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在江念沒有任何感知的情況下結束了。今年是第八年。八年裡她都是一個人過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對所有的日子都不感興趣。唯一讓她有感覺的就是,大年三十那天。因為那天,是她的生日。母親的受難日。江沐一早就給她去了電話,說了一句“生日快樂。”聽說她回來,江嬈很開心,特意的準備一番去迎接她回來。隻是,誰都沒料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故。早上,江沐的電話打過來,問:“念念,你還回去嗎,以後是不是就留下來?”江念打開窗戶,吸了口新鮮空氣。她說:“暫時會留下。以後,可能走。”她看向遠方,了然於自己的心思。她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孤獨,也因為想家。想江沐,也想江嬈,還有那個並不喜歡她的爺爺江允豪。她始終相信,血緣關係不是說撇乾淨就可以抹殺掉的。畢竟,那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江沐說:“留下來吧。再怎麼樣都比一個人在南方強,我們都在這裡。話說回來,你要是在外邊萬一有個什麼事,我想夠都夠不著。念念,就聽哥一次,彆再走了!”江念輕應:“嗯。”江沐鬆了口氣,語氣輕鬆道:“找個時間,這幾天我們聚一聚吧。就我和小嬈。要是可以,把陳汐也叫上。”江念笑:“哥,要不要我搭線啊,你再不找女朋友,大伯就愁壞了。”江沐爽朗一笑出聲:“什麼話!你哥沒弱到那份上。”江念抿唇笑:“好。那我等你通知。”江沐回:“那就說好了。我有電話進來,先不說了。”江念:“好。”掛斷電話,江念站在窗口眺望著。遠方是藍天,是白雲,還有聳立的高層大廈。她閉上眼睛,一站就站了好久。下午,江念去了公司。在辦公室裡,她忙碌了一下午。臨到下班時,華北地區分區的主管劉總路過門口,看到江念低著頭寫著什麼還沒走,就笑著敲了敲門。江念抬頭,禮貌一笑:“劉總。”劉總推門而入。這位劉總,今年五十多歲,看上去和藹可親。加上江念一直以來工作認真細致,勤奮用心,她對待工作一絲不苟的態度,讓劉總對她更頗為讚賞和滿意。因此格外照顧。在他認為,處在目前這種物欲橫流,人心浮躁攀比的社會,像江念這樣處於二十幾歲,人又漂亮的優勢下,還能夠踏實下來靜心做事,實屬難得。雖然身為雲辰集團總經理的江沐曾經暗地裡有意提醒,江念是他的妹妹,要他工作上多照顧一下。而江念卻並不因此驕傲著什麼。她隻做著她該做的,用對待生命的態度認真做事。劉總笑說:“我有一個朋友的女兒兩個月後結婚,婚禮你負責策劃一下吧。”見江念目光透著疑問,他笑著解釋,“是個千金小姐,行長的女兒。要求高,難搞,介紹了幾個方案她都不滿意。你的創意一般都比較有靈氣,你試一試。”想了想,江念點頭:“好,你把她的資料發給我。我試試。”劉總滿意的走了。江念忙了一會兒,也準備下班。陳汐電話打了過來,語氣急切:“念念,救我!”江念一頓,“你怎麼了?”電話似乎被拿遠了,詭異的沉靜。隨後又被人拿近了,江念好像聽到了悉簌的爭奪聲,她皺著眉問:“小汐,你還在嗎?”半響後,電話裡傳出聲音,卻不是陳汐:“在。我一直都在。”江念驀地愣住。這個聲音……是陸帆!陸帆說:“江念,你讓我找的很辛苦,你知不知道!”電梯門開,江念卻忘了進去。電梯門又合上,江念還是未動,直到被人從身後輕推了一下,“念姐,怎麼站著不走啊?”說著,那人快速按了下電梯,未完全合上的門又重新打開。江念跟著進去,輕聲喊:“陸帆。”沉默好久的陸帆說:“我還以為,你聽不出我。”江念說:“沒有。隻是沒想到。”“嗬。”陸帆似是釋懷的一笑,歎了口氣,說:“如果抓不到陳汐,我又怎麼找的到你?念念,你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江念聲音異常平靜:“陸帆,我不是躲你。”注意到身旁同事探尋好奇的目光,江念覺得電話始終說不清楚,也不方便,她說:“陸帆,我們見個麵吧。”地點是陸帆選的。陸帆要來接她,被江念拒絕了。陳汐並沒有告訴陸帆江念她的住址。不是怕他糾纏,而是覺得要說也該由江念自己來告訴,她不是那種會出賣好友的人。陸帆選的地點是一個環境很幽靜的咖啡館。布置的溫馨,有格調。人不多,很適合談話。江念一進門,憑著感覺尋找,一眼就看見了陸帆。他為人低調,就連所選的位置都是隱蔽而不張揚的。還是一如從前,他連衣著都沒什麼變化。白襯衫黑西褲,深色領帶,深黑色的商務外套,是典型的商務精英形象。看到江念,陸帆麵上不動,眼裡卻起了變化。江念走過去。陸帆吩咐一旁的接待再添一杯咖啡,多加點糖,接待應聲而去。陸帆喊:“念念,好久不見。”江念說:“陸帆,好久不見。”誰的熟悉,誰的疏離,顯而易見。四目對視,看著一個很久未見麵的老朋友,江念的眼底平靜而坦然。而陸帆眼裡的深情也不曾隨時間改變。咖啡很快送到江念麵前,陸帆注視著她精致淡然的臉,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愛了她六年,等了她兩年。如今她回來了,就在他的眼前,陸帆百感交集。想問的話太多,出口卻成了最輕的一句。江念點頭:“我很好。你呢?還好嗎?”陸帆溫柔一笑:“我也好。”他在心裡暗自說——隻要你好,我就好。念念,如果你在我的身邊,我想我會更好。江念低下頭,輕輕攪動著手上的咖啡。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委婉的,轉達的,甚至兩年前她直接拒絕過他,卻沒想到,兩年了,他還在等著她。哪怕她說,“沒有感覺。”他還是不放棄。江念有些苦惱。她抬頭:“還是律師?”陸帆笑:“沒想換過飯碗。你呢,是不是還在畫著婚紗稿?”江念笑了下,點頭。問候,寒暄都做了,江念正想著要直接正入話題,就感覺到桌上自己的雙手被人握住,隨後就是陸帆的聲音:“念念,你對我沒有感覺,我可以等,我們也可以培養。我說過,隻要你還是一個人,我就有機會,就會等下去。我是男人,我不怕等。念念,為什麼不肯接受我?我哪裡不好,不值得你愛嗎?”江念彆扭的抽出手,狠下心說:“是。”他哪裡都好,隻是,她的心,沒有感覺。如此的簡單。陸帆一怔,眼裡是受傷的神色,問:“我到底哪裡不好,你說,我改。”江念偏過頭去,看著窗外過往的車輛。把話說透:“陸帆,彆再等我了。你這樣,會讓我很為難。你知道,我不喜歡心理負重。你對我來說,是壓力。”那種愧疚感,讓她透不過氣。她就隻好躲避逃離,遠飛去了南方,避而不見。有時候,男人太深情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那個你喜歡的人偏偏不喜歡你的時候。那麼,深情就成了錯誤。陸帆深凝著眉,久久不語。之後他輕歎了口氣,“嗬嗬”笑了一下,分不清是無奈心酸還是自我嘲笑。他看江念道:“我自己都奇怪,我為什麼那麼愛你!我以前也常常問自己,江念她到底哪點好,我怎麼就非她不可?”喝了口咖啡,他兀自笑,“念念,如果讓我死心,你就趕緊嫁人!這樣,或許我就放棄了!不然,我會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我去趟洗手間。”江念站起身,拉開椅子轉身就走。注視著她纖細淡柔的背影,陸帆鬆開緊握杯子的手指。閉上雙眼,遮住眼裡的深度失落。江念快速走到洗手間。剛推開衛生間的門,眼眶裡積蓄的淚就砸落下一滴。手伸到感應器下,水立馬出來。低頭洗了把臉,江念直起身子看著鏡中的自己。揚起唇,鏡子中出現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難過女人。剛才陸帆眼底的情緒,她不是看不見。除了裝作無視和冷淡,她想不出彆的。她也難過,深知自己無法妥協。她在心底想:江念,你除了這張漂亮的臉蛋,你還有哪點好?怎麼就會讓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不小心就一往情深了呢?陸帆那麼好。就像陳汐所說,他人品好,家世好,人帥還有錢。但是她為什麼就不喜歡,就不接受呢?江念想到了一個詞——不將就。江沐說的對,江念就是那種不肯將就的人。她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事情,哪怕廉價,不起眼,做起來費力,艱難都沒關係,隻要符合她心意,隻要她喜歡。反過來,再好的人或事,隻要她沒感覺,她就一概的拒絕。重新理好頭發,江念出了衛生間。走回來,遠遠的看見陸帆投過來的視線,江念移開了目光。談話結束後,和陸帆並肩出來。推門時,江念愣了一下。陸帆順著她視線看去。一個年輕漂亮,身穿鵝黃色羽絨服的女孩子親昵的摟著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胳膊迎麵而來。男的在低頭走路,聽著身旁女孩說話。女孩小聲說了句什麼,男人咧嘴一笑,頓時柔化了他原本輪廓深邃的英俊臉龐。男的抬起頭,正要問什麼,突然看到江念,瞬間的一愣。陸帆扭頭問:“認識?”江念點頭。然後對走過來的顧行南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她沒想到會這麼巧,又會這麼快的再次碰麵。顧行南回了一個友好的笑容。目光瞥了她身旁的陸帆一眼,笑問江念:“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