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手抖,未接來電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剛剛,我手機掉到了地上,連忙蹲下去撿,一陣頭暈目眩,自己也倒在了地上。這會兒鈴聲再次響起,我看見林以灝的名字,立刻接通了電話。林以灝在電話那頭輕聲問:“歆午,你還好嗎?”“你在哪裡?”“我在東京,你怎麼樣了?”“我以為你死掉了!”我大叫起來,哭著問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嗎?我被你嚇死了,你為什麼動不動消失?”“對不起,歆午,我現在很好很安全,你彆哭了。”姊姊在廚房裡聽見動靜,立刻跑回了臥室,她聽到林以灝沒出事的消息,從我手裡搶過手機,確定電話那頭是林以灝後,劈頭蓋臉地罵了林以灝一通。我哭了半天,又開始笑。擦乾眼淚後,我不顧姊姊的阻撓,跑去林家,去的時候師娘正在和林以灝通電話,師娘這兩天看上去老了好幾歲,眼角都已經浮現出了皺紋。如同失而複得,林以灝還好好地活著,短短幾天,我的生活由大悲走向了大喜。二十分鐘後,我拿著護照和簽證從林家出來,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機場。買了最近的航班,在候機室裡,我看見新聞上報道失事飛機已被找到,發生空難的原因是由於當天海上天氣惡劣,遭遇風切變墜落到某處小島,所幸的是機上大部分人員經過搶救幸存了下來,這幾乎是個奇跡。飛機一再晚點,過去十一個小時後,我終於來到了東京。下飛機時我打開手機,看見林以灝的未接來電,我回撥過去,說:“我現在在成田機場,你來接我。”“啊?”“你快一點我不會說日語,英語也……”“好,你不要亂跑,等我一下。”東京時間和北京時間隻差了一個小時,這會兒晚上七點多了,天還沒有黑透。等到林以灝過來時,天才真正黑透了。他在人群之中穿梭著向我跑來,那一刻我懸著的心才終於塵埃落定,他真的還平平安安地活在這世上。而我找到他了。林以灝看見我,先愣了一下,然後抱住我,看著我的黑眼圈,問:“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我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下,那是我第一次打林以灝,以往偶爾玩鬨時也會扔東西打腦袋,但這次我太生氣了,我推開他,他不放手,我用腳踢又用嘴咬,直到他手被我咬破了,我嘗到血腥味,才住了嘴。我問:“你為什麼不早點說?我真的好害怕。”“好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林以灝摸著我的頭,安撫地說道,“彆哭了,大老遠過來,你再哭下去眼睛瞎了。歆午,我這條命是因為你才繼續活下去的。”林以灝說,他回去那天,原本已經過安檢進登機口了,然後他突然發現,他把給我帶的禮物弄丟了,折回去找時錯過了飛機起飛時間。他出了機場,在路邊打電話準備聯係工作人員改簽機票時,一輛摩托車撞了他,摩托車後座的小偷搶走了他的錢包和手機,他因為手臂脫臼和輕微腦震蕩,在醫院躺了兩天。林以灝帶著我去他的出租屋,那是一間不到30平的單身公寓,客廳放了張小小的圓桌和冰箱,緊挨著一個小小的廚房,一個小小的衛生間連著一個稍大點的臥室,隻是稍微,其實也很小。林以灝的生活習慣很好,他習慣把一切弄的整齊乾淨,臥室裡除了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挨著牆,一個衣櫥,勉強再放下一張桌子和一個櫃子,走進去有點行動不便。我在公寓了觀察了半天,打開冰箱,裡麵塞的滿滿的,但隻有水和飲料,林以灝原本嬌生慣養,林叔叔儘其所能給他提供了最好的物質生活條件,林家的客廳裡可以騎著自行車轉來轉去,而現在,他也能適應這種一個人漂泊的生活,在這狹小的屋子裡,獨自經營自己的一方天地。林以灝走到我身邊,說:“我帶你去吃晚餐,想吃什麼?”“我在飛機上吃過了。”“你不想吃點宵夜嗎?”我搖頭,搖了兩下,發現頭特彆暈。我已經三天沒有正常休息了,在沒見到他之前,我的神經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下。我說:“我想睡覺。”“你介意和我睡一張床嗎?介意的話我打地鋪。”我看了看他的小屋子,根本就沒有空地方可以打地鋪。我耷拉著眼皮,一本正經道:“不介意,我剛好可以陪你睡覺了。”他伸出手準備打我的頭,手懸在半空中,又沒打下來,他說:“那得先出去買睡衣和牙刷毛巾什麼的吧!”“可我現在就困了。”我回答著,走上三兩步就到了他的房間,癱死在他的小床上。林以灝歎了口氣,拉開被子蓋我身上,說:“我出去一趟,你老實待在這裡,不準出門啊!”我抱著軟綿綿的被子點了點頭,一會兒就睡著了。再醒來是被林以灝搖醒的,他買來東西讓我去洗澡,還帶了我喜歡的金槍魚壽司。我睜開眼睛不願意起來,他皺了皺眉,摸了摸我的額頭,告訴我,我發燒了。說來奇怪,我身體一直皮實,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生病,小時候和林以灝一起出去淋雨,他回來感冒發燒躺著不動,我卻照樣活蹦亂跳。上一次感冒咳嗽還是在高中文理科分班的時候,這次才來東京,竟然就發燒了。林以灝又折出去買了退燒藥,拉著我坐起來吞完藥,我喝了幾口熱水,又躺下睡了過去,他打了溫水,用毛巾給我擦臉,把我的外套和襪子脫了下來。我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林以灝的小床左邊緊挨著窗台,我拉開窗簾看見外頭明媚的陽光灑滿了對麵的迷你公寓,發現這會兒自己已經來了東京。這一覺睡的真讓人頭疼,我和林以灝的第一次同床共枕,我居然都不記得,太討厭了。我嘴裡很苦,身上也沒什麼力氣,頭還是疼。從房間裡出來,看見林以灝在廚房倒騰。隱約記得昨晚來時,我看見廚房根本沒動過。這會兒他拿出來一個小鍋,廚房裡都是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林以灝不喜歡喝鹹粥,還很討厭皮蛋。但是我喜歡,我太喜歡皮蛋瘦肉粥了,我上輩子一定就是顆皮蛋。林以灝回頭看我,問:“好點了沒?”我答:“好多了。”看見了他,一切都可以好起來,生個小病完全可以忽略不記。喝完粥我又睡著了,好像是因為那兩天都沒睡覺,我這人半點虧都吃不得,必須給補回來似的,睡的沒完沒了。林以灝擔心我得了大病,他說:“歆午,這樣不可以,快點起來我帶你去醫院。”我真的不用去醫院,我隻是太累了,再多睡睡就可以緩過來。就這樣,林以灝照顧了我三天,三天之後,我活力滿滿地恢複了元氣。林以灝因為被搶劫遭遇車禍而得到假期,空閒下來,帶著我四處閒逛。早起我們去築地海鮮市場吃早餐,林以灝給我推薦跟手掌一樣大的生蠔,據說是清甜美味吃一次就會愛上的那種,我嘗試了幾次,還是沒有把它塞進嘴裡。出來後我們直接坐地鐵去淺草寺,在五重塔裡求簽祈福,我人生中第一次好手氣抽到了大吉,興奮了一整天。當然,那一天,也確實是我幸運無比的日子。我在淺草寺裡看見了我最喜歡的抹茶冰淇淋,但因為發燒才好,林以灝不許我買。晚上我們去晴空塔上看夜景,從350米到450米的透明電梯裡,可以看見夜空之下的整個東京。我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林以灝,他剛好也在看我,我很想再親親他。但是沒有。回去已經是半夜,林以灝頭天晚上為了照顧我,沒怎麼休息,這會兒有點累。我洗完澡打開他的衣櫃,在那裡麵,驚奇地發現了一隻可可愛愛活靈活現的小獅子。我瞬間精神抖擻,指著小獅子驚奇地說:“這個!”林以灝躺在床上翻手機,突然期待地抬起頭看我,問:“你想起什麼了?”“辛巴。”我脫口而出。他問:“就這樣?”“獅子的話,我也隻認識辛巴……”我想了想,突然揚起手,在林以灝滿含期待的眼神中,繼續說道,“哦多了,還有小時候,太極急支糖漿廣告上,追著美女跑的那隻……”“笨蛋,那是獵豹!”林以灝說著,輕呼了一口氣,把頭轉回去繼續玩他的手機。我把小獅子抱出來,躺到林以灝身邊,盯著正在玩手機的他,問道:“把它給我行嗎?”“你拿它當枕頭吧!”“你的意思,是不讓我和你枕一個枕頭了?”“你居然聽懂了。”他抬起眼睛瞟了我一眼,一副很欣慰的樣子。我抱住他:“不行!我要和你同床共枕,如果你覺得不可以,你把手臂給我,讓我枕在你的臂彎上。”“我還以為你病好了,又犯病了?還倒不如發燒呢!”林以灝嫌棄的不行。我搶走他的手機,扔到櫃子上,一本正經地盯著林以灝,問道:“林以灝,你親我一下行不行?”“不可以!”林以灝氣的想打人,揪住我的耳朵問,“顧歆午,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我有模有樣地抬起手捧起他的臉,像上次和學長拍親密戲時那樣,對準他的眼神說道:“我說認真的,快點,親我一下。”他盯著我的臉看了幾秒鐘,喉結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他輕聲說:“小女孩,我會一發不可收拾的。”“你也喜歡我,像我對你的這種喜歡,是不是?”他躲開我的眼神,轉身把燈關掉,對我說:“快點睡著,老子早晚有一天要被你折磨的神經衰退。”我靠近一點貼著他的後背,摟住他死不撒手。林以灝很快就睡著了,睡著後的他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又轉回我麵前。借著窗外的點點燈光,我可以清晰地看著他清秀俊朗的臉上,嘴唇美好的輪廓。我喜歡他太久了,具體是什麼時候真正喜歡上的,我已經記不清了,但在我的記憶中,他是我唯一喜歡上並一直在喜歡的男孩子。我記得九歲那年冬天,林叔叔他們公司開年會,師娘給我訂做了和她一模一樣的晚禮服,帶我過去參加年會。我興奮地想讓林以灝看見我穿漂亮裙子的樣子,進去酒店的第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他。當時林以灝穿著黑色小西服,頭發被噴了摩絲梳的整整齊齊,他一臉鬱悶地站在林叔叔身邊,向大家問好、回答長輩的問題。公司高層領導帶來的家屬,小朋友都喜歡找他玩,他出於禮貌和林叔叔的逼迫,不得不和人家一起玩耍。然後他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他,我眼睛亮了起來,提著小裙子飛快地跑過去抱住他,不許彆的女孩子牽他的手。他牽著我的手教我在舞會上跳恰恰,我一直在踩他的小皮鞋,因為剛才我看見蘇伯伯家的女兒捏了他的臉,他還陪著她一起去拿點心。他知道我是故意的,但是沒有說破,也沒有躲開。我們一起鑽到桌布裡麵,倚靠在靠牆的長桌那裡,長桌上麵堆滿了酒水,周圍來來往往,高跟鞋的聲音尖銳而深刻,大人們在談笑風生。一片漆黑中,林以灝牽著我的手,他閉上眼睛。我用另一隻手揉他的頭發,他抓住我的兩隻手,輕聲對我說:“歆午,我想睡一會兒,你暫時做一個乖寶寶,好不好?”“可是你睡著了,我要乾嘛呢?我不想出去麵對其他人。”“你麵對著的是我。歆午,我太討厭外麵那些裝腔作勢,我不喜歡這個聚會上的大人,可我現在走不了。”“那好,我留在這裡,陪你睡覺!”我小聲地說著,咯咯地笑了起來。那天他沒有罵我,他頭天晚上打了一夜的遊戲,今天一早就來到這裡,被蘇伯伯家的刁蠻長公主所有的無理要求,折磨地想要跳樓,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睡著了。我被他握著手,坐在他旁邊,借著十分微弱的燈光,睜大眼睛看著睡著的林以灝,他穿著黑色小西服打著紅色蝴蝶結,臉白白的嘴巴紅紅的,嘴邊還被蘇伯伯的長公主塗了亮閃閃的金粉,就和現在一樣好看,在那裡,我第一次有了想親吻他的衝動。這樣想著,我再看向現在的林以灝,悄悄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然後我鼓起勇氣,小心地挪了挪身子,湊過去悄悄地親了下他的嘴。我第一次親彆人的嘴,緊張地頭皮有點麻,又怕把林以灝弄醒了。然後怕什麼來什麼,我就看見,林以灝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嚇得我趕緊鬆開手。林以灝睜開眼睛,他也有點不知所措,但他迅速就恢複過來,翻了個身把我壓在身下,他摁住我的手,直接吻了我的嘴,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裡,我的舌頭像被打了結,一動不動。我睜大眼睛盯著他,他閉上了眼睛,如此的近距離讓他的長睫毛在我眼前都根根分明,我想起拍戲時接吻該有的樣子,也把眼睛閉了起來,心臟就像是要跳到外麵來。林以灝鬆開我的嘴,看著我的眼睛說:“小女孩,趕緊睡覺,如果你再不安分,我不能保證我會作出其它事。”說完他放開我,舔著嘴唇躺到另一側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