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紫玉被杖責三十大板,並被貶為浣衣局雜役,從此不得再踏進頤和宮。青玉走進殿內時,外頭的慘叫聲還未停止,然她眼都不眨,似是完全無動於衷,撩開珠簾行至德妃身邊,“娘娘,雖說紫玉講話不知進退,但女婢以為蘇貴嬪此人不得不防,她初入宮便能得皇上如此恩寵,留著她日後必定是個禍害。”聞言楚瑟放下手中樂譜卷子,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突然道:“聽說蘇貴嬪在宮外用一首曲子便成功奪得了皇上的歡喜,想必那首曲子不同尋常。”青玉欲言又止,不解道:“……娘娘不擔心嗎?”“擔心?”她冷笑著從榻上起身,緩緩行至窗前又回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青玉,半響:“本宮記得前年的時候波斯進貢了一隻雪媚娘,現在在蘇婉儀那兒?”青玉疑惑不解了一陣,觸目到自家娘娘的眼神,遽然恍然大悟。隨即展開笑顏,“那蜜兒也該發揮她的作用了。”……又說蘇儘歡,領著蘇寒月離開頤和宮後,兩人便一同相攜前往柳淑妃的含章宮,酒兒還在為自家主子剛才遭受的待遇一路忿忿不平,被雲引勸導了一番才總算安靜下來。“姐姐,剛才姐姐為了妹妹不惜得罪德妃,妹妹很是感激,隻是,德妃那人向來狠毒,不是個善茬兒,隻怕是今後不會放過你……”聞言蘇儘歡眼中一絲恨意一閃而過,不過很快便被隱藏起來,不以為意淺笑道:“妹妹也說了德妃不是個善茬兒,既如此,不論我今日有沒有做這件事,她也會找上我的。”畢竟,在外人眼中,她現在獨得皇上恩寵。“話雖如此,可妹妹依舊過意不去。”她輕蹙著眉,似是煩惱憂愁。見狀蘇儘歡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麵對著她,鄭重握住她的手,認真道:“妹妹萬不可如此想,且不說你我是姐妹,理應一致向外,你蘇家與我有恩,我做這些亦是應該的。”聞言蘇寒月不再多說,隻是眉頭依舊緊皺,不知又在想什麼。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含章宮。雲引上前通報了一聲,沒多久她們便被引領進去,並沒有被為難。早前便聽說柳淑妃為人豪爽,做事磊落,如今看來所言不假。行至內閣,蘇儘歡和蘇寒月還未見到其人,便聽到她爽朗的笑聲,“本宮還以為,近日大家應該都會聚到頤和宮顧婕妤那邊,怎麼,蘇貴嬪和蘇婉儀莫不是走錯了路?”話語囂張但並未帶有敵意亦或者傲氣,這令蘇儘歡不由的對這傳說中唯一能夠和德妃對抗的奇女子產生了好奇。踏進門檻,蘇儘歡終於得以見到她的真麵目,與楚德妃的華麗裝扮相比,同是妃位,這位柳淑妃的裝扮可就質樸多了,至少讓她看著舒心。“見過淑妃。”蘇儘歡和蘇寒月一齊低眸俯身向對麵柳淑妃行禮,然等了半響也不見那淑妃喊他們起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果然這淑妃確實是做事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她不叫起,蘇儘歡同眾人自然也就半屈著未動。蘇儘歡跪了半響神色未見半點怒氣,自始至終都平淡無波,直至淑妃邀她們坐下。示意她的貼身宮女奉茶。“說起來,本宮還是頭回見到蘇貴嬪真容,果然是個標誌的美人兒,怪不得能讓皇上對你另眼相待。”說罷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蘇儘歡,聽說她自小體弱多病,可今日一看,但是一點沒看出來。蘇儘歡故作不知,低眸溫順著道:“淑妃娘娘說笑了,嬪妾剛入宮,皇上不過看在父親的麵子上才稍稍上心,自然比不得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聞言她嬌噗一聲笑出來,拾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冷眼看著蘇儘歡道:“本宮不是楚德妃,一向不喜歡彆人對本宮阿諛奉承,貴嬪你不用如此恭維本宮。”蘇儘歡知她是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是要巴結她了。也是,柳淑妃一向不喜歡參與後宮爭端,更彆說拉幫結派,現下蘇儘歡的一句話讓她誤以為她是來投靠她的,自然對她沒好臉色。怎麼說適才在頤和宮蘇儘歡才幫了她解圍,眼下看柳淑妃誤會蘇儘歡,蘇寒月趕忙開口:“姐姐說進宮已有些許日子了,卻還未來拜謁過淑妃,於理不合,所以今日特意讓嬪妾帶路,來給娘娘請安的。”話罷她與身旁的蘇儘歡對視了一眼,而後會心一笑。柳淑妃看到二人的小動作,有些驚訝,倒沒想到在這兒後宮還能看到這難得的姐妹情。隻是,就不知道這份感情能維持多久了。微微挑眉,放下手中茶盞,“本宮聽說蘇貴嬪自小便在道館裡生活,應該和蘇婉儀沒見過幾次麵吧?”蘇儘歡:“確實如此,不過嬪妾和妹妹就算不能時常見麵,感情依舊深厚。”“不知蘇貴嬪在道館那些時日都在做些什麼打發時間?”“嬪妾自小便身體不好,每日除了晨起和師傅打坐,就是在佛祖麵前抄寫經文,以祈求平安。”“看蘇貴嬪這氣色,看來這抄經文很有作用。”蘇儘歡看她總是沒事找事聊,也樂得和她嘮嗑,“心誠則靈。”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她莫名覺得這位柳淑妃眼神乾淨,和後宮裡其他女人不一樣。在含章宮待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蘇儘歡便和蘇寒月起身離開了,本來也沒什麼事找她,眼看著就要到用晚膳的時間了,總不能等她叫她們留下吃晚膳。出了含章宮,蘇儘歡便和蘇寒月分開了。蘇儘歡領著雲引回到長明宮時,已漸入黃昏。一進內閣宋薇羽便一臉凝重的走過來,看了眼雲引,雲引立馬識趣道:“主子,奴婢先去給您準備晚膳。”而後走了下去。等人走後,蘇儘歡才看著宋薇羽詢問:“魚兒可是上鉤了?”宋薇羽點頭,從懷裡掏出一隻價值不菲的鐲子遞給蘇儘歡,皺著眉陰沉著臉,“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蜜兒。”蘇儘歡接過鐲子細細一看,果然質地不錯,“以蜜兒那丫頭,應是買不起。”她意味深長一笑。宋薇羽點頭,“蜜兒那丫頭入宮前生在一戶普通的人家,自幼家境貧寒。也因此,父母把她賣進了宮,多年來一直做的都是灑掃的活計,以她的俸祿怎麼樣都應該買不起這物件。”蘇儘歡垂眼笑道:“除非有人收買了她。”“奴婢正是這個意思。”話了宋徵羽抬眼去瞧蘇儘歡,想知道她的反應,卻見她正彎著眼笑,似乎並不生氣。然仔細看會發現,她眸光溫和中帶著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清冽,卻又隱隱含了深不見底的冰冷。明明是這樣溫順端莊的模樣,偏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那雙眼底藏的極好的恨與不甘實在讓她好奇,自家主子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有這不符合年齡的心思。“姑姑,既然人已經找出來了,今後便勞煩姑姑多密切關注她的舉動,有什麼事及時稟報。”宋徵羽看她說得客氣,忙態度更恭敬道:“主子放心,奴婢會盯緊她的。”蘇儘歡端起茶盞,抿了口半冷的茶,低眼望著青碧沉浮的茶湯,想起了什麼,皺眉道:“陛下應該快到了,準備一下迎接他吧。”宋薇羽看她表情不似開心,心裡疑惑,陛下來自家主子怎麼看起來如此憂慮?沒有多問,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晚上,蘇儘歡剛用過晚膳,躺在塌上看書的時候,秦琅進來了,因雲引沒有通報,她又看書看得認真於是沒有發現某人已經打量了她許久。直到她放下書,抬眼放鬆眼睛時才發現對麵坐著的秦琅。她一慌,趕忙起身整理衣服作勢要請安,卻沒想到因太慌亂,人從塌上下來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關鍵時刻她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輩子還沒和人這麼親密的接觸過,繞是鎮定如她,臉蹭的一下也紅了,低著頭一臉不知所措。這會兒推開他的話,一定會被他看到自己的窘態,可若不推開他,兩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實在不妥。糾結了一陣,還是秦琅先扶住她站定,“還是頭回見到你如此冒失。”他臉上帶著一抹輕描淡寫的笑。蘇儘歡尷尬的彆過頭去,故作鎮定道:“陛下怎麼過來也不傳人通報一聲,臣妾好做準備,免得怠慢了陛下。”秦琅眼中閃過一絲稀奇,“什麼時候愛妃對朕這麼上心了,竟還會為了朕早作準備?”今夜他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如今看來,有人這是不開心了?蘇儘歡語塞,竟無言以對。她那哪兒是用心,隻是隨口一說罷了,竟然還被他打趣兒……秦琅目光一轉,落到地上那本剛剛被她弄掉的書上,拾起隨意翻看了一眼,竟是賬本。他驚奇,“愛妃還會看賬本?”“會一些。”她淡定地抽回他手中的冊子,放回塌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主動開口:“陛下可要歇息了?”“你困了?”他用的是“你”,似乎語氣突然就親昵了許多。蘇儘歡有些彆扭的搖頭,“臣妾還要看點書,陛下日理萬機,應該早歇息才是,我讓雲引進來替您收拾。”聞言他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絲微笑,“不用麻煩雲引,愛妃不可以親自動手?”蘇儘歡笑容僵住,要她替他寬衣解帶?這不在他們的約定之內吧……“好了,不逗你了。”他突然恢複正經模樣,走到塌前躺下,懶懶地看著她,“聽說你今天去了頤和宮被拒之門外?”蘇儘歡看了他一眼,果然,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點頭:“是,聽聞顧婕妤懷了龍胎,於情於理,臣妾都應該去看望,隻不過後來發生了一點小事,惹著了德妃娘娘。”“所以你為了氣她,跑去了含章宮?”他一臉了然地接過她的話。“陛下這可就冤枉臣妾了,臣妾本來也是要去含章宮看望柳淑妃的。”“不管如何,德妃那人,一直以來都仗著她娘家人在後宮裡興風作浪,你剛來就惹著她,恐怕今後日子不好過。”這話傻子都聽得出來,帶著幸災樂禍意味,蘇儘歡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德妃能如此威風,還不都是陛下的功勞。”“那你可真錯了,這可和朕完全沒有關係。”他一臉無辜地攤手。楚德妃的背後不僅有她的尚書令父親在前朝掌控,更有楚太後在後宮相助。這其中利害關係其實蘇儘歡比誰都懂,甚至於連秦琅都在忌憚楚德妃的背後勢力,打擊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給她撐腰。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麼又低眸淺笑著說道:“忘了恭喜陛下喜得龍子。”她突然話題一轉,秦琅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看她表情溫和,眸中帶笑,不由心情鬱結,她這態度怎如此令人不爽?並不打算繼續她這個話題,從塌上起來,朝床鋪走去,“替朕更衣。”蘇儘歡無異議,跟在他身後,走進裡屋,全程低著眉臉,小心翼翼地幫他脫外套,末了,剛要離開卻被他拉住手,“陪朕睡覺。”蘇儘歡回頭看他,一臉為難,他們隻是“契約”關係,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看她表情,秦琅知道她在想什麼,揚了揚眉,故作不知地詢問:“愛妃想什麼呢?”“陛下累的話,先行休息吧,臣妾還有點事情要處理,過後再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現在先睡覺。”“可是——”“嗯?”他一個上挑的尾音,顯示著自己的不悅,蘇儘歡當即不敢再說出推脫的話。最後的結果便是兩人一同躺在床榻上。蘇儘歡刻意離他遠遠的,拘謹著不敢亂動,也沒什麼睡意,隻能睜著眼睛發呆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