也猜不透這丫頭究竟與裴珩有什麼淵源,隻是隱隱覺得,此事應該要報與李嵐清知曉。“臣惶恐,不知這混賬做了什麼惹裴相生氣,臣定會好好教訓這群不識相的東西!”徐進伏在地上,誠惶誠恐。裴珩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如玉的臉上始終是淡淡的疏離,他沒有叫徐進起身,亦不多言,隻是站了片刻後,帶著飛盞踱步而去,走後良久,徐進才抬起頭,額上已是一層細汗。嵐夏死後,皇上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兒女不多,唯獨嵐夏從小不怕他,又生得活潑單純,一直最疼這個女兒,不想嵐夏出了這等事,心中鬱結之時,又聽聞毒害嵐夏的凶手竟與太子還有裴珩有牽扯,當下在禦書房大發雷霆,命令李嵐清快快結束此案。裴珩從大理寺回來之後,徑直去見了太子,李弋正在東宮擺弄棋盤,一個人對著黑白棋子,坐了一個時辰。見裴珩過來,他伸了個懶腰:“我與太傅如今應該避嫌,此時來見本宮,要是傳到父皇那裡,可不知道會被添油加醋成什麼樣子。”裴珩在他對麵坐下:“臣本就與東宮共存亡。”李弋失笑:“太傅第一次這麼直抒胸臆,本宮實在感動。’頓了頓,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是因為小安嗎?”“殿下應該清楚,小安隻是個犧牲的棋子。”李弋目光逐漸斂下來,他示意了一下四周,將宮人都遣了下去。“太傅不是一直在調查鳳棲樓麼,查得如何了?”“查清楚了,但是如今缺了一樣重要的東西。”李弋看著他:“什麼東西?”裴珩略略思索:“一樣可以置對方於死地的東西,可以是人,或者,讓他毫無翻身之地的罪證。”“那如今太傅準備怎麼做?”裴珩看著手下的棋盤,眯了眯眼:“等,如今我們被動,隻能看對方的下一步動作。”李弋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著裴珩清雅的麵龐,忽然道:“太傅做事不似狠決之人,如今卻因為小安,決意置對方於死地?”裴珩目光微沉:“殿下如今也看到了,我們的敵人,不是人,是畜生,若是不抱著決然的心態,隻要對方一息尚存,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李弋一怔,想起了死去的嵐夏,心中有些隱隱的不適。他與李嵐清趙貴妃素來不和,嵐夏也知曉他們之間有嫌隙,但是她對自己卻不介意,即使是從自己這裡討不到好臉色,也會跟在他身後喊他“小老六”。他以前總覺得嵐夏沒腦子,會被宮裡的人算計,但萬萬沒想到,她會成為自己親兄弟的踏腳石。李弋抬起頭,朝裴珩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意:“本宮知道了,如今本宮出不了東宮,暫時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怕是太傅要小心了。”裴珩頷首,起身衝他行了禮:“臣今日來,便是想與殿下說,殿下無需再與皇上辯解,說多錯多,眼下的事情,放心交於臣便可。”說罷,裴珩轉過身,緩緩踏出東宮,清俊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漸模糊。李弋收回目光,思緒卻再難平靜不下來。剛剛裴珩一席話,讓他憶起了一些不願想起的往事。有其母必有其子,趙貴妃心如蛇蠍,李嵐清有過之而無不及。世人都以為皇後體弱多病,是寒疾使她香消玉損,隻有李弋知道,母親是死於趙貴妃之手。在那個寒冷的冬天,他捧著一顆小小的雪球溜進母親的房間,想給病榻上的母親看一眼外麵的雪,卻見趙貴妃坐在母親的床前,與她竊竊私語。年幼的他有些害怕趙貴妃,雖然大家都說她溫柔又善解人意,但是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於是他躲在屏風的後麵,偷偷地聽著她們的對話。趙貴妃將碗裡的藥慢慢喂到母親的口中,語氣極其溫和:“皇後身子越發差了,妾身說句逾越的話,今日太醫說,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他的母親目光平靜,怔怔望著窗外,似是沒有聽到。他小小的身子縮在屏風後麵,像是被凍住了手腳,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半晌,聽聞母親的聲音淡淡傳來:“皇上近日都是在你那邊吧?”趙貴妃的臉上容光煥發:“是,妾身讓皇上來看看皇後,可皇上說,皇後身子不好,不願意叨擾。”他的母親轉過頭,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但是依舊美得驚心:“貴妃出身望族,日後若是位居六宮之首,不求善待緒兒,隻希望能給他一個容身之地。”趙貴妃端著碗的手略有頓住,而後笑道:“皇後慎言,您才是六宮之主。”他的母親低下頭,竟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六宮之主,卻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六宮之主,卻連個小小的寒疾都扛不住,這樣的六宮之主,不要也罷。”良久,她輕輕歎了口氣:“本宮想一個人靜靜,藥放在桌上吧,我自會喝的。”趙貴妃看著手中的湯藥,慢慢起身將藥放在桌上,看著床上病怏怏的皇後,終是揮袖走了出去。李弋蹲在屏風的後麵,手中的雪團都化成了冰水,他似是渾然不覺,腦海裡回響的,都是他母親挺不過冬天的話語。他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看著床榻上的母親削瘦的臉龐,淚水斷了線般的滾了下來。他見母親轉過頭,看到他滿臉是淚的模樣,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悲傷與無奈,她輕聲喚他過去,溫柔地將他攬進懷中,手指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緒兒不哭,緒兒乖。”他趴在母親懷裡,抽噎著問她:“母後,你身體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父皇都不來看你?”抱著他的手,似是鬆了鬆,而後,他聽見他的母後溫柔的聲音傳來:“緒兒,你記著,今日的事,不要對他人提及,還有,父皇不是不來,他是太忙了,今後你要多親近親近他。”他埋著頭,淚水將母親的衣衫染濕了一片。那個時候,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對彆人說趙貴妃的事,更奇怪為什麼要多親近父皇,他印象中,這幾年父皇一直不怎麼關注他,對他遠不如他的二哥李嵐清。後來他坐上東宮之位,想起那反常一幕,忍不住著手調查起來,才得知,趙貴當年妃日日去雲寧宮,給母親送的是毒藥。趙貴妃盛寵不衰,趙家權大勢大,皇後早已失寵,自病後,皇上越發來得少了,即使是每月例行公事到皇後宮裡一次,也是住在偏殿。他與皇後在最後的日子裡,竟是再無一麵。李弋不是不怨的,他不敢相信他的父皇對於母後竟是一點情分都無,若是他能給一點恩寵,趙貴妃也不至於猖獗到如此境地。猶記得年幼時,父皇總是圍在母親後麵變著法地討她開心,他從未見過一個男子可以對女子好成那樣,似是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給她摘下來。可是母後對他從未露過笑顏。後來有一天,母後在院中蕩秋千,後麵的丫鬟推著她搖搖晃晃,她捏著繩索,笑得如少女般明媚。父皇踱進門的時候便見到這一幕,他示意太監不要去通報,悄悄走到母後的身後,讓丫鬟離開,自己慢慢地推著母後,見母後笑聲清脆,他的臉上也蕩漾出了笑意,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父皇那般的笑容,似是春風拂過楊柳,無限溫柔。可是等母後發現身後人是父皇的時候,她的笑容立刻消失,起身跪下向他行禮,瞬間又回到了往日冷漠的模樣,他的父皇就那樣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她,眼中變幻莫測,似是十分悲傷,半晌,聽見他輕輕喚了一聲:“思柔。”那是他母後進宮前的名字,多年沒有聽過了。他的母後低著頭,卻並未應答,麵前的父皇站了許久,而後似是失神般,慢慢出了母後的殿門,自此之後,父皇便很少來了。後來,聽說父皇經常去趙貴妃那裡,再後來,母後的雲寧宮,成了冷宮一般的存在。母後死後,他應她的囑咐,低調沉默,不爭權利,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視野,本以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卻在十歲那年,被封了太子。不僅是他,朝野中所有人都震驚了,也就是那時,他從角落被推到了人前,麵對悠悠眾口,父皇力排眾議,還讓裴珩做了他的太傅,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皇太子,四年過去,竟也穩穩當當地坐實了這個太子之位。李弋捏著手中的棋子,思緒戛然而止,他壓下心中的萬般情緒,回過神來,見旁邊立著的一位小宮女不時拿著眼神瞟著他,見他看過來,慌忙低下了頭。李弋見她很是麵生,便隨口問了下身邊的太監:“周桂,她是新來的嗎?”周桂掃了一眼,躬身道:“殿下,她叫巧兒,之前您出宮那事,皇上罰了一眾太監宮女,便換了一批新人,估計是她也是那批中新來的吧。”李弋點點頭,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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