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親與送葬(二)(1 / 1)

隻見那道身影踏著月光自遠處而來,帶著陸少顏身上獨有的清香氣,那股子清香氣息夾雜著酒味,甚至連我自己都被帶著醉了去。陸少顏沾著酒氣站在我的麵前,他著了一身暗紅色的衣衫,腰上係了一根玄色腰帶將他的勁腰完美地勾勒出來,頭上束著玉冠,跟往常一樣,一副俏模樣連新成親的小娘子都能給勾搭跑。此時他雖然目光清明的盯著我,但是白皙的臉頰微紅,一看就是喝了酒的樣子。往日時我從未看到他這般,白日裡我見到他時,他雖然都是笑眯眯地跟個狐狸一般到處浪,卻把自己的情緒好好地藏了起來,令我半點捉摸不透。但是這般夜晚的時候,他的眼神卻多了些情緒,現在他的眼裡麵思緒翻湧,雖然我還是捉摸不透,但是終究是讓我看出了變化。他盯著麵前的我,好似不認真一般仔細定了定神,這才微微啟唇,念道:“歲歲?”我一愣。白日的時候,不論我對他怎樣撩撥,他都隻會淡淡地勾起他的狐狸嘴角,奪魂攝魄但又若即若離的叫上一句“許大人”,哪裡這般親密地叫過我?自那之後我就明白了陸少顏的妖媚之處,那就是不論他拒絕你多少次,你都能死心塌地的對他一往情深。如今這般的陸少顏,我是真的不明白了。可他嘴裡麵叫的歲歲二字,卻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讓他叫的。他這般一出口,便一下子讓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剛剛見到他的那天。我猶記得我第一次見陸少顏的時候,他還不是丞相。那時我爹帶著我參加陛下的生辰,我瞧著身為狀元的陸少顏一身紅衣自紅毯儘頭信步至前,對著陛下作揖,道:“願陛下,歲歲朝朝,萬福永昌。”“歲歲”二字一下子砸進了我的心底,像是石頭投入湖水一般激起了無數漣漪,至此之後,陸少顏的嗓音便在我耳邊時時回響,隻想著這兩個字,心底便甜的要釀出蜜一般。後來我便覺得,任何人叫的這兩個字都沒有陸少顏叫得那般滋味,那“歲歲”二字在他的口中這般百轉千回,好像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人這般叫過我,一聽得,便不由自主的想要應答。之後的時間,我便用儘各種方法想讓他再叫出“歲歲”兩個字,雖然從來得到的全都是一聲“許大人”,但我依舊懷揣著夢想,不罷不休。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這般肖想了整整三年的事情,竟然在這個漆黑的夜裡猝不及防的聽到,也的確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抬頭看著他站在我的麵前,雙眼定定地瞧著我,我的腦子一下子炸開,半點不能思考,隻能看著他的眼睛裡麵盛著月光和些微的酒意,我定了定神,咬著唇張口道:“丞相大人……”“嗬,丞相大人?”哪知道聽到我這般一叫,陸少顏卻勾唇回給我一聲冷哼,我見著他長腿一邁跨到我的麵前,我與他的距離隻剩下一個卷頭還要近,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然後我便聽著他道:“歲歲,你可有心?”我被他夾著滿滿酒氣的一問逼愣在了原地,然後下意識地回答:“自然有心,心裡麵滿滿的都盛著你。”我這般回答著,本來以為他的眉頭會舒展開來,誰知道他竟然滿臉不相信的樣子,接著上前幾步將我逼到牆角,然後“啪”地一聲手掌隻在了我後麵的牆上,整個人將我困在他的懷中,然後聽著他繼續逼問道:“你既然心裡滿滿的都是我,那今日……你為何不來?”原來他是因為今日被帶了綠帽子所以才這般啊。可是難道他竟然想要我去婚禮現場大鬨一場,演一出“我懷了你的娃但是你卻在跟彆人成親”的惡俗戲碼?“我本來以為你今日成親了的,誰知道那姑娘竟然逃了婚,索性你也拒了婚,與那姑娘打成了一個平手,也不算虧。”我看著他眼睛裡麵微微泄出來的一抹失望,知道今日的事情算是戳到了他的痛點,要不然他也不會出來買醉,可是我往日又不會勸人,於是隻能斟酌著語句,微微聲勸道:“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沒討到便宜,你……節哀?”“許歲!”他微微動怒。“下官在!”我麵皮一抖,雙腿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去。陸少顏短短三年便爬上了丞相之位,雖然一直都待人有度,但是在治理朝堂時卻是用儘雷霆手段,若不是這般,他也不可能短短三年便成為掌權十多年的外戚黨最大的勁敵。於是他這般低聲一吼,官威便自然而然露了出來。他聽我這般一答也登時愣在了原地,目光定定地繼續瞧著我好長時間,眼睛裡麵思緒翻湧是我看不明白的情緒。他這般看著我,我連大氣都不敢喘,往日我雖然每天都在吵吵有多麼多麼喜歡他,但是這般與他單獨相處,這般靠近時心裡麵卻是慫慫的。臉頰通紅腦袋短路不敢說話,而剛剛的一聲回答算是出於惜命的條件反射。此時月光映著他的身影,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一陣微風拂過,他夾著一股子酒意的發梢掃過我的臉頰,那癢意從我的臉頰慢慢鑽進我的心裡,再在我的身體中四散開來。“顧左右而言他,罷了……”也不知道他在我的臉上看明白了什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類似於結案陳詞的話之後,便再也不看我,隻一個人轉過頭慢慢晃了回去,獨留我一個人在原地,懷疑著剛剛我碰到的人到底是不是陸少顏。於是我一路想著一路也隨著月光晃回了家,一推門便看見我爹和我哥兩尊大佛在廳中對弈,明擺著是在蹲我。我自知跑不了,於是隻乖乖地站在他們兩個旁邊,摒心靜氣的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在棋盤上互相廝殺,待一陣子過後,棋盤上的局勢便明顯了起來。薑還是老的辣,我爹贏的概率明擺著是在許念之上,輸贏不過分秒之間。於是看到這裡,我心裡便開始合計著一會要怎麼向我爹解釋。這三年中我因為喜歡陸少顏於是便央著我爹幫我做了不少荒唐事,甚至連我現在這個欽天監侍郎的官位也是因為我爹是欽天監監正,所以才給我塞進去的。三年前,我因著想日日都見到陸少顏,所以便求著我爹給我安排一個官職,好讓我日日都能看見他,可是卻沒想到這三年來,除了日日能看見他之外,我與他的關係一直處於我單戀的狀態,沒有任何進展。於是我便在陸少顏被賜婚後答應我爹去相親,可是卻沒想到這相親對象卻一個比一個差,差到無法下口,連關了燈都不能想象的那種。“歲歲,你瞧這盤棋我和你哥誰能贏?”我被我爹的一句叫喚緩過了神,於是瞧了眼棋盤上的局麵,我哥現在可以說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於是我便指著許念道:“你輸了。”“買定離手!”我爹撫著一把胡子微微笑著落下一子,然後一子落了下去,這才對我道:“就拿你下個月的俸祿來賭好了。”“爹你!”這隻老狐狸,肯定是自己偷藏私房錢被我娘發現了,所以才想著這般來坑我的!但是若是我爹再上我娘那裡去念叨一通我今天相親的事情,我這日子算是不用過了。於是我認命地點點頭,權當是破財免災。可是接下來的局勢卻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爹雖然沒有讓著許念,但是棋子一顆一顆落下來,卻是慢慢地落了下風,到最後竟然是許念贏了。“歲歲啊,站隊是門學問啊……”我爹轉過頭來看我,不大的眼睛裡麵閃著精光。我爹這話頗有深意,他是我們大晉朝的老油條,自他年輕開始就開始在朝堂站隊,一路插科打諢到今天也算是半生飄搖半生風雨,如今我在朝堂上算是要繼承他半個衣缽,於是他便教我一些保命的本事。雖然我依舊覺得,他現在是為了誆我的錢。我爹一邊收著棋盤一邊狀似無意的問道:“你今日相親相的怎麼樣啊?”“一……般……”我扁扁嘴,然後便看著許念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著,瞪了他一眼之後,才繼續在我爹麵前做聆聽狀。“聽說陸少顏那小子被逃婚了?”哪知道我爹隻小小地瞧我了一眼,然後再沒有繼續追問的的樣子,隻淡淡地問道。“是陸少顏拒婚在先,才不是他被戴了綠帽子!”我爹見我一臉維護的模樣也不再與我爭辯,撫著胡子慢慢地往臥房處踱著步子,最後才像剛剛想起來一般停住腳步對我道:“對了,明日上朝你幫我告個假,就說我身體不適好了……”“爹你這身體不知道比我好了多少倍,能不能換個理由?”“就這個吧,反正都是借口,編什麼都一樣……”我爹撫著胡子,老神在在地望著星空慢慢道:“我方才卜了一掛,呈大凶相,明日定會有災禍,不宜出行,所以還是你去吧。”我定在原地,我哥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對我搖著頭道:“我剛剛也掐算了一下,你明日恐有災禍,我們兩個的帳,還是等到明天你能活著回來再算吧。”我蹬了他一腳,罵道:“就你這半斤八兩掉錢眼兒裡的貨色,你掐算那東西能準嘛!”“準不準的就看你信不信嘍,反正你明天可慘……”雖然我哥占星算卦是個半吊子,但是他的那張烏鴉嘴卻是沒白長,於是第二天我不僅沒看到陸少顏的美背,甚至剛剛上朝就被陛下給點了名。“許愛卿……”“臣在!”我擎著笏板上前跪在了龍椅下麵。今日陸少顏因昨日抗旨拒婚的事情被罰在家麵壁思過,所以上朝的時候便沒看到他的身影,此時同僚們屁事都沒得奏,隻定定地看著忽然被陛下點名的我。我們大晉朝的陛下雖然年紀輕輕,僅僅是個十八歲的肥美少年,但是卻是打太極的一枚老手,裝傻充愣這件事信手拈來,甚至論起惜命的程度,他都不次於我,若不是這樣,他也不能在顧長峰這個老狐狸的淫威之下安穩活著這麼多年。而顧長峰便是掌控外戚勢力多年的頭頭,傳說中的“國舅爺”了。雖然這陛下管顧長峰叫上一句“舅舅”,但是這個“舅舅”卻並非親的,也並非表的,而是認的。想當初太後娘娘進宮沒多久先帝便一腳蹬上了天,她膝下無嗣,於是隻能認了當時還是皇子的裴之臨做了兒子,一路護著裴之臨直到她病逝。而顧長峰又是一個標準的“妹控”,於是便一直不敢輕舉妄動顛覆朝政,並且留著裴之臨直到現在。而我今晨才知道,昨天陸少顏拒婚的那個姑娘,便是顧家表了不知道幾表的表小姐,於是顧長峰便以此做引,一早進宮便要陛下給個說法。於是陛下想了半天,為了雙方不得罪,裡外都是人,於是便將這個球踢到了欽天監這裡來。我正想著,陛下那半帶著睡意的聲音便傳了來:“許愛卿,既然丞相說自己的命定天緣另有其人,那你們欽天監便幫著丞相算一算這人到底什麼時候出現,待算出來了,朕再下旨賜婚,這般的話也不算是亂點鴛鴦譜。而既是命定天緣,天選之緣,丞相也不得再拒婚。舅舅,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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