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到最後，老板娘也沒等來她的另一位老熟客。穀夢初下樓結賬時劉姐還關切地問了句，她推脫說姚子軒突然有些工作方麵的事來不了，劉姐頓時扼腕，“可惜了，今天的麵可是蝦子麵，那小子以前常常要吃，可這邊總找不到好蝦子，這次是孩子姥爺過來帶了些，我才專門弄給你們吃的，沒口福唷那笨小子。”“是太不湊巧了。”穀夢初抬起手，手裡拎的正是打包了的蝦子麵，“我把他那份兒打包了，等下帶過去給他吃。”“等你找到他麵都坨了。”劉姐擺擺手，“你去跟他說，我這裡給他留了一瓶上好的蝦子，等下次他來，再弄給他吃。”“……那我就替子軒先謝謝你了劉姐。”穀夢初抬手，把略微汗濕的長發從身前拂到肩後，劉姐注定落空的好意叫她心裡有些發堵，“劉姐我先走了。”“嗯，路上慢點兒。”劉姐笑著跟穀夢初告彆。離開瀟湘館，穀夢初瞅瞅手裡拎著的麵，又瞅了眼身邊飄著的姚子軒，“不知道這麵我燒了你能不能嘗著味。”問這句話時，她滿臉寫著認真。“可彆。”姚子軒趕緊擺手，見過燒冥幣的，見過燒紙紮物件的，他可真沒見過燒連湯帶水一碗麵的，“想燒這東西估計有點兒難，你就甭費這事了，再說了，這東西一燒不就糊了嘛，我可不吃焦糊的食物，致癌。”“……”穀夢初抿了抿嘴，“合著你現在還怕致癌呢？”看來當鬼也不輕鬆。“那必須的。”姚子軒權當聽不出穀夢初的諷刺，一臉驕傲道，“我當人二十來年沒生過什麼病，不能成了鬼反而活得沒當人的時候精細吧。”“行吧精致男孩。”穀夢初笑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至於這碗麵，在途徑一位流浪漢老人時，她直接送掉了。把麵帶走其實隻是不想讓劉姐覺得自己心意被浪費，對於姚子軒的喜好，她當然記得比劉姐更清楚。“你這就打算去我家了？”看穀夢初往89路公交車站牌走去，姚子軒意識到穀夢初竟然連等都不想等一下，是直接要去他家的。“不然呢？”穀夢初有點有氣無力地開口，“難道我還要提前起草個演講稿？還是做上幾天幾夜心理準備？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如趁現在我膽子裡的勇氣沒用光直接過去。”這是能說出口的理由，不能說出口的，是她怕姚子軒跟來時一樣突然消失，為了不叫他留下遺憾，她隻能把所有事都往前提。“……我覺著。”姚子軒猶豫一下，“你要不還是先給我媽打個電話問問，萬一他們這會兒不在家呢？”他畢竟是車禍出的事，後續需要家人處理的事項恐怕不少。“也對。”穀夢初瞬間理解了姚子軒的顧慮，摸出手機來開始給姚媽媽打電話。結果一連撥打了三次，電話無人接聽。這是什麼狀況？穀夢初跟姚子軒麵麵相覷。“會不會在警局那邊所以暫時不方便接電話？”姚子軒推測。“彆瞎猜了。”穀夢初一扭頭加快速度衝公交站牌跑去，“直接上你家看看不就知道了！”不管何時何地，未知總會叫人心裡充滿不安，想要打破這種不安，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探尋真相，站在原地不斷猜測隻會加深這種不安而已。跑到一半，她又變了主意，直接回頭招手喊停一輛出租車，在把姚子軒爸媽家地址說出來後，她又加了句，“師傅麻煩您快點兒趕過去。”“快什麼快，我家房子還能跑了啊！”姚子軒氣得不輕，“叫他開慢點兒，安全第一知道嗎？”穀夢初乾脆沒搭理他，當然這會兒要是搭理他，估計司機師傅能直接把她送精神病院去。好在這位司機師傅雖然加快了速度，但車開得很穩，一路平平安安將人送到目的地，白讓姚子軒在心裡捏一把汗。“謝謝師傅了。”付了車費，穀夢初走向小區大門，姚家父母居住的這個小區安保環境不錯，門衛不會輕易放人進去，就算是熟麵孔的訪客，也總是會電話詢問過業主後才會放行，故而穀夢初直接走進警衛室準備叫警衛幫忙打電話，沒想到她剛一邁進門口，與她認識的警衛員老吳就把人攔住了。“小夢你是要去姚家的吧？”老吳叫穀夢初到沙發上坐了，還給她倒了杯水，“電話不用打了，你也先回吧，姚家二老不在家。”“吳伯伯，姚叔叔他們去哪兒了？”穀夢初追問道，“我剛給他們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因為擔心所以才想著過來看看的。”“唉……”老吳長歎一口氣，“看來你還不知道消息呢，姚家孩子出事兒了，據說是車禍什麼的，好像就是前天夜裡出的事兒，昨天一大早兒他們老兩口就被車接走，到這會兒都沒回來，估計是在給孩子處理後事呢，電話接不通可能是老人家傷心一時沒看電話，你換個時間打打，具體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總之今天你是白跑一趟。”“……是這樣的嗎。”穀夢初呆愣片刻，口中喃喃道，儘管早就從姚子軒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可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跟從彆人嘴裡聽來感覺始終不一樣，前者總有種荒誕的不真實感，直到從彆人口中得到確認，仿佛一隻蝴蝶終於追逐累了陽光停靠在深秋墜葉上，一切虛幻的奢望儘數褪去，留下的隻有淒冷的現實。“事情的確發生得太突然了。”老吳搖著頭感慨，“姚家那小子不是跟你同歲的嗎？”“嗯……”穀夢初點點頭，“我跟他……關係挺好的。”“看出來了，他家裡平常沒什麼年輕人來往，自打住到這邊之後，常來常往的也就你一個了。”老吳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總之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小夢你在這兒歇會兒就回去吧，他們二老還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好的，我知道了。”穀夢初謝過老吳，手指在冒著熱氣的杯邊摩挲片刻，便將它放下，“吳伯伯，我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看他們二老。”“哎哎，去吧去吧。”老吳衝穀夢初點點頭，“回去路上慢點兒啊。”“嗯，謝謝吳伯伯。”衝老吳道過謝，穀夢初轉頭離開警衛室，隻是當她重新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寬廣街道時，心中突然生出一抹茫然。接下來，她要到哪兒去呢？難道就這樣回家嗎？在什麼事都沒辦成的前提下……“丫頭，出神兒想什麼呢？”姚子軒飄過來問，甚至還在穀夢初眼前使勁揮揮手。“沒想什麼……”穀夢初瞥了一眼距離門口不遠的公交車站，沒有去坐車，反而走向路邊人行道，漫無目的地一步步朝前挪，“就是突然不知道自己現在要乾什麼才好。”“不知道要乾什麼？”姚子軒笑了笑，“那我給你找個活兒唄。”“你說吧。”穀夢初現在根本不在乎姚子軒會給她下套設陷阱，說到底，就算設陷阱還能被他坑走什麼呢？“你幫我把訂購的戒指取回來吧。”趁對方目光沒有停留在自己這邊，姚子軒深深凝視著穀夢初，“等……等我入土時你幫忙把它們跟我埋一起，說不定等到了下麵我還能找到一個溫柔體貼的鬼女士與我共度餘生呢，也省的我到時候現去買戒指，誰知道下麵有沒有首飾店，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穀夢初沒回答，隻回給姚子軒一個一言難儘的眼神叫他自己去體會。這大概是世上最沒死人樣的死人了。不對，死鬼。“你要是真找著了，記得給我托夢啊。”想了想，穀夢初還是順著姚子軒的話說下去，“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紅包。”“那必須的。”姚子軒哈哈大笑，“就可惜不能請你喝喜酒。”“沒事兒，給我留著唄。”有清風襲麵，穀夢初耳邊細碎的發絲與袖口的流蘇一同在風中起伏不定，“你當你去的地方多稀罕啊，誰還沒個去那裡報道的時候，等我也到那兒時你再給我補上唄。”“哈哈，我可……”姚子軒眼底閃過一絲不舍，“我可真舍不得這杯酒。”“能彆這麼小氣嗎？”穀夢初終於忍不住賞了姚子軒一個白眼，這還是求著她辦事兒呢，態度就如此惡劣，令人發指。“我就開個玩笑。”姚子軒無辜貌攤手，“沒良心的臭丫頭，你倒是說說，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對你小氣過？”這話姚子軒說的不虧心，他還真沒對穀夢初小氣過。“行吧行吧，你說的有理是我冤枉了你。”穀夢初一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折騰了半天，無功而返，隻能打道回府重回藍水灣。“你戒指訂了幾天了？我看上麵約定取貨的日期是7月5號，今天確定能拿到嗎？”從姚子軒家裡拿到那張訂購單，穀夢初掏出手機按照訂單上留的電話撥打過去，電話很快接起來，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您好，這裡是DL首飾店，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你好，我想問一下訂單L2019061535的戒指今天能否拿到。”穀夢初問。“好的女士，請稍等一下我幫您查詢。”接待員停頓片刻又說道，“您好女士，請問您是這張訂單的下單人嗎？”“訂購戒指的不是我。”穀夢初低下眼，沒去看緊挨著她的姚子軒，“是姚子軒，我……是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