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海大腦嗡嗡直響,趔趄地朝門後退去,柳小環還有意識,拖著血淋淋的身子爬了過去。林福海正要轉身奪門而去時,又嚇得幾乎跳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柳小環的臥室門口。“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林福海直搖頭,拔腿就要跑。秦涵將臥室的門一關,“把話說清楚!”這時,地下室的木西聽到動靜,也走了上來,為了預防萬一,他是坐著輪椅,順著坡道上來的。他一推開門,看到柳小環倒在地上,也驚住了。林福海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會搞成這樣,我不是想殺你們媽媽的,是她,是她想要殺我。”秦涵蹲下去,探了下柳小環的鼻息,對木西說,“死了。”“死了?”“死了。”木西看向林福海,“你彆怕,把事情說清楚,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林福海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起來。剛說到尋人啟事時,秦涵和木西就情不自禁地問:“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林福海點頭,“當時我記得姐姐在昏迷的時候,還叫著小凱小凱。你們要飯的那個鐵罐是個餅乾盒,你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鞋子前麵露出好幾個腳趾頭。”木西從輪椅上站起來,和秦涵一起,走到林福海麵前,雙雙跪下來給林福海磕了一個頭。林福海連忙將他們扶起,“要不得要不得。是我對不起你們啊,不管怎麼說,你媽媽她是死在我手裡……”林福海攤開自己的手掌,“這雙手,救人、幫人,從來沒有害過人啊。”“不,她不是你殺的,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秦涵肯定地說。“可那種事情是說不清啊。”林福海急道。“如果非得需要一個凶手的話,那就我來吧。”秦涵說。“不不,孩子,她是你媽媽啊,如果事情那樣傳出去,就算你不用坐牢,唾沫星子會把你給淹死的。”“那你呢,你去坐牢了,你老婆孩子怎麼辦?”林福海猶豫了。秦涵繼續說,“我無所謂啊,反正我沒有家。”“不行,由我來。”木西說。“不可以。”秦涵喝了一聲,“你的事業怎麼辦?這件事情,隻能我來。你們誰也不要再跟我搶。”之後,他們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概括起來,就是先將林福海當嫌疑犯推到警方視線裡,然後再證實林福海是冤枉的。這樣一來,警方就不會再懷疑林福海。姐弟倆先讓林福海描述了他與柳小環之間的爭鬥過程,特彆是彈簧刀刺中柳小環身體前後的細節。然後給了林福海一條項鏈,那是木西買給秦涵,秦涵又轉給柳小環的項鏈。項鏈上的字母H正好和林福海媳婦的名字相符。這樣,可以引導警方往盜竊殺人的偵破方向。接著,姐弟倆給他換上木西的衣服和鞋,按桌麵上一罐啤酒瓶上代言人形象喬裝打扮一番,讓他從後門出去了。在林福海走後,秦涵假扮柳小環,木西假扮林福海,“柳小環”送“林福海”出門,正好被鄰家監控拍下。秦涵知道,那會是一個相當有分量的證據,可以直接洗清林福海殺人嫌疑。木西出了風華美郡後,又取錢買了輪椅,去了康複中心,在那裡由助理再將自己推回到彆墅。林福海還交代,案發後的晚上,他心裡一直都很忐忑,用微信跟秦涵通了電話,秦涵告訴他,讓他放心,按原計劃來。這一幕,就是許默當晚在夜宵攤聽到的情形。在案件偵辦初期,秦涵和木西都扮演著一個失去母親的受害者形象,並一口咬定林福海就是殺害柳小環的人,甚至要求警方早日對林福海定罪。當他們期待中的鄰居家監控視頻傳到警方時,林福海如他們所願,被公安機關釋放。同時,秦涵因為做了偽證,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本想,自己扛下所有的事情,卻沒想到警方從紅葉石楠叢中找到那枚帶有柳小環血跡的腳印,事情朝著她無法控製的方向滑去,木西成了新的嫌疑人。但即便如此,她和木西都竭力地維護著林福海,沒有吐露半點實情。這個案子鬨得滿城風雨,前後經曆了大半年,最後在法庭上,林福海過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因情節較輕,被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在這期間,木西也恢複了正常的演藝生涯,還開了一場歌唱會,舞台上,他第一次麵對媒體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儘管步履不那麼完美,卻贏得了雷鳴般的掌聲。隻是,秦涵一直沒有下落。我時常拿著秦涵和麥芽的那張合照發呆,並在心裡責怪自己,如果當時自己不是那麼偏執,她就不會傷心地離開。如果再讓我遇到她,我一定要帶她回家,給她一個生命停棲的地方。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兩年,李全結婚了,新娘的家在外省,我和他一起去接親。當婚車經過陌生的城市時,我看見人群裡麵,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過馬路,手上戴著一個米黃色的手套。我一眼就認出來,那個女人是秦涵。我連忙下車,追了過去。但當我穿過馬路,卻不見那個秦涵的蹤影。我失落地回到車上,思緒不斷,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會是她的孩子嗎?難道她結婚了?有家了?當天李全帶著新娘回去,而我卻離在了那個城市,我決定,明天再去一次那個地方。果然,在中午時分,我又看見她從馬路那邊走過來,手裡隻提了個包。她走得有點急,不由地看著手表,我跟在她的後麵大約十米遠的地方,她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我。最後,我看見她走進了一扇大門,大門的兩側,掛著兒童福利機構的牌子。原來,她一直在這個地方。稍不留神,她又從我的視線裡麵消失了。我隻得慢慢尋找,最後來到了一處空地上。說是空地,其實是晾曬床單的地方。她和另一個女人,將床單整齊地掛上去,並拍打著褶皺的地方,那些花花綠綠,帶著卡通圖案的床單儘情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並隨風微微蕩漾著。那個女人警惕地看著我,似乎已經注意到我的不尋常了。她對秦涵低語了一聲,秦涵將目光投向我,定住了,手裡的塑料盆滑落了下去。我向她走去,越近,她越不自然,退後一步,“你怎麼來了?”我上前一步,緊貼著她的身體,她驚恐地看著我。“彆怕,我帶你回家。”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牙齒咬著半邊嘴唇。我將她的額頭靠在我的胸前,撫摸著她的頭發,告訴她,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那天,我牽著她的那隻義手,走出了兒童福利院的大門。我們沐浴著陽光,心中湧動著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向往。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她那隻冰冷的義手,也變得溫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