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有些餓了,我們吃早飯吧。”裴璟俸祿微薄,他們又不肯花小池的錢,所以向來吃的簡陋。小池看今日裴榮竟舍得給每人添了一顆煎蛋,不覺笑道,“喲,今兒什麼日子啊,你還舍得加菜了啊。”她夾起來吃了一口,“手藝不錯啊。”裴榮想說什麼,看裴璟心情頗好地微笑道,“今天休沐,也算值得慶賀一番。”裴榮滿肚子話被壓下去,隻悶悶吃飯。小池吃了兩口,便聽到了動靜前去開門,門外來了個十來歲的叫花子,衣衫襤褸道,“小姐,能不能討碗水喝?”“你等等。”小池回去將自己剩的半個蛋和饅頭小菜一起給了那叫花子,那叫花子拿了碗便走了。“怎麼了?”看小池匆忙開始喝粥,裴璟問。小池放下碗含糊道,“我得走了,秦熙點了姑娘今天下午去他那兒唱曲兒。”說完便起身要離開,裴璟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小池詫異地看著他,裴璟微微有些不自在道,“你小心點,早些回來吃飯。”小池慢慢放開他的手,道,“好。”在去陽春坊的路上,小池腦海中不斷浮現起方才裴璟臉上擔憂的表情,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情愫不停地乾擾自己,她在陽春坊的屋頂凝神歇了片刻,才進了流螢的屋子。流螢正在挑選下午要穿的衣服,看到她進來,立刻微笑道,“你來啦。”小池聽到她的聲音,擰眉道,“你不舒服嗎?”流螢輕輕咳了一聲,“不過是小風寒,不打緊的。”小池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肅然道,“怎麼這麼燙?你燒了多久了?”流螢聲音軟綿綿的,“昨天下午開始燒的,也喝過藥了。”“你嗓子都這樣了還怎麼唱曲兒?”小池扶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流螢接過茶勉強喝了一口,“我不想壞你的事,我已經命人去煎藥了,等喝完堅持一下應該是可以的。”流螢鼻頭紅通通的,若非白粉敷麵,隻怕整個人的臉頰也是紅的。小池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道,“辛苦你了。”流螢緩緩搖頭,“跟你想比,我這算什麼呢?”誰知流螢的病喝完藥倒像是更嚴重了,整個人全身發冷,高燒始終不肯退,嗓子也漸漸有些沙啞,無奈之下,小池道,“你見過秦熙幾次?都給他唱過什麼曲子?”流螢略微有些擔憂地望著她。“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流螢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道,“其實我就給他唱過兩次曲兒,都是唱完了就走,連話都沒說過,想來你要扮成我的樣子應該無妨。”小池點了點頭,道,“隻是不能讓人知道你還在陽春坊,等你喝完藥,我得找個地方先把你安置好。”流螢頷首。小池背著她很快回到了裴璟家,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屋內,蓋好被子,道,“這裡的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你不必怕,有什麼事情就喊他們。”流螢喝完藥隻覺得自己沒有精神,便裹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休沐日恰逢裴璟的生辰,他本來打算跟小池一起上街買菜做飯再買點她想喝的酒稍微熱鬨一番,誰料恰好秦熙點了陽春坊的姑娘唱歌。小池一走,他也沒什麼胃口吃早飯,隻剩下裴榮在一旁恭維,“好久沒吃過大人的手藝了,這個煎蛋可比我做得強了百倍不止啊。”裴璟瞥了他一眼,不再發言。裴璟終究還是去上街買菜了,隻不過陪同人變成了裴榮——這就變得沒那麼期待了,他們買了隻活雞,割了二斤肉,又隨意買了些菜。買菜的時候裴璟忽然想起來,小池是知道自己的口味的,而他卻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似乎她什麼都吃,但什麼又都吃不多的樣子。於是他問裴榮,“你知道小池姑娘喜歡吃什麼嗎?”裴榮嘿嘿一笑,“大人,我雖然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但我知道她喜歡喝什麼呀!”裴璟涼涼看了他一眼,裴榮便不敢再說話了。裴璟看著麵前的酒鋪,道,“也好,就打二兩梨花白吧。”裴榮掙紮道,“才二兩?人店家也得賣不是?”裴璟蹙眉道,“那半斤吧,不能再多了。”裴榮悻悻打了半斤酒。這一下午裴璟都在親自忙活,隻讓裴榮打下手,裴榮打趣道,“大人,你……你是不是喜歡小池姑娘了啊?”裴璟臉色微微一紅,怒道,“胡說什麼?不過是過生辰想熱鬨熱鬨罷了。”裴榮擔憂道,“大人,這本來是好事,我不該攔著,但是小池姑娘的身份……雖說她救了大人幾次,但咱們畢竟是正經人家,她可是個賊……”“賊”字剛說了一半兒,裴璟便打斷了他,“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裴璟往火裡添著柴火,“這事我心裡有數。”裴榮看著自家大人的樣子,便不再言語。自家大人從小就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認定的事情也不是他能拉回來的,他微微歎了口氣,就跟著忙活了。廚房裡的東西準備得差不多,雞也燉上了,裴璟就聽到裴榮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喊,“大人,小池姑娘回來了,好像生病了,我聽到她房間裡有咳嗽聲。”裴璟抬腳便去小池屋子,他不怕她生病,他是怕她受了內傷。走到門外果然聽到了一聲低微的咳嗽。他連忙去敲門,“小池,你回來了嗎?”裴榮也跟著喊,“小池姑娘?”屋內卻隻有輕微翻身的聲音。他敲門敲得更重些,“小池?”實在忍不住,他推門而入,門卻並沒有上鎖,他望著屋內躺在床上捂得嚴嚴實實的人,走過去摸著她的額頭,擰眉道,“怎麼回事?發燒了?”那女子輕輕側身,啞著嗓子道,“水。”裴榮驚愕地望著那女子道,“大、大人,她是誰啊?”裴璟眉頭緊鎖,道,“倒些清水來。”他喂那女子喝下,又替她把完脈,寫了一張藥方遞給裴榮,“去抓藥,快!”裴榮連忙抓了藥煎好端來,裴璟喂那女子喝下。那女子本就睡了一下午,又喝了一貼熱藥,整個人便清醒過來,也稍微有了些精神,看到麵前的兩個男子,敲著腦袋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於是道,“你們二位,就是阿魅的朋友吧?”“阿魅?”裴榮一臉迷茫。裴璟問,“你叫她阿魅。”那女子道,“對。”裴璟神色有些冷淡問,“你是什麼人?”流螢迷迷糊糊中感覺有個人一直在照料自己,本來對裴璟心生好感,如今看他冷著臉色不覺有些害怕,隻道,“我是陽春坊的流螢,是阿魅的朋友。”裴璟盯著她,“是被秦熙點了唱曲兒的姑娘嗎?”流螢微笑點頭,“對。”裴璟問,“你怎麼沒去秦熙府裡?”流螢道,“這不是很明顯嗎?我發燒了啊。”“那她呢?”“阿魅自然是扮成我的樣子去啦。”流螢說完,看裴璟一臉怒意,便道,“你放心吧,阿魅本事很大,不會有事的。她扮成彆人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裴璟冷哼一聲,甩袖離去。裴榮急忙跟了上去,“大人你要去哪兒,你不會直接去找秦熙吧?”裴璟被屋外的風吹了一下,似是冷靜了一些,道,“我去找張釋之,你看著她,彆讓她跑了。”裴榮鬆了口氣,道,“是,大人放心。”***已經是黃昏,裴璟直接來到張釋之府上。張釋之一身常服便匆匆出來,看他神色凝重,看了一眼左右,“哼”了一聲,道,“今日休沐,裴大人怎麼不好好休息,來我府上啊?”裴璟看張釋之的樣子便明白府內說話不便,他抬眉看了張釋之一眼,道,“屬下發現了陸氏殺人一案的新證據,特來向大人稟告。”張釋之一拍大腿,氣得聲音都在抖,“裴大人!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陸氏殺人的案子你不要管,你是不是聽不懂?啊?”他盛怒之下拿起手邊的茶杯就向裴璟頭上砸去,裴璟側身一躲,茶杯便“咣當”一聲摔碎在地,張釋之一下子拎起裴璟的衣服,“你要乾什麼,啊?你到底要乾什麼?”他吼的同時,裴璟低聲道,“她去了秦熙府裡。”張釋之一把將他推開,裴璟道,“下官身為大同通判,主管訴訟一項,若是發生冤案,下官難辭其咎。且此次發現與大同總兵秦熙有關,下官想請大人一同前往總兵府向總兵大人查證。”張釋之一臉頭疼的樣子,“什麼?你還想去總兵府?好好好——”張釋之扶住桌子,指著裴璟道,“來來,你先說說,你發現了什麼?”裴璟道,“下官之前去查驗了殺死衛讓的那把刀,在刀背靠近刀柄上發現了一個已經乾透的大拇指血指印。這枚指印甚是寬大,根本不可能是女子的指印,所以指印不可能是陸夫人的,這說明當時有旁人曾接觸過此刀。而下官去見陸夫人的時候,她指明殺死衛讓的人就是秦熙。所以,下官想請大人同下官一起去找總兵大人查驗。”張釋之氣得長長地吹了一口氣,將胡子都吹得飛了起來,喝道,“我還以為你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證據,就一個指印?說不定是衛讓的呢?再者說不定是現場有人看陸氏殺人去搶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