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遠的話換來席濛的片刻愣怔。她旋即微微笑了起來,小貓似的用臉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輕輕“嗯”了聲。這是答應了?男人的心臟驟停片刻,隨即湧上一陣狂喜。他唇角抖了抖,正要傾身抱住身邊的女人,卻聽見右側的車窗被人“篤篤篤”扣了三下。“……”到底是誰這麼不長眼。許亦遠收回手,不悅地看過去,借著路燈的光線看清了彎下腰來向裡看的保安。車窗被席濛搖下,年輕保安的半張臉清晰地露了出來:“不好意思小區門口不能隨便停車,麻煩挪一挪。”“哦好,我這就走了,不好意思。”席濛一邊點頭致歉,一邊又推了推許亦遠,“快下車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許亦遠看了眼席濛,又看了眼窗外儘職儘責,一副“你這車不走我就一直在這當電燈泡”架勢的保安,鬱悶又憂傷地嘖了一聲,“我回去了,你當心點開車。”“知道啦。”席濛連連點頭,小聲催促,“快下去吧,人保安一直看著呢!”“……”許亦遠摁了摁額頭,打開車門下了車,目光冷冷地掃過無辜又耿直的小保安。小保安瑟縮了一下,見車掉頭開走了,這才頂著許亦遠快要吃人的目光默默挪回了崗亭。席濛回家的時候程雅已經哄著祁祁睡覺去了,她將車鑰匙還給程雅,又在身上掏了掏,摸出一張許亦遠給的火鍋店會員卡用小李飛刀的方式飛了過去。程雅一把接住,正反看了看:“什麼東西?”“許亦遠開的火鍋店,你拿這個去吃永遠免費,卡上有地址。”“哇——”程雅將卡塞口袋裡,美滋滋地抱住席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就一張會員卡,瞧把你激動的。”席濛戳開她,“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家睡覺吧,我也要去洗澡了。”末了,又想起來什麼,回頭道,“明天星期六了,我想在拍戲之前帶祁祁出去玩一天,你要是也去明早就來家裡找我。”“得嘞!”程雅麻溜地穿上鞋,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她,“你給我早點睡覺!”雖然有噴火鍋店裡送的祛味檸檬水,但是身上還是有一股淡淡的牛油火鍋的味道。愛乾淨的席濛抬手嗅了嗅,就趕緊拿了乾淨睡衣進浴室洗澡去了。出來的時候她一邊吹頭發一邊按了下手機,這才發現許亦遠給她發了消息:“到家了嗎?”席濛放下吹風機,打字回複他:“到家了,剛剛洗澡去了沒看見消息。”然後繼續吹頭發。對方幾乎是立刻顯示了“正在輸入……”,秒回道:“嗯,我剛才也洗好了。”緊接著後麵又跟來一句:“怎麼辦,才剛分開我就又想你了。”……這八百年前的撩妹套路居然還有人在用。席濛“撲哧”一下笑出聲,回複:“怎麼辦,可是我不太想你。”許亦遠:“……”這話他沒法接。想象著男人憋屈的模樣,席濛清潤的眸子微微眯起,這樣問他:“剛才我洗澡的時候,突然想起許初遙說你有個暗戀了十一年的女生?”這還是她才想起來的。以前兩人沒確定關係,席濛也沒想起這茬。但今天她倆應該算是正式確定了關係,那有些事情就該先掰扯清楚了。雖然許亦遠和自己表了白,兩個人也終於在一起了。但是席濛卻並不認為許初遙口中許亦遠喜歡了十一年的人是自己。因為她和許亦遠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了,算起來二人已經認識了有十四年了。席濛下意識認為,如果許亦遠暗戀的人是她,那應該是有十四年才對。按照十一年的算法,許亦遠喜歡的那個人應該是高中時期認識的。手機對麵的男人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好幾分鐘,才回了這麼一句:“臭丫頭怎麼什麼都告訴你了。”這熊孩子以後該好好教訓一頓才是。席濛咄咄逼人:“不要岔開話題,我在問你問題。”電話在她微信剛發出去的那一刻突然響起,上麵赫然顯示著許亦遠的大名。席濛眨眨眼,將電話接了起來。入耳的是男人好笑又無奈的聲音:“能讓我暗戀的女生,你說還能有誰?”席濛輕哼一聲:“許總喜歡誰,我怎麼猜得到?”電話那頭的男聲頓了頓,突然開始回憶往事:“初中畢業的時候有人組織大家去KTV玩,我被人拉著去玩真心話大冒險。輪到我的時候,有個女生要求我在所有女生中選一個出來對她表白。”席濛握著手機愣住。“說實話那時候我還有些中二,那些老是繞著我轉的女生我一個都看不上,自然一個都不想挑。然而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女生上完廁所開門進來。”許亦遠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笑意:“這個女生平時沒有什麼存在感,長得也很普通。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幾乎對她沒有印象,也就是說她之前從沒特意往我跟前湊過。所以幾乎在一瞬間,我選中了她。“我把她扣在包廂的門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向她告白。那個時候我就發現,這個女生雖然頂著亂糟糟的頭發,但如果湊近了仔細看,還是挺好看的。她的反應也很有趣,我這麼帥的人跟她告白,她居然臉都不紅一下,淡定地從我胳膊下麵鑽出來。”聽見許亦遠的自誇,席濛笑罵了句“自戀狂”。“高中開學那天,我發現這個不一樣的女生居然又和我同班,我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她。看著她成績提高,看著她變得更加漂亮出眾,聽到她拒絕男生告白時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可是這個時候我已經喜歡上她了,我為了和她一直在一個班,選擇了文科。為了讓她跟我多說幾句話,故意晚交作業。為了能偶爾靠近一下她,還不惜放下身段跟她的後座男生成為哥們。”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又不疾不徐道:“但是我們的交流僅限於此了,因為她有喜歡的人。為了那個人,她從來不多看我一眼。我隻好將我的喜歡藏在心裡,在她身邊遠遠地守著她。”席濛的眼睛有些泛酸,她握緊了手機,叫了聲許亦遠。“彆急,先讓我說完。”許亦遠安撫著她,慢慢道,“我們考上了不同的大學,她為了追隨自己的夢想,去當了模特。而我早早地繼承了家裡的公司,為她準備了各種資源,想不那麼明顯地幫助她。但是還沒輪到我出場,她便從所有人麵前消失不見了。“當我與她再一次重逢的時候,她已經如她所願,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還給他生了個孩子。我以為我可以就此放手了,卻發現她過得並不好。丈夫出軌,離了婚,自己帶著孩子,還沒有工作。我想不明白,我曾經那麼想要捧在手心心疼愛護的人,他宋毅之憑什麼這麼對她?既然他放棄了寵她愛她的機會,那我就再也不會讓步。“席濛,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將要麵對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再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電話這邊的女人,已然淚流滿麵。半晌,她胡亂地用手抹去眼淚,唇邊溢出一聲低歎,似訴說,又似輕聲呢喃:“不會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星期六的一大早,席濛就起床了。因為昨晚哭過了的原因,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浮腫,好在不是很明顯。推開臥室的門,薛阿姨早就起來了,看見席濛出來,招呼著她吃早飯。席濛又讓她煮了個雞蛋,吃完早飯後拿著白煮蛋在眼周滾了滾。過了一會兒祁祁也揉著眼睛推門出來了。自從他上了幼兒園,就養成了自己起床的好習慣。他看著坐在餐桌邊的媽媽,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媽媽早上好呀。”“祁祁早上好。”席濛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小腦袋,“快去刷牙吧,媽媽給你拿衣服。吃完早飯我們出去玩好不好?”“好呀好呀!”祁祁聽了,睡意頓時不見了,一臉興奮,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進了洗手間,踮著腳刷起牙來。程雅過來的時候,祁祁已經穿好衣服吃好早飯翹首以盼了。她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盯著穿著整齊的祁祁看:“我總覺得祁祁今天穿得很眼熟。”席濛摸摸下巴:“有嗎?”“有啊!”程雅一拍筷子,“你兒子再戴個黑框眼鏡就可以去cos柯南了,你是名偵探柯南的腦殘粉吧!你敢告訴我你兒子那雙紅白球鞋是哪裡買的嗎!”“吃你的早飯吧,等下我們帶祁祁去漫展玩。”席濛挑眉,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副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招呼兒子戴上。“…………”程雅隻覺得額頭上青筋亂跳,“你夠膽再給我說一遍你要去哪?”昨晚她隻說要帶祁祁出去玩,可沒說是去漫展!好歹是個公眾人物,怎麼老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擠?席濛終於覺得有點心虛了:“我難得帶祁祁出去玩一趟,在家窩了這麼久了也該出去散散心了。”程雅冷笑:“你昨天晚上才出去約過會,這才一個晚上過去就把你憋壞了?”“就是憋壞了。”席濛臉皮很厚。程雅被她噎得無言以對,索性不管她了。反正《芙蓉遺夢》還沒播出,也不指望她有多高的知名度。三個人穿戴整齊後坐電梯去地下停車場,卻見一輛奧迪商務車橫在程雅車前頭。程雅車開不出去,想上前敲車窗,卻見對方車窗自己主動搖了下來。居然是許亦遠開的車。程雅和席濛俱是一愣,前者率先反應過來,跟許亦遠打招呼:“許總早上好,你來找席濛?”許亦遠頷首示意:“濛濛昨晚說她要帶兒子去漫展,我來陪她一起去。”聽見這個親昵的稱呼,程雅頓了頓,飽含深意的目光投向了席濛。然而這個眼神卻被女人完全忽略了,因為她正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正牽著的兒子。昨天掛電話前許亦遠有問她明天的安排是什麼,她說在微博上看見有個漫展,想帶祁祁去玩。當時許亦遠沒有說什麼,卻沒想到第二天會直接出現在這裡要跟她們一起去,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讓祁祁和許亦遠相見。見許亦遠示意她們上車,席濛頓了頓,打開後座車門帶著祁祁坐了上去。小家夥適應得很快,他爬上座椅坐好,向前伸了伸脖子,對著許亦遠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哥哥好!”許亦遠:“……”祁祁這麼一叫,讓他直接跟席濛差了一輩。席濛哭笑不得教他:“叫叔叔,他跟媽媽同歲。”祁祁“啊”了一聲,無辜的小眼神看著媽媽:“可是上次是這個叔叔自己叫我喊他哥哥的。”上次?席濛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駕駛座上的許亦遠。而許亦遠此刻也正從後視鏡裡麵看向祁祁。他倒是沒想到祁祁小小年紀記性倒是挺好,他們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還帶了個口罩,這會兒居然被他認了出來。不過既然是席濛的孩子,許亦遠愛屋及烏,自然對他也有幾分好感。就是古靈精怪了點,上次明明拒絕叫他“哥哥”的,結果這會兒當著媽媽的麵改了口。不過祁祁今年不過四歲,許亦遠對他對自己的稱呼並沒有往深裡去想。多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心機?“上次我去超市買水,遇見過祁祁,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你兒子。”許亦遠向席濛解釋。一旁的程雅也頂了頂她胳膊:“對啊,你還記得你剛搬家到這來的那天,我們仨一起去超市,我說祁祁跟人家帥哥搭話,說的就是許總。”“哦,就是你說的那個戴著口罩跟人販子似的帥哥?”程雅:“……”她偷偷瞪了席濛一眼示意她閉嘴,略有些尷尬地轉過頭看窗外,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那天首都空氣重度汙染,出門當然要帶個口罩。”許亦遠解答。……這麼說起來以前她和祁祁出門從來不戴口罩,也不知道吸進去多少霧霾。她是成年人還好說,祁祁這麼小的孩子免疫力係統低下,還是得多注意的好。席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等下順路去給祁祁也買個口罩,多少擋著點。”“好呀好呀!”祁祁坐在座椅上,小短腿在空中蹬了蹬,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四人到達漫展中心的時候,場地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雖然場地不小,但架不住首都人哪哪都多的事實。人多了難免會有衝撞,許亦遠小心翼翼地護著席濛和祁祁,自己卻被好幾個人擠著肩膀過去。席濛見狀歉然:“沒想到今天人這麼多,還連累你跟我一起受罪。”許亦遠溫和地回她:“彆想太多,是我自己要跟過來的。你難得陪兒子出來玩一次,總是要儘興的。”人群向一個展台湧去,幾人掙紮不出來,索性隨著人潮往前。台上是個小有名氣的coser,在活躍氣氛之後便開始唱歌。祁祁個子小,在一堆大人中什麼也看不見,原地蹦躂了幾下,委屈巴巴地看著媽媽。席濛愛莫能助,她現在已經抱不動祁祁了,更彆說把他舉起來看演出了。然而下一秒祁祁就被許亦遠一把抱起,穩穩地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席濛和程雅俱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許亦遠卻渾然不覺的樣子,笑吟吟地問肩膀上的祁祁:“現在看得清楚了嗎?”“看清楚了!”祁祁抱著許亦遠的腦袋,開心地點頭。席濛抬頭,看了看一臉滿足的祁祁,有些說不出的感動湧上心頭。她一時沒有言語來表達自己對許亦遠的感激,隻能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輕輕地拽住了他的襯衣下擺。許亦遠垂眸,騰出握著祁祁小腿的左手,覆在席濛頭頂,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有些心情,並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幾個不起眼的小動作,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