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嫋嫋想不明白,都到這份上了,為什麼這些人就不願消停消停,難不成殺了過任務的臨時工,他們就能繼續存在了?“……等等,”喻嫋嫋忽然尷尬的察覺,“不會真有這種情況吧?”然而現在形勢危急,喻嫋嫋的心思剛剛想到一半,那尖刀就刺到了眼前。身體本能的在泥地上滾了一圈,喻嫋嫋嚇出了一身冷汗。相較於周昱,喻嫋嫋的處境還算是好的,那女人似乎鐘情於年輕的小夥子,一刀比一刀狠,以至於後來都冷落喻嫋嫋和沈沉風了。陸行更彆說,他從始至終沒受到攻擊。而那伯爵也表現出了一種消極怠工,他似乎自己單獨殺人時運用的花招更多,也更加熱愛這項事業,拴上狗鏈後,女人拽一下他才動一下,不拽他就不動,給他一捧瓜子估計現在就磕上了。周昱被追得異常狼狽,那女人跟討債鬼似得,要不是前者年輕力壯還受過幾年訓練,恐怕頭都被錘飛了。喻嫋嫋努了努嘴,沈沉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趁那女人追著周昱雞飛狗跳,陸行又牽製著地下的死人,他兩剛好能跟伯爵談談心。說實話,兩個姐姐,一個溫柔一個狂暴,這伯爵明顯是個殺人狂不是受虐狂,怎麼也不會喜歡後者吧。說是談心,喻嫋嫋還沒開口,那伯爵就自覺主動的繳械投降,“弄斷鎖鏈,我帶你們去。”“……”還有這麼配合的雇主?“弄斷鎖鏈後,你不會對我們下手吧?”沈沉風道,他警惕地擋在喻嫋嫋身前,但這雨中的伯爵卻滿臉寫著“算了,無聊,讓我死”。“對你們下手有什麼好處?”他道,“我能活過來?我姐能變回來?還不是一個死循環,拉倒吧。”他歎了口氣,“棺材裡多好啊,我姐安安靜靜的,不打我不罵我。”喻嫋嫋一瞬間從他眼睛裡看出了委屈。“好吧……我信你。”喻嫋嫋的話沈沉風卻不能苟同,不過再耽擱下去,周昱就快被弄死了。一回生二回熟,好歹算是個朋友,總不能見死不救。鐵鏈雖然粗壯了點,但追人的時候拽手上不方便,所以那女人將他拴在了樹乾上,說起來也是可憐,鐵骨錚錚的漢子。喻嫋嫋開鎖的水準一流,拿彆針捅了兩下就聽見“哢”一聲,伯爵掙脫了束縛,沈沉風忙將喻嫋嫋揪到了一邊。也不知為什麼,沈沉風明明了解喻嫋嫋——這人竄起來比子彈還快,可仍是免不了擔心。情商低下的沈大富豪安慰自己:她要是傻了,殘了,植物人了,那說不定十幾年前的真相就此沉埋,他爹媽的死因也就永遠沒法知道了。沈沉風的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那伯爵轉了轉脖子,不小心把接上去的腦袋又了晃下來,隻能繼續提在手上,半人半鬼的開腔道,“走吧,趕緊超度我,好死不如賴活。”“……”感情這裡世界自帶的翻譯不僅現實沿用,還能折騰出這種複雜句式?有人開路,那些不安分的小鬼們瞬間老實了,他們惡狠狠地賭咒發誓,隨著雨聲變得越發嘈雜,最終驚動了那瘋狂的女人。她正追砍得開心,顯然很不喜歡這種打擾,周昱抓緊時機蹬著腿,從尖刀底下挪出了三丈遠。“你要背叛我!”那女人鬼叫著,金色的長發被雨打成了深色。她忽然將尖刀倒轉,對準了自己的胸口,“你要是敢,我就殺了她!”“……哦。”那伯爵無動於衷。講真的,大家都是死人,就彆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了。威脅變成了怒火,繼而是哀求,那女人使儘了全身的力氣也沒能讓伯爵遲疑半步,最終,她隻能倒在雨裡嚎啕大哭。她所有的攻勢隻有弟弟還愛姐姐時才有效,一旦這種愛消耗殆儘,那伯爵根本不會在乎她。大家都是變態,誰怕誰啊?沈沉風最終還是將聖甲蟲放進了棺材裡,那女人的軀殼靜靜躺著,胸口缺了一塊,原本放心臟的地方替換以裝飾,雨中的腥味緩緩衝淡,喻嫋嫋一抬頭……終於看見了一個美人兒。“我就說,那顆腦袋的主人,怎麼會肮臟邋遢滿是血汙。”喻嫋嫋的嘀咕聲讓周昱聽到了,嚇得他又往外跑了兩步。對一顆孤零零的腦袋也誇的出口,真的不是變態嗎!雨有轉大的趨勢,那女人身上暗紅色的衣服終於滌淨了,露出原本雪白的底色,她溫柔端莊地拎著刀,緩緩從泥水裡站了起來,於柔軟的夜風中化開一句“謝謝”。莊園裡經年不響的鐘終於被風吹動,在此夜奏出一曲挽歌,遍地的冤魂哀嚎痛哭經久不息,呐喊聲仿佛驚動了整個鎮子。當喻嫋嫋他們回到酒店時,接待的前台跟見鬼似得一臉惶恐。也不能怪他,任誰看見四個全身滴著水,狼狽不堪的人都會嚇一跳,更何況,他站在這兒聽了一夜的鬼哭狼嚎。周昱因為工作和錢的原因,事情解決後就離開了,喻嫋嫋傷口進水發了兩天低燒,這期間沈沉風和陸行倒是快活,還真報了旅遊團,開開心心參觀了一次莊園。沒有鬼怪地追殺,沒有緊迫的時間,聽一些臆想出來的怪談,再看看重新修複過的建築,沈沉風全當散了一回心。彆人的心理陰影他用來放鬆……喻嫋嫋懷疑沈沉風的腦子也不正常。直到四天後,沈沉風接了一個電話,這種安逸的氛圍忽然隻剩個空架子,一切又被打回了現實。有人死了。死的是沈沉風公司的副總王任遠,據說昏迷了五天,蘇曉語請得陪護,但人卻在第五天黃昏的時候忽然醒過來,全身冒血而死,那些烙在軀體上的血洞,就像用手指戳出來的。據電話裡所說,全身上下包括臉,沒有一處完好。末了,連蘇曉語那種人都低下聲音來,“王任遠是個好人,不應該死得這麼慘。”失真的音色透過手機,讓每個人心裡都不好受。回國途中,喻嫋嫋問了陸行一些事,關於這個王任遠的。她是局外人,但陸行卻回答得很具體,不厭其煩地告訴喻嫋嫋:王任遠有個深愛的老婆,還有一個女兒,雖然是公司副總,但應酬卻很少,跟普通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規矩的不行。王任遠還在老家買了套房,等退休了就搬回去住,他老家在海邊,就是那種春暖花開的海邊,小縣城裡樸實還熱鬨,退休後誰不想去住兩天。陸行還告訴喻嫋嫋,王任遠是沈沉風的左膀右臂。沈沉風剛繼承公司那會兒,誰也不服他,董事們連開三天的會,想稀釋沈家的股份,上層搖搖欲墜導致公司股票一路下跌,每天都有大批人離職,要不是王任遠撐著下麵,沈沉風根本沒精力跟董事們斡旋。更沒辦法達到現在的成就。“……”喻嫋嫋到現在才知道,沈沉風不僅是個富二代,還是個有名有望經營著家族企業的富二代。要是有這麼一個人陪自己度過最艱難的時光,感情必然深厚,就算沈沉風這種看起來冷漠的人,心裡肯定也不好過。可喻嫋嫋奇怪的是……為什麼這位王任遠沒有住進莊園,更沒有尋求沈沉風的幫助?她這麼一想,也就順勢問了出來。陸行輕輕歎了口氣,“因為他有家室,有家室的人總要記掛著愛人子女,不能全身心的投入任務,他沒有願望,每次隻是混到平安出來就算完事……”陸行不敢苟同地搖了搖頭,“這樣的人沈沉風顧念情分興許會幫,但我們卻沒有義務,更何況幫得了一時,可幫得了一世?他到現在連生魂時機都沒辦法控製。”這麼一想,王任遠其實死的不算冤枉,可即便如此,認識他的人仍然心有戚戚。飛機一落地,沈沉風直接就去了事發地,他帶上了東方叔,喻嫋嫋也想跟著,沈沉風沒有拒絕,隻有陸行先回去了。王任遠死亡的屋子也是沈沉風名下資產,又有蘇曉語看著,所以還沒人發現。房間裡的空調開得很低,幾乎跟冰窖一樣,勉強保存著王任遠的屍體,讓其沒有腐化。就像電話裡說的那樣,王任遠確實死的很淒慘,喻嫋嫋這兩月也算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死法,但還是被震驚到了。就好像無數個人在捏他的筋骨,把皮囊以下的東西都捏碎了,數不清的血窟窿遍布全身,幾乎看不出個人樣。東方叔不愧是沈大佬包養的私家醫生,能治活人,還能驗死人,看了好一會兒才跟沈沉風道,“在裡麵就死了,傷是前天才發出來的,人也剛死,但已經腐化了三天有餘。”而沈沉風則從床頭櫃裡翻出了一本筆記,封麵寫著王任遠的名字,裡麵每一頁都工整地寫著地點,直到幾天前最後一張絕筆——封門村。看來王任遠是死在了封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