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還在觀察室裡,林以灝靠在觀察室門前,一臉惆悵。我跑過去時,他的眼中沒有意外也沒有慌亂,他輕呼了一口氣,在我剛想問他姊姊怎麼樣時,提前回答道:“沒事了,歆午,及時發現,瑜徽沒有大礙,剛洗了胃,現在醫生在給她做檢查。”“我去看看。”我說著,上前準備推開門。林以灝拉住我推門的手,製止住我,“醫生在裡麵。”“不可以進去嗎?”我問。林以灝點了點頭,拉著我去椅子上坐下,“等一等好嗎?”我坐到椅子上,又立刻站了起來,握緊雙手忐忑不安。這時姊姊的小徒弟從走廊另一側拿了水往這邊走來,她看見我,輕聲說道:“歆午,你彆哭,師傅休息幾天就沒事了。”我上前抓住她,問:“姊姊為什麼要自殺啊?她怎麼了?”當年爸爸媽媽離開了我和姊姊,如果姊姊也跟著爸爸媽媽一起走了,我該怎麼辦呢?小徒弟一副有話不好說的樣子,撇了撇嘴,又擠眉弄眼地看了看林以灝。這時,觀察室的門打開了,醫生從裡麵走了出來。林以灝立刻去問醫生姊姊的情況,醫生摘下聽診器,說:“病人身體已經無大礙了,先留院觀察幾天,最主要的是心病,你們親屬要多多開導她,彆再讓她出現極端想法。”林以灝連忙點頭,然後打開病房的門。我也跟著跑了進去。姊姊還沒有蘇醒過來,我看著她靜悄悄地躺在床上,摸了摸她帶有溫度的臉頰,突然想起Nevaeh,想想我就覺得後怕。我的眼淚不爭氣地落到了姊姊的臉上,我很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把掉到姊姊臉上的眼淚擦掉。小徒弟拿來紙巾,對我說:“歆午,我來吧!”我點點頭,坐到病床前的小板凳上,握住姊姊的左手。林以灝站在旁邊,他看了看姊姊,然後拿紙巾給我擦眼淚,安慰我說沒事。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姊姊醒來了,她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病床前的林以灝,而後目光下移,看見坐在她身邊的我,突然把被我握著的手抽開,冷冷地看著我說:“顧歆午,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我……我不要。”我抱住姊姊,“姊姊你嚇死我了。”“出去!”姊姊雖然躺在床上,剛被搶救回來,可力氣出奇地大,一把就把我推開了。林以灝過來扶住我,對姊姊說:“瑜徽,那你好好休息,我們等等再來看你,千萬彆再做傻事了。”說完他拉著我準備出去。這時姊姊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她注視著我們,目光淩厲,而後她說:“林以灝,你留下。”我轉頭看了眼林以灝,再看下姊姊。我問:“姊姊,你想做什麼?”姊姊沒有理我,仰起頭問林以灝,“跟我談談,不樂意嗎?”林以灝牽強地扯出一個笑容,低聲對我說:“歆午,你先回家,我稍後回去。”我想搖頭,想說我不要這樣,可我一想到姊姊剛才差點就離我遠去,我閉了嘴,先一步出了病房門。我站在病房門口徘徊,過了一段時間,師娘給我打來電話,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問我在哪裡。我說還在醫院。師娘歎了口氣,“歆午,我在醫院門口,你出來吧!我們回家。”我出去看見師娘,眼淚再次忍不住掉了下來,就好像是自己被生活壓垮撐不下來想要自殺似的,我抱住師娘嗚嗚地哭了起來。師娘摸著我的頭,心疼地說:“沒關係,歆午,不傷心了。”我抬起頭,問師娘:“師娘,我該怎麼辦?”“這些事情是我們都想不到的,萬幸瑜徽這次沒有大礙,歆午,你不用自責,不是你的錯。”師娘替我把頭發撥到耳後,我跟著她回到家裡,躲進房間繼續哭了好久,眼淚跟停不下來似的。一直到晚上,天黑下來時,林以灝拿來備用鑰匙把房門打開,他掀開落地窗的窗簾,把我從簾子後麵抱到了床上。摸了摸我的眼睛,問:“哭一下午了,是不是?”我沒說話,林以灝繼續說:“再哭眼睛都睜不開了,歆午,彆害怕。”“姊姊和你說什麼了?”我咬了咬嘴唇,林以灝沒有立刻回答,我抱住他,輕聲問:“林以灝,你會離開我嗎?”林以灝拍了拍我的背,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好像他也很緊張。我繼續問:“姊姊吃安眠藥,難道是因為我們的事嗎?”“當然不是,你彆瞎想。”林以灝笑了下,“歆午,瑜徽她壓力太大了,我們的事不是根本原因,你不要給自己壓力。”“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她嗎?”“她沒有事,你也好好休息,改天她氣消了,你再過去。”“你會離開我嗎?”我繼續問。“我哪兒都不會去,歆午,我就跟你待在一起。”林以灝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和我保證著,他說,“我媽在給你烤蛋糕,等下我們下樓去吃飯好不好?”我點了點頭。接下來接連兩天,每天早上林以灝就出了門,我知道他去看姊姊了,雖然他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我看見師娘也三天兩頭跑去醫院,我也去過,我蹲守在醫院病房外,每次都被姊姊的徒弟勸退,小徒弟好像就是防著我過來的。我每次從醫院回去的路上,都會反複思考和一次次地糾結——為什麼明明所有的事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生活卻在不停地製造一些無厘頭的麻煩?而我在愛情裡,又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卑微?在我沒擁有林以灝之前,我對他窮追不舍,我也明知道那時的他喜歡姊姊,但我的一係列舔狗行為都沒有讓我感到如今的驚慌失措。第三天下午,林以灝回到家裡時,我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差點就睡著了。見到他回來,我打起精神。他走到我麵前,問:“怎麼又在這裡睡了?”我從沙發上坐起來,問:“你等下還出門嗎?林以灝,姊姊還是不願意見我嗎?”“我回來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彆睡了,免得你又一整晚睡不著覺。”林以灝說著,坐到我旁邊,將手臂搭在我肩上,我聞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察覺出他心情不是很好。“林以灝,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我們去江邊,上次江對岸的合歡花都開了,可是晚上去,我什麼也沒看見,我想坐船去對岸,一直坐到天黑,小愛師姐說,落日的時候,江邊的蘆葦很漂亮,天黑下來還有好多螢火蟲,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問著,心裡竟變得慌亂起來,害怕他會說,不可以、他等下要走。林以灝看著我,笑了下,他說:“當然可以,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我跟著笑了一下,從他臂彎下鑽了出來,跑上樓去換了身衣服,拿上包包後,我決定再塗個口紅。好歹這時候,讓我體麵一點吧!我甚至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就我和姊姊還有林以灝的問題,跟他進行一場嚴肅的談話了。而就在我對著鏡子抹口紅時,我的房門被推開了,林以灝走了進來,他懺愧地低著頭,輕聲和我說:“對不起,小女孩,我得先走了。”久違的失望撲麵而來,林以灝放我鴿子,不是第一次,他從前常常這樣,但這一次,我知道和從前不一樣。我咬了咬嘴唇,拿著口紅的手移至裙擺,剛準備說話,林以灝哄小孩般地繼續說:“回來我給你買包好不好?”就像小時候他給我糖果和氣泡水一樣,他也知道我長大了,糖果滿足不了的,他覺得我這個年齡段,可以用包包、口紅、首飾來敷衍,可是啊!我的野心越來越巨大,我要得到的是完整的他。我心裡一陣苦笑,好在我是學表演的,專業素養在關鍵時刻還能過關。我點了點頭:“好啊!林以灝,你去見姊姊的話,記得多安慰她一下。但是我等你回來,過去三天了,我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我沒有問你,也沒有乾涉你,但並不代表我願意和任何人分享我的愛情,即便那是我的姊姊。”林以灝走到我跟前,抱著我的腦袋親了下我的額頭,他說:“笨蛋,彆亂想,這一切很快就過去了,等你姐好起來了,我們再一起說服她。”說完他轉身走了,我手裡還沒來得及轉回去蓋上的口紅掉到地上,折斷了,在白色地板上弄出血跡一般的紅色印記,我盯著地板若有所思,然後扔掉手裡的包包,仰頭躺到了床上。大概是快到天黑的時候吧!接到姊姊的電話時,我其實很清醒。姊姊在電話那頭說:“歆午,我已經出院了,你來家裡吧!我有事要親口和你說。”我忙不迭地從床上爬起,把踢到床底的鞋子掏出來,穿好下樓去了姊姊的裁縫店。結果我一下車,林以灝就出現在了我麵前,他攔住準備下車的我,自己打開車門上來,吩咐司機把車開回家。我問;“你乾什麼?姊姊說她有事要告訴我。”“是,她有事要和你說,現在由我轉述。”林以灝說,“歆午,瑜徽自殺,是因為我們在一起的事,這件事刺激到她了。”如果他不說,我心裡也有過這樣的猜測,隻是我仍舊百思不得其解,我不願意相信姊姊會愛上林以灝。於是我把我經過幾天深思熟慮的想法拿出來和林以灝討論,我說:“林以灝,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你去上班,這段時間我去陪陪姊姊,我好像很不了解我的姊姊,我想多花些時間陪陪她。”“不,歆午,我要和你說的不是這個問題。”林以灝搖了搖頭,繼而彆過頭去不再看我,他說,“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