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風臉色蒼白的半躺在床上。他這種富豪之家是肯定有私人醫生的,所以腕子上打著點滴,傷口也都包紮得很漂亮,這手法可比喻嫋嫋身上這半吊子的結和紗布來的好。喻嫋嫋興衝衝地推開門,門響了一聲,沈沉風便從淺眠中驚醒,微微抬著眸子看向門口。“……”喻嫋嫋的內心哀嚎了一聲,她剛剛準備好的問題和說辭全都付之東流,隻剩下一句,“你……還好嗎?”“進來坐吧。”沈沉風道。他的傷口隨著說話的起伏隱隱作痛,加上此前大量失血所以聲音不高,透著種倦怠,但沈沉風的氣場仍然很強,跟裡世界的不一樣,現實中的他更有侵略性,就算滿身是傷,仍然每一句話都讓人不能拒絕。更加毋庸置疑的是,沈沉風很有魅力,他慵懶地窩在潔白鬆軟的床上,眉眼好看的就像一幅畫,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衝喻嫋嫋招了招,莫名有種蠱惑人心的感覺。“不了吧,等你好了我們再詳談。”喻嫋嫋腳下抹油,準備溜之大吉。她向來不知道跟沈沉風這樣的人如何相處。“……”沈沉風碰壁碰得猝不及防。他輕輕歎了口氣,將一身的戒備和挑釁都都收了收,小聲道,“你有很多事要問吧,我也有……但我現在受著傷也追不上你,你若要走……咳咳……”沈沉風低低咳嗽了兩聲。喻嫋嫋向來吃軟不吃硬,他這麼一示弱,喻嫋嫋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乖乖夾著尾巴坐到沈沉風的床頭,還勸他,“我不跑我不跑,你好好躺著,不要勉強。”接著又不好意思地苦笑道,“你這傷……也是為了我跟劉堯吧?”沈大佬這個人啊,嘴硬心軟,口是心非。沈沉風抿了一下唇,沒說話,喻嫋嫋心虛地撇下眼睛,將手裡仍然捏著的白玉簪子送到沈沉風麵前,“你不是說裡頭的東西不能帶出來嗎?”“這不是裡麵的東西,這是外麵的東西。”沈沉風輕聲道,他的視線同時注意到白玉簪旁邊的耳釘。浸潤著鮮紅色的耳釘小巧玲瓏,但也不是什麼特彆精細的款式,乍看起來跟路邊二十塊錢一對的沒什麼區彆,隻是它的顏色更為乖張淩厲,可以輕易的吸引目光。“這個……你是從哪兒得到的?”沈沉風問。他兩就像在玩一場你問我答的遊戲,有來有往,誰也不肯吃虧。“耳釘嗎?”喻嫋嫋下意識得摸了摸左耳,那兒有個空落落的耳洞,原本的裝飾物正躺在她的掌心,“從小就跟著我……我也不清楚從哪兒弄到的。我剛剛看陸叔的耳朵上也有一顆,好像一模一樣?”“是一樣,這耳釘原本就是一對。”沈沉風好像是累了,微微閉上眼睛。他的精神很不好,臉色蒼白,唇無血色,一看就是失血過多。喻嫋嫋猶豫了一會兒,見他毫無動靜,像是睡著了,便小聲道,“那……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沈沉風還是沒吭聲,看樣子確實是精神支持不住,陷入了昏睡的狀態。喻嫋嫋怕他半坐半躺的姿勢不舒服,還特地往他腰下墊了兩塊枕頭——這才發現,沈沉風除了手臂,就連身上也纏滿了繃帶。細微的傷口布滿了皮膚,就像是被卷入了紙片狀的絞肉機裡,光是想一想喻嫋嫋就覺得皮緊發疼,愧疚感越盛。等喻嫋嫋走下樓的時候,劉堯已經重新做好了歡迎她的準備,一驚一乍的手拉禮炮撲了喻嫋嫋一臉,連帶著陸行準備好的蛋糕。喻嫋嫋這才有心情和時間好好了解這座彆墅和彆墅裡的人。“綁架她的”陸行雖然已經兩鬢花白,但精神依然不錯,模樣挺正,穿著得體的西裝三件套,舉手投足非常紳士,他微笑起來時左頰有一個酒窩,氣質謙和,修養好的一塌糊塗。陸行的手上拖著小蛋糕,但隻有半塊,另半塊已經被劉堯吃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最後一層底子被遺棄在桌子上。“小姐姐,”劉堯軟乎乎的臉上掛著笑容,“要我帶你參觀參觀嗎?”劉堯在這個世界裡是帶眼鏡的,圓框的金絲邊眼鏡本來很適合斯文敗類,但在他這張臉上也不違和,生生締造出了學霸的形象。據他所說,沈沉風的私人醫生也是生魂者,名叫東方叔,剛剛出門買藥去了,另外莊園還有個女管家……劉堯說起女管家的時候誇得天花亂墜,什麼帶刺的玫瑰什麼黑化的天仙,說得喻嫋嫋心裡也一頓癢癢,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大美人。不過喻嫋嫋也知道這座莊園裡肯定都是生魂者,而能在裡世界闖過來的人都不簡單,心機、冷靜乃至抗壓能力缺一不可。可喻嫋嫋對沈沉風所說生魂時的“苛刻條件”仍然雲裡霧裡,她不好意思地打斷了劉堯,而後者正在喋喋不休的給她賣“住進來的”安利。劉堯聽了喻嫋嫋的疑惑,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話鋒一轉,問喻嫋嫋,“小姐姐,你最近真的無病無災,也沒產生什麼心理陰影?”喻嫋嫋搖了搖頭,“好吃好喝……除了越來越嚴厲的社會新聞,也沒啥心理陰影。”劉堯不死心,無意識的搖了搖下唇又問,“那以前呢?以前總有過吧?”“……”喻嫋嫋這下可是皺緊了眉,死命想在自己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二十餘年生涯裡,擠弄出什麼性命垂危和心理陰影來,然而仍舊是徒勞無功,她委屈道,“我過得特彆特彆滋潤。”劉堯這下是完全沒轍了,喻嫋嫋卻繼續道,“這是不是生魂的條件啊?我啥都沒經曆過不會出什麼問題吧?”“……也……也不一定,”劉堯給她問得十分心虛,“我也沒見過你這種情況。”他兩說著話,已經慢慢踱到了花園裡。這種占地百畝的大莊園喻嫋嫋隻在電視裡見過,當然,這種建在噴泉池旁的花藤搖椅她連電視裡都沒見過。一時竟忘了正題,感慨起了沈沉風的少女心。“那你呢?你是因為什麼生魂的?”喻嫋嫋癱瘓一樣地窩在搖椅中,心裡不斷感慨著“有錢真好”。劉堯的笑容瞬間有些僵硬,他臉色暗淡下來,委屈巴巴地眨著眼睛,喻嫋嫋十分敏感的察覺到這點微妙變化,忙岔開話題,“我就隨口問問,你不用搭理我。”“高中的時候……”沉默良久,劉堯還是選擇了開口,“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高中的時候往我杯子裡投毒,我差點因此而死。”“……”喻嫋嫋在安慰人這一塊獨領風騷,一說話能把人安慰到臨時選擇自殺,所以她決定保持安靜,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吃火鍋給的薄荷糖,小心塞進了劉堯手裡。“我經曆得都不算什麼……其他人心裡比我更加難過。”劉堯天性帶著樂觀,他望著喻嫋嫋好像她是什麼稀有品種,“小姐姐可真是不同尋常啊。”“……”喻嫋嫋背後起了細汗,她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裡世界她進去過了,在那種弱肉強食毫無道德可言的規則製度下,她不認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更不可能逃出生天,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喻嫋嫋總覺得這事兒還是跟沈沉風有關,可那人病著,毫無理智的去批判指責也不是她的風格,於是隻能歎一口氣,“我想再回家看看……那什麼兩個世界的進出頻繁嗎?總不會我走到半路忽然失去意識吧?”“噗……”劉堯笑了,他故作老成的樣子拍了拍喻嫋嫋的肩,“新人是會有這樣的顧慮,但是安啦安啦,要天天活在恐怖片裡,那還不如死了算了。”這話倒也不無道理。“對了,還沒問小姐姐你許了什麼願望呢,”劉堯好奇,“雇主基本上能滿足前三個人的任何願望。”“我想統治宇宙。”喻嫋嫋道,“雇主說實現不了。”“……”“所以我重新要了五百萬。”喻嫋嫋惆悵地看著天空,“錢也沒到賬……我是不是被雇主坑了?”“……”劉堯瞠目結舌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從統治宇宙到五百萬……不是野心龐大就是金錢世俗,莫不是老大和自己都看錯了人?但即便這麼想,劉堯也沒當麵戳穿,而是委托了陸行,又開車將喻嫋嫋送了回去。喻嫋嫋離開前說三天後會再來,等沈沉風恢複恢複,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說是回家,但其實喻嫋嫋讓陸行將車停在一個冷清的街道口,她的店開在這兒,好幾天沒開門了,她要先清點一下貨物。陸行也表示理解,將人放下後便折了回去。充滿塵囂的熟悉味道爭前恐後包圍著喻嫋嫋,她從現在開始方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走過安靜甚至有些肅穆的街道,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叮咚”她的手機忽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