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棺材的外頭有沒有搭扣啊?”喻嫋嫋道。沈沉風聞言瞟了她一眼,“照道理來說是有的,隻是這幅棺材怕是沒有……就算有,十之八九也是開著的。”因為棺材還算新,但蓋子的邊緣卻有無數次的開合後留下的木屑和刮痕,喻嫋嫋在狹隘的空間裡摸了摸,摸出一塊極薄的刀片來……賊的本性改不掉,永遠隨身帶著些工具。刀片很輕易地插進上下間隙中,喻嫋嫋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柔韌性,幾乎用一個極端扭曲的姿勢完美切割了一圈,當刀片再次回到棺材中時,喻嫋嫋在刃上看見了一些黏上的血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喻嫋嫋道,“好消息是的確沒搭扣,如果在裡麵施力的話應該不難打開,壞消息是……外麵有東西虎視眈眈。”頓了頓,喻嫋嫋將自己轉了過來,臉對著沈沉風側臥著,“當然,繼續呆在這裡我們也會被悶死。”沈沉風無奈地撇過眼睛看向她,“所以你覺得將我們放進棺材的人,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在救我們?”“不然呢?”喻嫋嫋反問,“當時那種情況,我們怎麼死都不知道吧?”沈沉風沒有繼續說什麼,顯然已經認同了她的想法。“還是出去吧。”沈沉風看了一眼手機。他前兩天已經調過了時間,誤差不超過一個小時,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大天亮了,至少不用擔心那些倒黴催的聖甲蟲。“這些東西都不在白天活動,隻要我們翻出去,應該沒有多大危險。”沈沉風話剛說完,也不給喻嫋嫋一個心理準備,直接將棺材板推開一條縫。泥沙不斷的灌進來,喻嫋嫋隻好閉上眼睛一起用力,那些指刮木頭的聲音更加清晰,幾乎是得見天日的一瞬間,喻嫋嫋就被沈沉風拉了上去,而她的鞋則被另一雙手永遠的留在了地下。“我的天……”墳地還是那一塊墳地,可經曆了剛剛的事,喻嫋嫋才知道這平坦的地麵下暗藏著多少屍骨。莊園的主人用茂密的草坪和灌木掩蓋了地下的墓碑,沈沉風見她沒事,也顧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塵,先撿起了腳邊的殘存石塊。整個墳地鬱鬱蔥蔥的灌木叢裡散落了無數這樣的碑塊,就像是一個人在紀念,而另一個人在破壞。“走,去問問管家。”沈沉風的目光變得森冷而銳利,喻嫋嫋甚至因此而嚇了一跳。這座莊園的管家永遠隻屬於兩個地方,要麼在大廳,要麼在自己的房間。沈沉風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指揮仆人們收拾昨夜的殘局,沈沉風二話不說,上來就掐著人的脖子,將管家拖進了角落裡。沈沉風雖然為人淡漠,但向來舉止優雅,對人更是有種出乎意料的溫柔,這還是喻嫋嫋第一次看見他使用暴力,隻能眼巴巴的跟著,連話都不敢多說。她總覺得沈沉風可能發現了什麼。“你昨天說主人們,這莊園是不是有兩個主人?”沈沉風根本不給管家任何反應的機會,隨即逼問道,“一男一女,興許還是同胞兄妹。”管家被他壓製在牆角,卻打定主意般不發一言。沈沉風隨即冷笑道,“普通一個莊園怎麼會有自己的墓地?而墓地下的屍骨又怎麼會多到這個地步?你的兩個主人裡至少有一個以殺人為樂吧?”那管家顯然是被沈沉風戳中了心事,整個人仿佛想到什麼般微微瑟縮了一下,神色痛苦地呻吟道,“你彆問了!”“什麼事情能讓你們怕到這種程度?雇主雖然沒有給出找凶手的條件,但是你要知道,沒有厲鬼是不想複仇的,”沈沉風簡直字字誅心,“他沒有委托任務隻有一個原因……他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並且要將其折磨致死。”管家哆嗦得更厲害了,就連喻嫋嫋也跟著手腳發冷。他們來時,雇主已經死了,所以凶手肯定在仆人和管家當中,但這次的雇主卻沒大規模的展開屠殺,再加上墓地裡那麼多的無主屍骸隻能說明一個原因——雇主喜歡看著人一個一個的死。這不是複仇,這是反社會,雇主能從死亡中得到快感。“殺人是犯法的,但正當防衛卻不是,”沈沉風看那管家嚇得麵無人色,又放軟了聲音繼續道,“在這莊園裡,不管是誰殺了主人,事情都不會傳出去。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想辦法保命呢?”他的聲音極有蠱惑力,那管家四下看了看,終於鬆了口,“的確,莊園裡有兩個主人,斯潘塞伯爵和他的姐姐。”“是誰殺了他們?”沈沉風又道。“所有人,我們所有人,”管家的神色有些恍惚,他的身上有種極端的怯懦,但同時又有種崩潰似的破釜沉舟,“我們再也受不了了,主人總是收留過路的旅人,然後將他們帶到自己的刑室裡……那些慘叫聲,求饒聲,我們實在受不了了。”那些聲音必是在無儘的黑暗中層層回蕩,讓人良心飽受譴責的同時質問著“今天是我,明天會不會是你”。一個人能頂住這樣的壓力活多久?喻嫋嫋回想起她在幻覺中看到的小黑屋,那屋子雖然小的不能住人,卻的確是個虐殺的好地方,要是能找到小黑屋的位置就能解決一大半的難題。“殺了他們之後呢?”沈沉風還沒得到自己想要的,“你將他們的屍體放在哪兒了?”“當時人一死,我們都慌了,等反應過來去處理屍體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具。”管家說到這兒,忽然將目光轉向了桌子,那顆人頭好好的端放著,尚未出現任何異樣。“剩下的是男屍還是女屍?”沈沉風道,“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你放心,我不會把你逼上絕境。”“女屍。”管家剛一說完,沈沉風果然放開了對他的鉗製,任由他順著牆壁慢慢癱軟在地。他們連屍體怎麼丟的都不知道,就更加留意不到一件飾品了,聖甲蟲到底是誰偷拿的,依然要繼續追查。這天中午,幾乎連圍觀的人都沒了,沈沉風和喻嫋嫋是時間不巧,剛鬆開管家沒多久,那桌上的人頭就起了變化。先是七竅流血,但今天不同的是,所有仆人沒有立刻互相指責殘殺,而是目光呆愣的齊齊看向了管家,口中道,“叛徒,叛徒,叛徒……”就像是從一張嘴裡發出來的。那人頭冷漠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猙獰而古怪,喻嫋嫋不過一個晃神,人已經走到了桌子旁,正要用手去碰這顆人頭。這要是她一個人,說不定就中招了,但顯然這顆人頭的控製能力有限,沈沉風還來得及攔下她,將喻嫋嫋從桌旁拉開。與此同時,管家已經被仆人們包圍了。剛剛回過神的喻嫋嫋還記得第一天勸架之人的慘狀,所以對這樣的情況根本無能為力,就連沈沉風也微微彆過了臉,順便抬手將喻嫋嫋的眼睛擋住了。他已經看過太多這樣的畫麵,就算管家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提前迎來死亡,沈沉風也不會有太多的愧疚和同情,在這個世界裡,無能為力才是常態。慘叫聲持續了很久,不斷地刺激著喻嫋嫋的鼓膜,但她也沒有勇氣扒開沈沉風的手……這人在為自己提供庇護,而喻嫋嫋卻又怕自己沉溺於這樣的庇護。這場曠日持久的暴力以管家咽下最後一口氣為終結,他幾乎被打成了一灘肉泥,完全看不出昔日那種驕傲矜持的模樣了。大概是物傷其類,這些仆人們帶著一身的血,居然認認真真將管家下葬了,甚至還知道為他備一口薄棺。經過了昨晚的事情,喻嫋嫋雖然很想主張火葬,但一來莊園裡沒這個條件,二來這時候火葬還不盛行,多少會被誤解為褻瀆死者。多方權衡之下,隻能將管家葬在另一處地方,不跟鬨僵屍的墳地挨著。喻嫋嫋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們再回墳地看看吧,我想掘開地表看看裡麵。”沈沉風微微點了點頭,他發現,喻嫋嫋有些時候跟自己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找了半晌,終於在花園裡找到一件鐵鎬和一把小鍬,鐵鎬還好,小鍬這明顯是園丁用來給名貴花草鬆土的,精致但不實用。沈沉風雖然是個富家公子的形象,但乾起活來毫不含糊,兩下就鑿出了一口棺材,隨即一口棺材連著一口棺材,幾乎像是鐵鏈鎖船。喻嫋嫋看了看手裡的鍬,覺得挖掘不適合自己,還是幫忙開棺吧……沈沉風一共挖出了一十三副簡陋的棺材,喻嫋嫋卻從第一副棺材裡就開出了三具屍體。這種棺材不比之前困著沈沉風和喻嫋嫋的,小了至少二分之一的空間,這是更為狹窄的單人棺材,莫說塞進三個人,就是一個人都得縮頭縮腳。所以這三個人被分屍成了一塊一塊,像醃製鹹菜般碼得整整齊齊,好不容易才塞進樂這個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