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華真身(1 / 1)

一日局 鰻魚Tech 1483 字 3天前

“你,”葉吟雲沉聲道,“你乃是前朝舒王之女吧?”他此話一出,月華瞬時變了顏色。一旁的阿倫神情迷惑,倒是易小淵鬆了口氣,原先緊繃的肩膀也緩慢地放了下來。舒王乃是前朝德宗之養子,太上皇名義上的兄弟,在軍中頗有威名。然而他於永貞元年,也即太上皇當政的唯一一年便薨去,就此再未聽聞與他有關的政事,據說宮中宦官一派曾有擁立他的企圖,最終不了了之,其家族似乎也就此雲散,很少有人提起。易小淵不過一介金吾,宮中之事不甚了解。不過堪堪算來,月華也不算什麼地位尊貴的皇親國戚,即使冒犯,也不至治下大罪,想到此處,他不由得放下了心來。月華毫不否認,冷然道:“正是,你怎還敢欺辱於我?”“欺辱?”葉吟雲冷笑一聲,“既是如此,那柘榴娘子出逃之事,多少有些可疑吧?”月華裝傻:“何處可疑?”“柘榴不是當紅歌伎,手中有皇家香料,想贖身出坊,何等輕易。何須費儘心思層層布局?”葉吟雲沉聲道,“我猜,柘榴娘子是你心腹,出逃之事,也不止是離開坊籍。”月華咬牙道:“都是猜測,隨你怎麼說。”“她的出逃,是想瞞過坊中監視之人,前往某處通風報信。”葉吟雲壓低了聲音,“這‘某處’很是可疑啊——”月華不再說話,頭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偏,避開葉吟雲目光。葉吟雲沉聲道:“公主,我也曾在宮中呆過……山人羅令則一事,還是知道的。”“當真?”月華脫口而出,反問道,“那辛公平的事情呢?”葉吟雲反被她驚道,一瞬間也睜大了眼睛,沉吟片刻,他還是說了實話。“我知道。”他點了點頭。這邊一問一答,身後的易小淵和阿倫卻仿佛如墜五裡霧中。說起舒王之類的,作為金吾的易小淵還有所聽聞,但這“羅令則”和“辛公平”又是個什麼來頭,兩人完全無法知曉。揣度眼前情況,兩人也隻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出葉吟雲和月華說的什麼啞謎。“你竟知道……”月華臉上突然添上了狐疑,“那你到底要乾什麼?”葉吟雲深吸一口氣,他手上突然用力,那長劍又往石橋麵上刺入一寸,在月華耳邊發出“嘎吱嘎吱”的難聽聲響,她不由得覺得毛骨悚然,口中驚道。“你、你究竟是誰?!”“我是誰不重要。請娘子帶我到你來的地方去。”葉吟雲頓了頓,“不然,刀劍無眼。”他又一次用力,這一回,劍微微彎折,劍麵觸到月華臉龐,她不由得打個哆嗦。“隻要、隻要帶你去就好了麼?”“娘子貴為公主,我當然會將娘子作為人質,探問我想要的消息。”葉吟雲冰冷道,“不過,我向安全保證,無論探問前後,我會保證你性命安全——除非我死了。”“可笑。”月華撇嘴道,“道長也不算算,您在我麵前失信多少回了?”“嗬,葉某慚愧。”葉吟雲也笑起來,“不過此事與娘子並非絕無益處,若能找到犯案真凶,娘子大可手刃其人,為柘榴娘子報仇雪恨。”月華眼神重又犀利起來:“此話當真?”“自然當真,就算娘子不下手,我們也會代為行事。”葉吟雲沉聲道,“柘榴娘子可作錯何事?她不過帶了一枚琉璃鏡,就命喪黃泉。凶手濫殺無辜,擾亂長安,自然人人得而誅之!”“好吧。”一番言語,月華終於鬆了口,“你且將我放開。”葉吟雲笑了笑,拔出長劍,反手遞給背後易小淵,易小淵遲疑片刻,還是接了。葉吟雲這才放開按住月華的手。月華坐起,撣了撣身上灰塵。葉吟雲緊張地注視著她,但少女始終沒有把手伸向裝滿藥物的腰間,他這才放下心來。看著月華鎖骨處被用力壓出的紅印子,葉吟雲也有些慚愧,抱拳行禮道:“娘子受苦了。”月華不接他理,“嗤”地笑了聲,然後指道:“韓頭房間旁有偏門,通往馬廝。那裡有我專屬的馬車,隻是沒有車夫……想必道長不會允許我叫車夫來。”“原來如此。”葉吟雲環視一周,“我駕車便是。”“我、我也可駕車。”易小淵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和你一起。”葉吟雲苦笑一聲。他知道,方才一番威脅,怕是早已將易小淵心中的“救命之恩”洗刷得乾乾淨淨,他對自己的監視不會再有所放鬆。但事已至此,兩人已經越發像綁在一起的螞蚱,想了想,他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他些什麼。片刻後,在月華所說的馬廝之內,葉吟雲看著正在套韁繩的易小淵,脫口問道。“易大人不問往何處去嗎?”“要能說的,你自會找我說的。”金吾抬頭一笑,露出一行白牙,“你看,這不就來了麼?”見他如此,葉吟雲也鬆了口氣,笑道:“易大人,我們要前往的,應是山棚據點。”“山棚?”易小淵停下手中的活兒,“先生說的,不是普通的山棚吧。”“當然不。”葉吟雲搖頭。山棚原是獵戶與墾荒之人在山間搭建居住的棚戶,安祿山之亂以來,有些流民散兵逐漸加入其中,成為一隻不小的力量。又有各地藩鎮節度使、官員暗中接濟,久而久之,“山棚”成了“樂坊黑市”一般的叛黨,小有勢力,頗令金吾頭疼。“這山棚,”易小淵壓低了聲音,“與那長安殺人的凶手有何關係?”“方才阿倫說過,那襲擊他的百戲老人,自稱‘聖磐’。”葉吟雲道,“聽來怪異,但若是反切(古代訓音的一種讀法,換成現代說法即是詞語二字的聲母韻母對調)一番,可不就是‘山棚’麼?所以此事,我推測應與山棚有關。”“原來如此。”“永貞元年十月,太上皇剛剛薨去,如今的聖上以太子之身登基不久,便有一個隱居在山中的人,叫羅令則的,前往秦州,假傳當時太上皇旨意,向隴西經略使劉澭請兵,要求廢了聖上,令舒王上位。”“哎呀,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經略使沒有同意,反向朝廷告密。很快,朝廷衛隊便抓住了那羅令則,將其綁回朝中,當眾殺頭。幾日之後,舒王也隨著薨去了。”易小淵張了張嘴。葉吟雲知他懷疑舒王乃是因羅令則遭難,趕緊截住話頭。“這已是十幾年的宮中之事,不足為談。隻是那羅令則也是山棚出身,而月華乃是……所以我想,山棚勢力想必十分重視她這一脈血統,若挾持她去,山棚之人定會有所忌憚,不會說謊。就此調查出那操偶之人身份,應當比我們四處亂跑獲知線索更加容易。”“我明白了。”葉吟雲抬頭看車廂,廂內,阿倫與月華已就座,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他不由得搖搖頭,“這小藥師……月華心性狡詐,還不知會耍什麼花樣。但她乃是我們手中的一個籌碼,還望易大人助我護得她周全。”“你放心,”易小淵再次笑道,“不管什麼公主還是籌碼,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娘子,我身為男子,當然要護著她。”這話乍聽有些輕薄,葉吟雲本想取笑於他。但他見易小淵說得單純,不含絲毫雜念,便閉口不言。眼見馬匹已準備停當,葉吟雲便吩咐易小淵,他們二人輪流駕車,有一人在廂中與阿倫一起監視月華,易小淵同意。“我先駕車。”他說,“你看著她吧。”葉吟雲答好,正欲回身上車。易小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了聲:“葉先生。”他回過頭:“易大人何事?”“羅令則我知道了……那辛公平呢?你們方才說的辛公平又是什麼人?”提到這個久違的名字,葉吟雲不由得心中一抖。他僵硬地轉過身來,臉上僵硬地堆上了笑容,他對著易小淵說道:“無關緊要之事,晚點再與易大人相敘。”“哦,那好!”易小淵笑得爽朗,“快上車,我們即刻出發!”葉吟雲轉身登上車去。阿倫坐在車中,見他進來,不由自主地往角落縮了一縮。葉吟雲知他被方才情狀嚇到,不由得心情複雜。月華倒不在意,兀自跑到氣窗前,跪坐笑道:“往前,到了無路處,便往北拐去。”這樣一來,她近乎是在易小淵頭邊輕聲耳語,也不知那老實金吾衛是個什麼心情。此時窗外天色大亮,葉吟雲知道,時間又過去一段。他輕歎一聲,坐於窗邊,陷入沉思。馬車依月華指揮,穿曲出巷,行出小門,轉到平康坊主乾道之上。向前疾馳之時,另一輛華麗的馬車與他們方向相反,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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