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遇(1 / 1)

如果將銀子寄存在萬寶樓,每年不僅需要給萬寶樓存金,將來嫁人的時候這筆銀子還不會上禮單,相當於白白送給夫家的,得不償失。思來想去,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天涯航運上。滿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上年冬,天災大雪,湖麵結冰,航運遇難。天涯航運與各商戶簽好的訂單無法按時出貨,甚至有好幾艘船一去不返,沉入江底,天涯航運損失慘重,賠了不少銀子,導致資金周轉不靈,如今正是缺金短銀的關鍵時期。若非天涯航運的金庫賠了個底朝天,區區三萬兩銀子,堂堂七殿下又何至於拿不出來?如果她願意將這筆銀子投到天涯航運上,換取天涯航運每年盈利的分紅,那就是錢生錢,且隻要七殿下不倒,她的利益就是永遠的。但是這個想法她卻不能告訴秦五娘,她是洛王殿下的人,她知道了就代表洛王殿下知道了,洛王殿下和七殿下都是皇子,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還不好說,她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她的底。“這點我倒是還沒有想清楚,那筆錢就暫且放在萬寶樓,請五娘幫我保管些時日,按每日一兩銀子收取保管費,等時機到了,我再來取,如何?”莊成雙笑眯眯地望著她。每日一兩銀子的保管費,一月就是三十兩,萬寶樓的小廝每月才領三兩銀子的月例……秦五娘自然樂意效勞。她的表情已經回答了莊成雙的問題,莊成雙繼續道:“至於洛王殿下的病情……”說到此處,瞥見秦五娘的神色驀然間從柔和變得冷沉,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病,“隻要能讓我名正言順地出府為洛王殿下診治,成雙不敢推辭。”意思就是,她出府為洛王殿下診治,必須得到大夫人、老太君和洛王殿下的允許,洛王殿下那裡是最難辦的,不是因為他對莊成雙有偏見,而是他對自己的病根本不抱希望了。最怕什麼,最怕心如死灰,一心等死。秦五娘眉頭緊鎖。而莊成雙推測,洛王殿下這麼久沒有動靜,絕不是因為秦五娘沒有在他麵前提起此事,而是因為洛王殿下根本不願意自己為他診治。“二小姐的意思,五娘明白,請二小姐在國公府靜候音訊。”秦五娘頓了半晌,又問,“不知二小姐是否方便告知尊師乃是何人?”想起師父,莊成雙頗為唏噓:“家師玄冥子。”語落,就見秦五娘的雙眸驀然間瞪大了幾分,隱約有期待在眼中流淌。“我九歲時,偶然在水月庵後山救了因采藥而摔了腿的家師,後將家師帶回庵中照顧,她見我可憐,便將畢生所學教會與我,後才離去。”原來是這樣,秦五娘露出了然的神色。據說玄冥子的醫術可令人起死回生,但是她素來形單影隻,終年行跡飄忽不定,他們找尋多年未果,不曾想竟然被莊成雙遇到,且還被她所救。莊成雙算著時辰,覺得差不多了,站起身來:“五娘,時辰不早了,我需先行告辭,如若五娘還有事與我商量,可想辦法讓人帶信給我。”“二小姐慢走。”秦五娘微微頷首,起身目送她離開。回到偏院,剛好趕上吃齋飯的時辰,因老太君在場,所有人都不敢放肆,安靜地吃完齋飯,大夫人和二夫人陪同老太君又去正殿誦經,莊玉玲、莊玉容和莊語嫣相約去觀望亭看景。“聽說大相國寺的觀望亭可縱觀金陵的大片光景,二妹可有興趣?”莊玉玲笑問。不待莊成雙開口,莊玉容已迫不及待道:“大姐,二姐隻喜歡看書,對賞景哪有半分興致?二姐以前是水月庵的,大相國寺這麼多佛經二姐都看不過來了,哪有時間同我們閒聊,你就彆瞎好心了,時間不多,我們快走吧。”“玉容,成雙還未開口,你怎知道她不喜歡?”莊玉玲聲音沉了幾分,“不可任性。”莊玉容不快地彆過臉去,對莊玉玲的話嗤之以鼻,卻又沒有繼續跟莊玉玲作對。莊語嫣覺察到氣氛的僵硬,呆呆立在一邊不說話。“大姐,你們去吧,賞景這種閒事,我確實不感興趣。”莊成雙麵上看不出喜怒,說完這句話後端起茶盅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回來。”她語氣雖然溫和,卻不容置喙,莊玉玲不好勉強。“小姐,三小姐對您的態度也太令人寒心了。”她們剛走,茹梅便歎氣道。莊成雙放下茶盅,渾身散發著一種不易被人覺察的威壓:“茹梅,不要在背後隨意議論主子的是非,否則容易惹禍上身,記住了嗎?”茹梅嚇得渾身打了個寒戰,也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慌忙補救,“是,小姐,奴婢知錯了,是奴婢一時沒有管住嘴巴,奴婢再也不敢了。”莊成雙沉沉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她們所在的位置是大相國寺的偏院,莊成雙記得從偏院的後門出去,沿著長廊一直往後走,便能到大相國寺的偏殿,偏殿不遠處連著一座拱橋,過了拱橋就是大相國寺的梅林。“茹梅,你在這裡等大姐她們回來,靈書跟我去偏殿。”莊成雙吩咐完,起身往偏殿走去,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就看到了那座拱橋,拱橋兩頭刻著半大不小的石獅子。莊成雙喜上眉梢,加快腳步走過去。這個時節梅花本應已經凋落,但是大相國寺位處半山,山腰氣候不同於山腳,所以梅花才仍舊開得熱烈,白裡透紅,煞是漂亮。梅林裡有一四角涼亭,遠遠望去隻能看見涼亭模糊的輪廓,莊成雙左躲右閃地避開梅花開得瀲灩的花枝,很快就靠近了涼亭。然而,涼亭裡有人。“誰!”涼亭裡的人明顯也覺察到她的到來,拔高了聲音厲聲問,目光更是精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嚇得莊成雙冷不防地倒退了兩步,烏黑的頭發被梅花花枝勾住。疼得莊成雙“嘶”一聲,定睛往涼亭的方向望去。雕刻著飛魚走獸的四角涼亭的石桌旁坐著兩個人,一個身披袈裟,滿臉褶皺,一雙眼睛仿佛看儘世間滄桑,溫和而寬恕。一個白衣勝雪,發束玉冠,蒼白的唇色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病態美,而那一抹白仿佛就要與這瀲灩芳華的梅花林融為一體。白衣男子身後站著兩名身穿青布衣衫、手持長劍的冷麵護衛,兩人模樣無二,竟是雙生。就在兩方互相打量的時候,靈書已經把莊成雙的頭發從梅花枝上取了下來。“什麼人,竟然亂闖梅林?”其中一個帶刀的護衛厲聲問。靈書被嚇得渾身冷不伶仃地打了個冷戰,不自覺地伸手緊緊地抓住了莊成雙的衣袖,小心翼翼道:“小姐,那兩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唯恐會對您不利,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你彆慌。”莊成雙輕輕拍了拍靈書的手,對涼亭之上的人道:“小女子莊成雙,隻因喜歡梅花傲視群芳的魅力,所以特來此觀賞,如有打擾之處,還請恕罪。”白衣男子正手執白子,欲要下子,聞言那隻略顯蒼白的手卻微微一頓,僵在黑白棋盤上。身披袈裟的老者自然覺察到了白衣男子的異樣,看向陣勢分明的棋局,如此明顯的落子之處,對於他而言,是不需要考慮的:“白笙,你可有困惑之事?”“我隻是突然想起,前日裡有人告訴我,我的身體或許還有一線可救之機,但我已然習慣如今這副病樣,也不抱任何期望可以做一個正常人,救與不救,都無差彆。”老者沉默良久,隻道:“白笙,你並非我道中人。”並非道中人,便是俗世者,俗世者應該有俗世者該有的心態,至少不應該將生命看得如此透徹,如此無妄,若如此,生與死,皆沒有區彆。“白笙應多想想以後。”老者道,“大千世界,總是充滿轉機,或許你會迎來你命中的貴人,隻希望屆時白笙勿要將其遠推。”白衣男子但笑不語,他一個將死之人,即便有貴人相助,又有何意義。兩人兩對而坐,輕聲細語,仿佛將不遠處的莊成雙主仆自動忽略了。兩名帶刀護衛見莊成雙主仆並未有意離去,而自己的主子也不發話,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與莊成雙主仆無聲地對峙而立。莊成雙並未猜出那位老者和白衣男子的身份,站在原地思量良久,深覺此地不宜久留,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到白衣男子的詢問:“可是國公府的二小姐莊成雙?”他的嗓音微顯嘶啞和虛弱,看來是個久病之人,可惜了這番驚世之貌和古井般的黑眸。“小女子正是。”莊成雙壓下心底的意外,不卑不亢地回答,“敢問閣下如何認識我?”白衣男子輕輕落下白子,答非所問道:“回程的路還遠,二小姐儘快離開吧。”莊成雙滿腹疑惑,卻不好當下發問,見那兩名護衛已有發作之勢,微微點頭:“告辭。”走出梅林之後,她又不禁回頭望去,那張蒼白無色的麵容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裡,莫非他就是傳聞中驚才絕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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