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裡刨墳(1 / 1)

聽案劄 鰻魚Tech 1532 字 3天前

身後的勸業場放著從上海傳來的唱片,女人咿咿呀呀唱著帶有女性氣息的歌謠,燈光從身後照射過來,正好將兩人的身影投射到巷子裡。趙甲木咽了咽口水,問她:“要去看看嗎?”“不去,有什麼好看的。”十得扯了他的衣角:“我好餓,有吃的嗎?”“這才酉時!”天還未完全暗下來,街頭人來人往,不少人剛買了菜,準備回家做飯。“我怕我像那人一樣餓死嘛!現在不吃一會兒沒得吃了怎麼辦?”“哪兒來的歪理!”趙甲木將人拉走,在街邊一個攤點坐下來,招呼小二上了兩碗麵,邊吃邊問她:“師父和你怎麼說的?”他還未起床就叫人拽了出來,一路顛簸到了成都,隻大概將事情了解了個囫圇。“還能怎麼說,拿旺財逼著我來!”趙甲木一愣,黑著臉問她:“旺財是誰?”“你當獄卒當傻了吧?”十得大口吃著麵,嘟嘟囔囔道:“叫旺財的還能是誰?”趙甲木掰著手指細數:“東街的李旺財和瘸子旺財,西街老張家的獨兒也叫旺財......”“停!”十得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圖紙遞給他,“你要閒得慌,趕緊找找這個地兒。”接過鬼畫符一般的圖紙,趙甲木漸漸皺起了眉頭。“這畫的什麼玩意兒?”他問。“許二邵死的地方,和賈昌盛埋他的地方。”十得吃完麵,端著碗喝起了湯。“等會兒,”趙甲木將圖紙拍在桌上,質問她:“從你說不用去找住所我就很懷疑了,咱們來這趟,究竟是來乾什麼的?”十得一臉無辜,喝完湯打了個嗝,才悠悠回答他:“我沒給你說嗎?挖墳啊。”“挖墳?!”趙甲木大驚。“你小聲點,生怕彆人不知道怎麼著?”趙甲木壓低聲音:“大老遠跑到成都來挖墳?來寧這個老頭子怎麼想的?”“我還納悶呢。”十得舔舔嘴唇,望著趙甲木碗裡的麵意猶未儘。“給你給你!”趙甲木嫌棄的將自己的麵推給他,聽見十得甜甜說一聲“謝謝趙哥哥”,皺眉道:“我說呢,什麼事情非得等到晚上動手。”敢情是來挖墳的。幾句話的功夫,十得已經吃完了趙甲木的麵,將碗推回去給他。“湯給你。”“真是謝謝你啊。”“我喝不下了。”“......”喝完十得剩下的湯,趙甲木付給店家兩文錢,順道給店家看了圖紙,確定了地圖上表明的地點。正準備走,見十得怔怔望著燈火通明的勸業場,趙甲木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他背上布包,拉著十得走到勸業場門口擺攤的地方,選了一隻簪花遞給她。“要不要?”他笑嘻嘻道。“不要,不好看。”趙甲木手中拿的簪花是鍍銀的,幾朵彆致的桃花簇擁在一團,吊了顆玉石墜子下來。她在攤位前選了半晌,最後拿了一隻雕了一朵小巧梅花的木簪,對他道:“我要這個。”“喲,還會給我省錢了。”趙甲木沒有將手中的渡銀簪花強推給她,付了木簪的錢,替她將木簪彆在頭上,順道揉了她的頭發。“十得,等我有錢了,就帶你去勸業場裡麵,要什麼拿什麼。”“得了吧,你一個獄卒能有幾個錢?”十得睨他一眼,謝過老板,將人拖走。“我總有一天會當官的,”趙甲木十分篤定:“我家祖上一直是當官的!”“彆做白日夢了。”“彆不信啊,咱來打個賭,我要是沒當上,這輩子任你使喚,我要是當上了,你就......”“行行,趙大人,你說什麼都行,現在我們可以去挖許二邵的墳了嗎?”趙甲木一愣,而後勾起了嘴角,眉眼間儘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他說:“你自己答應的啊。”“什麼?”十得被他說得暈了頭。“我會當上大官的,你等我。”“趙甲木。”十得停下腳步,神情嚴肅的望著他。“嗯?”“我覺得我帶了個傻子出門。”......按照賈昌盛畫的地圖,許二邵死在西丁字街街尾一條名為黑死巷的巷子裡,屍體被他埋在了離黑死巷不遠的土坡上。兩人找到黑死巷已經亥時,正接近子時。經過一整年,巷子裡早已沒了許二邵留下的任何痕跡,倒是有許多討口的乞兒不嫌棄這裡死過人,橫七豎八的睡在地上,見著兩個年輕人錯入這裡,兩眼閃著猛獸遇見獵物的凶險的光。“勞駕,”十得出聲問道:“可有人見過許二邵?他昨天把東西落在我這裡了,叫我來這裡還給他。”她一邊說著,一邊捏了一張符紙,朝眾人伸出手。手中忽然轟的燃起了綠色火焰,照亮漆黑的巷子,照清了這些睡在巷子裡蓬頭垢麵的乞兒,也照清了自己的臉和脖子上的紅繩。火光亮起,那些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眼睛全都收了回去,一個個麵露驚懼,直愣愣的盯著十得。有幾個待得時間久的,曉得十得口中的許二邵是何人,更是嚇得臉色慘白,猛一望見火光後頭十得毫無血色的臉,嚇得魂飛魄散,指著她便道:“鬼......鬼!有鬼!”嚇得眾人連跪帶爬逃出巷子。待人都跑遠了,十得忙丟掉手中的符紙,喊道:“燙燙燙燙燙......燙死我了!”再一看手掌,已經紅了一塊。趙甲木往她手心塗了紫草膏,無奈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嚇唬他們做什麼?下次白磷少倒點。”“你沒瞧見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嗎?活像餓虎見著肥豬肉,我不嚇唬他們,被他們嚇唬的就是我們了。”十得憤憤不平,推開了趙甲木的手。巷子裡亂成一片,人多而雜,已經沒有關於許二邵的氣息。她擺擺手:“直接去找他的墳吧。”相比起黑死巷,許二邵的墳好找得多。沿著黑死巷往西走,有一個十來米高的土丘,土丘下麵有一個三尺高的山神廟,遇見山神廟往左走,有一棵水桶粗細的榕樹。沿著榕樹一直往上走,遇著一棵比榕樹還粗壯的老槐樹,許二邵就埋在這塊槐樹下。確定了方向,趙甲木拿著鐵鍬開始挖了起來。漸漸起了夜風,吹得人頭皮發麻。槐樹葉嘩啦啦響著,像有人在哭。趙甲木啐了一聲:“你說這賈昌盛也夠缺德的,哪有把人埋在槐樹下的!”他對十得道:“你符紙帶夠了嗎?彆一會兒我挖著挖著,起屍了!”槐樹。一木一鬼,自古為陰樹,不吉利。沒人用槐木做棺,也不會將槐樹種在墳邊上。有損陰德。十得毫不在意,“一年,早爛成白骨了。”也是因為爛得嚴重,時間太久的原因,十得隔著土層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能講墳挖開才能一試。既是白骨,趙甲木手下也不留惜,一鏟子下去,忽的聽見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你乾什麼了?”十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忙上前去。“挖墳啊......”十得刨開泥土,先從土裡拿出了半截白森森的骨頭,再刨,指尖忽然一痛,滲出血來。“嘶......”她收回手,血液已經染到了屍骨上。風呼啦啦吹著,耳邊漸漸響起了異樣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起調,而後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拳腳踢打......不,還有槍聲。許二邵是被人用槍打死的。“你沒事吧?”趙甲木忙拿出白布給她包紮,“怎麼不小心一點。有個瓷器和他埋在一起,被我挖破了。”“瓷器?”十得嘴角帶笑:“賈昌盛膽子這麼小,難怪會自己嚇自己。”竟因為許二邵死了,就將那個瓷器和他葬在了一起。這可是幾百塊錢啊。“可惜了。”她惋惜道。“把土填回去吧,”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可以走了。”“聽完了?”趙甲木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快?”“嗯,”十得道:“隻要知道他的死和賈昌盛無關就行了,又不用管誰殺的他。”“行。”趙甲木說著,一鏟一鏟將土重新填回去。剛剛鏟起土,餘光卻瞥見土裡有個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在被他不小心敲碎的瓷器裡,露出了一個角,似乎是個香包。他停住動作,把香包抽出來,拍去上麵的土,奇怪道:“這是什麼?”十得回頭,見著他手上的女式荷包,腦中一懵,問他:“哪兒來的?”趙甲木指了指腳下的屍骨。女式香包,很顯然是給她的。“我看看。”十得接過香包。這是一個嶄新的紅色香包,雙麵沒有繡花,十分樸素。她捏了捏,裡麵很空,有一顆指甲大小、珠子狀的東西裝在裡麵。她打開香包,倒出了一顆朽舊的黃銅鈴鐺。又是黃銅鈴鐺。“看來你得替他找到凶手了。”趙甲木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十得皺眉,將自己口袋中的從女鮫人手上得到的黃銅鈴鐺倒出來對比,從大小到紋飾,兩顆鈴鐺一模一樣。“怎麼會這樣......”十得微怔。愣了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去趟警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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