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曹貴人不肯就範的消息便從宮外傳了回來，玉晴端著一碗參湯進去，腳步聲太輕，精神虛弱的佟昭燕一回頭，嚇得瑟縮。李嬤嬤趕緊將人擁入懷裡，哄勸小孩子般，“主子莫怕，是玉晴丫頭。”玉晴放下參湯，走到佟昭燕身旁，又不敢靠的太近，幾欲張口，半天才道：“小主……”“我知你是無心之失，是我太不經事。”佟昭燕幽幽道，語氣聽著不似一月前清脆。即使是旁人不說，誰都看出來佟昭燕萎靡不振，一乾人等看在眼裡，實在心疼。鄧壽在旁歎口氣道：“主子這般受折磨，吃不下，睡不好，到哪裡才是個頭。”“可不是，最可惡的還是那個下毒謀害主子的曹貴人！”玉晴憐惜佟昭燕之餘，更是對曹貴人的嫌惡。佟昭燕放開了李嬤嬤，問道：“曹貴人如何。”玉晴定不是無緣無故提她，尤其是才發生這種事情，明知道佟昭燕不願意提及，此刻一說，便是有意要講。“蘇公公派遣張公公去行事，送往大理寺後定奪，可誰知曹貴人不肯，一路上罵聲不斷，用詞侮辱不堪。幾個太監還沒到南門，便給送了回來。”“照你說的，曹貴人一直罵的人，怕是我了。”玉晴一聽佟昭燕這麼講，便知道她是往心裡去了，急急道：“她就是個瘋癲女人，嫉妒心極強，主子彆信那些個話。”玉晴頗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跟主子講了，還害的主子這般不舒服。“她不心懷鬼胎，又怎會被抓住？我待人接物，算是能忍則忍，能避則避，都已經做到這份上還是……”佟昭燕陷在圈子裡，轉不出來，李嬤嬤怕她想歪，道：“主子這是哪裡話？自個兒心善，擋得住彆人心惡？古人常道：天道輪回，曹貴人是咎由自取。”玉晴同意，“是，主子可彆那麼同情她。”佟昭燕握緊了李嬤嬤的手，常年在宮中做事，掌中的紋路較一般人的深，微光之下褶皺溝渠更是一清二楚。但，十分像她娘親那雙手。幾人正是沉默之極，外頭來人傳話，“小主，蘇公公來了。”說完人便退到殿外。“快請人進來。”佟昭燕和其他人一樣不知蘇德安深夜來訪的原因。鄧壽疑惑，道：“師傅不該在宣政殿陪皇上看折子嗎？”“咱家給娘娘請安。”蘇德安說話就到，躬身行禮。“公公免禮。”佟昭燕問道：“深夜造訪，是有何大事。”蘇德安客氣一笑，“娘娘放寬心，這不是那幫沒用的太監回來說，把曹貴人給帶回來了。皇上日理萬機，卻怕娘娘受到驚擾，特意命咱家過來看看。”說實話，鄧壽等人心中皆是一暖，皇上是這般心疼自家主子，臉上稍稍放鬆些，甚至替佟昭燕高興起來。“我倒無礙，何德何能讓皇上牽掛，還勞煩公公跑一趟。”佟昭燕心頭是舒坦些。蘇德安道：“娘娘無事便好，皇上已經改變主意，直接讓在冷宮施行。”此消息從蘇德安嘴裡說出來，嘩然一片，本意說是去大理寺審問，看有無蛛絲馬跡。佟昭燕更是沒料想到，曹貴人竟然要這麼快赴黃泉。“那娘娘先歇著，咱家便走了。”佟昭燕對鄧壽道：“快送送你師傅。”蘇德安一邊說無妨，一邊告辭。鄧壽還沒追到門口，人都已經走了。為佟昭燕打抱不平的玉晴這會兒也無話了，李嬤嬤倒是無事，想來是看慣了，沒什麼新鮮感。唯有鄧壽關切佟昭燕，“主子可彆太心軟那個毒婦了。”佟昭燕扶著額頭，心力交瘁道：“我想就寢了。”玉晴和李嬤嬤兩人一道將佟昭燕送往床上，佟昭燕自打沒聞著那些衣服上的毒藥味，睡眠差了許多，半夜驚醒也是時常的事情，不過神誌卻是比之前更清楚。太醫都說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和以往一樣。玉晴連著三日守夜，身子也拖垮了，可仍是執著地在殿外守著，說白了，仍然是擔心著。鄧壽一邊陪著玉晴說話，一邊守夜，一來二去，竟又過去一個時辰，到夜最深也最接近日出的時候，守夜的人都在打盹。皎皎月光浸透過窗紙，以往不曾注意到的佟昭燕沒什麼，但今夜，她老以為有人在暗處藏著雙眼睛看她。恐懼感在不安的心頭猛漲，佟昭燕冷汗頻出，隔著輕紗真以為有什麼東西要過來，即使再坦蕩的心也有了懼怕的波痕。“彆過來——”一聲尖利的叫喚，鄧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猛地抽搐，神誌清醒破門而入，“主子！”整個長寧宮都醒了，玉晴拿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亮了宮燈，幾個宮娥上去詢問佟昭燕，“主子可覺著哪兒不舒服？主子主子……”一聲主子叫得人眼花繚亂，佟昭燕本就是驚弓之鳥，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天色蒙蒙亮，宣政殿亮了一夜光終於滅了，白灰的天漸漸朗照，蘇德安守了一夜，寒風快把他鼻子都給凍住。小太監匆忙跑來，耳語幾句，蘇德安冷靜指揮，“太醫先去，隨後來。”門口的動靜驚擾到殿內看折子的司空逸，房內傳來聲音，“蘇德安。”蘇德安擺手讓小太監先去了，推門進去，站定了道：“皇上。”“何事？”司空逸問，眼睛未曾從折子上移開。蘇德安如實稟告，“長寧宮人來回話，昭容華驚夢，半夜一下驚醒，複昏死。”司空逸劍眉一擰，折子一瞬滑過大掌掉在錦衣包裹的桌上，鋪開了麵，黑墨字體飄逸流動。人從桌前站了起來，“去長寧宮。”司空逸大步一邁，便往外去。蘇德安尾隨，一刻鐘不到，司空逸人站在了長寧宮門口，宮娥宮人跪了一地，“參見皇上、”整齊劃一的喊聲讓內殿的人都頓住手上的動作，李嬤嬤順率先道：“先去迎接。”幾人匆忙從簾子內出來，司空逸一進門看到，止住他們，“免跪，去伺候你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