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誠毅全然是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曾經還因在大街上強搶民女被老百姓告到了京兆尹府衙門,因著永平侯與京兆尹府大人的關係,此事才沒有鬨到當今聖上麵前,而是暗暗低調處理了。嫁給徐誠毅這樣的人,這輩子算是在成婚的當日踏進了地獄。莊成雙上一世便是因為意識到這個問題,才費儘心機為自己謀劃,最終曆經千辛萬苦才嫁給了秦墨天,隻是沒想到費儘心思為自己籌謀到的出路,到頭來竟是一條死路。這一世,大夫人又開始打著這種算盤,上一世她尚且能避開徐誠毅這個紈絝子弟,這一世,對她來說,自然不成問題,雖然要費些心思,但到底也是值得的。“對了,小姐,不久就是老太君的壽誕了,您準備給老太君送什麼作為賀禮啊?聽說大小姐和三小姐在老太君的壽禮上下了很大的工夫呢!”見莊成雙似乎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樣,靈書不免為她著急起來。能得老太君歡心,在國公府的地位都會變得舉足輕重,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府裡上下都知道小姐不受寵,他們扶雙院的人,出了院子就處處受人冷嘲熱諷。祖母的壽禮……想著,莊成雙心中免不了有些煩躁:“壽禮的事情,我自有主意。”靈書一聽,頓時放下心來。“壽”字已寫好一半,莊成雙筆力不足,筆下的字少了幾分剛毅,多了幾分柔軟,將餘下的“寸”字添上,看著越發覺得不倫不類,乾脆扔了重寫。“小姐,您寫得多好啊,怎麼扔了?”靈書撿起來抖落上麵沾染的灰塵,將紙張重新鋪好,“扔了多可惜啊,這樣好看的字,還可以裱起來呢!”“本就是隨手練練,有什麼可惜的,若是不能達到最好,要來何用?”莊成雙苦笑。靈書歎口氣:“小姐您太苛責自己了,若是府中其他小姐像您這般離家五年,怕是連字都不認識呢,就像奴婢這般,粗使得很。”靈書說得沒錯,若她在水月庵時沒有偷偷看書識字,怕還真的大字不識得幾個。莊成雙想到靈書提起給老太君準備壽禮的那番話:“你去把茹梅和沁竹叫上來。”靈書下了樓,很快與茹梅和沁竹相繼進了書房。莊成雙拿了二十兩銀子交給茹梅:“你雖然比沁竹小點年歲,但是你以前是祖母身邊的人,比之靈書和沁竹更要見多識廣,趙媽媽初來,我想著明日傍晚你們以扶雙院的名義在花房設宴,給趙媽媽接風,這件事就由你主辦。”“奴婢一定辦好。”茹梅接過銀子,神情頗為激動。“靈書,沁竹,宴請的事務繁雜,你們二人要幫襯著茹梅,不能懈怠了,明白嗎?”靈書和沁竹齊聲應是:“奴婢遵命。”“至於宴請的名單,一會兒我擬好了之後你們寫了帖子,由沁竹一一給她們送過去。”莊成雙叮囑道,“沁竹,記住,要當麵送帖子。”沁竹慎重地點頭。靈書笑道:“茹梅姐姐是老太君賜給小姐的,在府中的姐妹婆子們中說得上話,沁竹姐姐和趙媽媽皆是大夫人賜給小姐的,由沁竹姐姐去送帖子,怕是沒人敢不給臉麵,小姐這樣安排最好不過了,至於我就……嘿嘿,能者多勞,我倒趁機得了閒。”莊成雙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佯怒道:“你要多幫幫兩位姐姐,可不能偷懶。”“是,小姐。”靈書笑嗬嗬的,絲毫不因沒被重用而感到沮喪。吩咐完,莊成雙讓她們各自去忙,靈書留下來等莊成雙寫宴請的名單。“小姐,您不是說趙媽媽是大夫人派來監視您的嗎?怎麼您還對她這般重視啊?”這小丫頭是個缺心眼的,往後跟在自己身邊怕是容易惹事,須得開導開導她。“母親派了趙媽媽過來,明麵上是為了我好,我為趙媽媽接風,那是在明麵上告訴他人我明白母親的好意,這些都是表麵上的功夫,自然要做足了,否則容易給彆人詬病。”“至於暗地裡各自打的什麼心思,彆人可不管,彆人都隻看表麵上的你來我往。我給趙媽媽接風,一是明麵上表示領了母親的情,二是為了讓你們借機跟其他院子裡的姐妹婆子聯絡感情。都是國公府的人,隻有彼此玩得好了,將來才更方便辦事,明白了嗎?”靈書聽得懵懵懂懂的,撓著後腦勺不明所以地看著莊成雙。莊成雙歎氣道:“你自己下去多琢磨琢磨我說的話,將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交給你做,若是你一直不開竅,我怎麼敢重用你?閒下來的時候多看些書,頂你繡好幾個荷包呢!”靈書心裡卻因著莊成雙的話有了絲歡喜:“奴婢遵命,奴婢一定好生琢磨,絕不讓小姐失望。”莊成雙好笑地搖了搖頭,正好名單擬好了,她交給靈書:“拿去吧,讓沁竹今日就把帖子給各個院子送過去,不要耽擱了。”靈書拿了名單退下去。次日下午,扶雙院的幾個丫頭還在忙著宴請賓客給趙媽媽接風的事情,莊成雙便著薑黃繡青綠荷葉齊胸襦裙,外套薑黃大袖衫,三千烏發以一支木釵簡單地挽在腦後,再以絲巾遮麵,獨自出了國公府的朱紅大門。華陽街上車水馬龍,萬寶樓裡更是賓客紛紜,莊成雙剛行至萬寶樓的大門,便有小廝熱情地迎上來:“姑娘裡麵請。”莊成雙隨著小廝進去,在萬寶樓一樓廳堂的空桌坐下,台上有五六位身著白衣的女子在獻琴藝,廳堂裡琴音寥寥,彆有一番情致。不多時,小廝來上茶,低聲對莊成雙道:“姑娘,我們五娘有請。”莊成雙點了點頭,小廝恭順地離開後莊成雙徐徐起身,有丫鬟迎上來:“姑娘,我是五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彩蝶,請姑娘隨我來。”莊成雙點頭,由丫鬟彩蝶帶路,兩人沿著那晚的路線到了秦五娘房間,房門微微敞開著,彩蝶輕手敲了敲門:“五娘,姑娘到了。”房間裡傳來秦五娘嬌媚的聲音:“快把姑娘請進來。”彩蝶輕手推開門扉,莊成雙走進去,彩蝶順勢關上了房門。“五娘辦事,果然乾淨利落,成雙佩服。”莊成雙一邊往裡走,一邊稱讚道,“若是沒有秦五娘的人力,玉佩之事,哪會辦得如此順利,當然,其中免不了玉器店那位老板的功勞。”秦五娘掀開珠簾請她就座:“二小姐過獎了,我不過是順著二小姐的計劃辦事,若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這萬寶樓早就倒閉了。”彩蝶進來上茶,秦五娘請莊成雙在宴息處就座,莊成雙道了謝。“五娘是個爽快人,多餘的話我們就不多說了,”她從懷中摸出玉佩,“這是碧落黃泉玉,從今日起,就交由五娘保管了。”秦五娘看著桌上的玉佩,悄無聲息地掩去眸中的驚色,目光從玉佩上重新落回莊成雙的臉上:“得二小姐如此信任,你這個朋友,五娘交定了。”莊成雙亦是一笑。她費儘心思為自己謀財,秦五娘費儘心思想要治好洛王殿下的病,她們有不同的目標,卻踏上了同一條船,無論如何,這個買賣於她而言,並不虧。“能與五娘相交,是成雙的運氣,五娘事務繁忙,成雙就不多打攪了,告辭。”秦五娘確實有事,因而並不留她,喚了彩蝶送莊成雙出去,但被莊成雙拒絕:“五娘彆多想,我隻是不想讓他人知道我與五娘暗中有來往,希望五娘能諒解。”秦五娘是何等聰慧的女人,一點就透,無須多說。“二小姐慢走,不送。”莊成雙轉身走了出去,直到再也聽不見她的腳步聲,秦五娘的表情立刻轉為為凝重:“彩蝶,我要儘快見到洛王殿下,你去安排。”“是,五娘。”彩蝶應聲而去。從秦五娘的宴息處出來後,莊成雙先是繞到了茅廁,而後才從茅廁的方向回到萬寶樓的廳堂繼續喝茶聽曲,過了兩盞茶的功夫,萬寶樓忽然進來了批著裝與眾不同的人,男女皆有。有一位年約四旬的長者,兩鬢花白,嘴角四周蓄著胡須,手上拿一把青鋒劍;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長發束冠,相貌俊秀,略有幾分書生氣;一位年約十七八的妙齡少女,少女的長發全辮成了一個個小辮子,露出光潔的額頭,手上擒著一根用麻絲做成的長鞭,她雙目炯炯有神,四處觀望時目光分外犀利,一看就會武藝。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名帶刀的護衛和兩名侍奉的丫鬟。莊成雙眉眼上挑,淡淡看著。如今天下三分,看這隊人的裝扮,像是從南蒼國而來。他們在與莊成雙隔著兩桌的位置上坐下,因著廳堂人多口雜,喧鬨聲此起彼伏,莊成雙坐於其中,反而不易惹人注目。“這些人為何著裝如此迥異?”旁桌有人問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啊?他們是南蒼國過來的商隊,近來對我們明夏國的寶貝起了興趣,所以幾乎每日都會來這裡看看,估摸著是瞄準了即將到來的拍賣會吧。”“據說這些從彆國過來的商隊都非常有錢,而且不好招惹,你們最好看看就是了,千萬彆去招惹他們,以免惹禍上身。”“他們為何不好招惹?”又有其他人問。那人勉力地笑道:“涉及兩國邦交,這些商隊若是在我們明夏的都城出了事,輕易就會鬨到當今聖上麵前,到那時,涉及的問題可就多了。”到底如何個多法,當場有很多人追問,那人卻不再解釋,隻是仰頭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盅,優哉遊哉地出了萬寶樓,餘下眾人麵麵相覷。商隊……這些人中,除了那位年輕的公子,其餘人均步履輕盈,即便是那兩個丫鬟都身懷武藝。這群人,真的隻是尋常的商隊那麼簡單?莊成雙暗暗打量揣摩著,如果不是商隊,難道是江湖客?不對,這些人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一言一行,均舉止有態,尤其是那位公子,斯文俊雅,風度翩翩,又稍顯文弱,沒有半點江湖客該有的豪邁或者匪氣。既非商隊,又非江湖客,莫非是……莊成雙眯了眯眼睛,注意著他們的動向,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若有所思。不一會兒,那斯文公子招來小廝,要求見秦五娘,小廝去通報後很快折回來:“我們五娘請三位到二樓雅廳一見,三位客人請。”秦五娘是輕易不接見外客的,想來這彆國的商隊果真誰都不想得罪,即便是聲名赫赫的萬寶樓老板秦五娘,亦是如此。這幾人不知道談論了些什麼,半柱香後,那三人下來,神色各異。年長者一副垂目沉思的模樣,文雅公子麵色無奈,至於那位女子,則是一副怒火衝天之態,那文雅公子的手在女子的肩上輕輕拍了拍,那女子的怒氣才稍稍熄了些。繼而那年長者揮了揮手,候在廳堂的幾個下人立刻跟上去,一行人魚貫出了萬寶樓。莊成雙繼續喝茶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