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青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刻,不光是求簽的百姓,連殿裡的和尚都看傻了眼,她穿著粉紫色的長裙,頭上戴著幾隻白玉的簪子,打扮的雖然極其素淨,卻也越發顯得她明眸皓齒,嬌麗動人。蔡小青跪在蒲團上麵,她拿過了簽筒虔誠的求了一支簽,那是一支上上簽,上麵寫著:一旦淩霄揚自樂 任君來往赴瑤池。僧人笑道:“恭喜施主,得此簽者必然一求百應,事事順心啊。蔡小青大喜過望,立時和殿裡的和尚寒暄起來。那和尚為了賺錢,隻撿著一些好聽的話哄著蔡小青來說。葉子聽得厭煩的很,便走到了門口,拿著絹子去擦拭油壁車的灰土。她不經意的一抬頭,突然看到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年僧人坐在前麵不遠處的山坡上,手裡拿著一塊已經發黴的饅頭吃著。他的僧袍早已經破敗不堪,還有些地方裂開了大口子,樣子也是非常可憐。香客看著他這麼一副破敗肮臟的樣子,都離得遠遠的。葉子心裡一軟,便從懷裡麵摸出了幾文錢,走到那僧人的麵前遞給了他:“老人家,你用這個錢去買幾個饅頭吧,你手裡的已經不能吃了。”那僧人抬起頭看了一眼葉子,眼睛裡麵突然出現了一種驚訝的神色。突然給葉子跪下,口中說道:“參見貴妃娘娘!”葉子嚇了一跳,急忙躲過了他的跪拜:“你、你在說什麼啊?”僧人的臟手突然一把抓起了葉子的手看了又看。葉子眉頭皺了皺,將水蔥玉手給搶了下來:“你這是做什麼?”僧人看完了她的手相,便歎了口氣,一邊啃食他的饅頭一邊說道:“唉!我本以為你是大富大貴的麵相,想不到竟然虛浮一場,罷了罷了!”這時候蔡小青四處看著:“葉子呢?趁我不注意就溜出去玩了?”“姑娘,我這就來了!”葉子答應著便想要過去。臨走前她低聲對和尚說道:“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才不要聽信你的胡話!”蔡小青走過來問那個老僧人:“你說我的這個丫頭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命相?”僧人道:“她這一生,孤星煞命,一定會害死七個男人,從生開始,從生結束。不過周而複始,可是如果沒有因,自然就沒有果。你叫她隨我出家吧,讓老天贖了她的罪。”葉子顫聲道:“你這和尚信口胡言,危言聳聽!我隻是個丫頭,怎麼會害死七個人!想要騙香火錢也不要用這樣惡劣的法子!”老和尚厲聲道:“你怎麼會是一個丫頭,你會成為貴妃娘娘,可是你的權勢富貴,注定要用無數人的血來鑄就,你會是一個罪孽深重的妖女!快隨我出家吧!”他說著便伸出了鷹爪一樣的手用力的去抓她的手腕。葉子嚇得一哆嗦,用力的推開了他的手。蔡小青冷淡的看了一眼葉子,老和尚的風言風語讓她非常不高興,彆的倒是不妨,隻是聽到自己的丫頭竟然會成為貴妃,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憤恨。“她是我的奴婢,她是貴妃,我是什麼?莫不是皇後不成?”老和尚看了看蔡小青的臉,冷笑一聲:“你?不過是浮萍柳絮,隨波逐流,俗物而已!得過且過吧!”蔡小青大怒,衝過去要打他的巴掌。老和尚向後退後了好幾步,悠然的站在了一塊岩石上麵,他轉向了問道葉子:“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葉子搖頭道:“你是瘋子!我不要和你走!”那和尚聽到葉子的話,搖頭歎息一聲,雙手合十:“一切皆是冤孽,你不日即將大禍臨頭,你的命數皆因這一次開始,我真是要為了眾生一歎!”他說完搖著頭,便大步流星的下山去了。葉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觸,隻覺得一陣悲涼無奈,又覺得心酸難耐,眼淚也隨之啪嗒啪嗒的滴落下來。蔡小青在葉子的身後說道:“哭什麼,這個臭和尚瘋瘋癲癲,不必理會他!還不快跟我回去!”葉子這才回過神來,她擦乾眼淚,送了蔡小青上了車子回了園子。雖說主仆兩個人都不相信那個瘋和尚的話,可是蔡小青卻明顯的對葉子起了敵意。一路上都是冷嘲熱諷:“日後你若成了貴妃,可記得你的主子我,有了富貴可要拉我一把。”葉子陪笑道:“我怎麼可能做貴妃,我隻是一個賤婢而已。”又過了幾日,真定城中風聲越發的緊了。甚至會時不時的聽到遠遠的炮聲,那位接了蔡小青來碎芳園的公子一家早就南逃了,蔡小青也開始準備南遷。可是她顯然還沒有忘了那位丁紹公子,還有一絲期望他可以回來娶了自己。這一日,葉子一早去街角脂嫣堂買胭脂水粉,迎麵碰到幾個轎夫抬著一柄大紅軟轎子悄聲走過,並沒有嗩呐伴奏之聲。她心知這是青樓女子從良為人妾室的規矩,拿了胭脂水粉便問掌櫃的是哪家姑娘要從良了。“還有哪家?自然是喜鵲樓的碧玉姑娘了。嫁給了新到的知州老爺做小妾。他們辦完了婚事就走呢。”葉子回到家便對李媽說了:“那碧玉姑娘才17歲,剛有點名氣。怎麼就這麼著急嫁人了。”“這你就不懂了,這才是人家的聰明之處,”李媽笑道,“趁著年歲好,找一個可以托付的好男人可比守著些虛名強多了。”葉子撇撇嘴,“她嫁過去一定就好了嗎?多少紅姑娘,有人要為她們贖身,她們還不肯呢”李媽搖搖頭“那些姑娘現在正是鼎盛之時,自然是有些不舍得舍棄現在的名頭了,雖說世人都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可換做自己未必做得到。比如咱家姑娘以往是何等的風光。可是近年結交的卻不比往年。都是一些小門小戶,錢財得的也比原來少。”葉子小聲道,“姑娘今年也才22歲,慢慢挑揀會有好人的。”“22歲了還不急?”李媽笑著搖搖頭:“也不知道姑娘最終要嫁哪樣的人,我看她自己也是糊塗的很。沒看這幾年她也不像往年那麼千挑萬選的了,幾乎隻要有錢,什麼人都肯見,可越是這樣越是不行的。”李媽歎口氣,到後園晾曬被褥去了。葉子快步走到蔡小青的正房門口,敲敲門,將買回的胭脂水粉送進來。蔡小青竟然已經起來,而且還難得的已經換上了待正客的時候穿的一套粉紅色織錦裙裝。她正對著鏡子正在梳頭發。見到葉子來了便笑道:“你來的正好,給我梳頭吧。”葉子將胭脂水粉擺到蔡小青的妝鏡旁,一眼就看到旁邊有一張紅色花箋,便知道應該是有貴客要臨門了。“姑娘這麼早就上了妝了,莫非今晚有要客?”蔡小青笑笑:“方才有人送了帖子來,我一看,原來是京城的丁公子回來了,說是一會便要看我呢。”她的語氣頗為得意,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行情了,想不到故人還是難以忘懷。葉子麵臉喜色:“恭喜姑娘,看來他是真的信守諾言。”“隻是不知道他此次從京城回來,是隨意一來呢,還是真的要娶了我。”葉子笑道:“真定城離著京城幾千裡路,如此誠心,當然是要娶了姑娘回去了。”蔡小青大喜,她叫葉子將頭發盤成雙燕髻,葉子將兩隻珍珠釵彆進她的髻邊:“姑娘就跟了丁公子南下吧,真是美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