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與白(二)(1 / 1)

膽小鬼偵探 蘇盈 2144 字 1天前

第二天,陳時亞沒有回來。第三天、第四天……陳時亞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聯絡,父母已經報警了,警方將事件列為“失蹤”處理,隻有陳奈亞知道並不是這樣的。一開始,她也天真地認為是自己看錯,但越來越清晰的事實告訴她,陳時亞已被殺害了。當你越是想逃避一件事,就會變得越在意。“水庫驚現無名浮屍”“夜歸殺手出沒,女白領慘死回家路”“廢棄房屋中發現高度腐爛女屍,身中多刀”……以前從來不留意的新聞現在全跳出來,原來這個世界,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看著父母心急如焚的模樣,陳奈亞也很難受,但是那天的事她沒辦法跟任何人說。即使到了現在她也不確定自己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且她也不敢說,說了所有人都會知道她對姐姐見死不救,她為這份自私感到羞愧,但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秘密藏在心裡變得越來越沉重,陳奈亞總是做噩夢,夢裡被砍得滿身血的姐姐坐在她枕頭邊,她問陳奈亞為什麼不救她,一張嘴血就從她口裡湧出來,噴了陳奈亞滿臉,她尖叫著醒來,渾身都是冷汗。陳奈亞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警察在朝錯誤的方向調查,隻有她知道真相,她要找到證據證明自己那晚所見是真的,但這種事她一個人做不來,陳奈亞很清楚自己體力不錯,但動腦子思考這方麵還真的是不行。然後,她想到了那個戴長頸鹿發卡的少年。要找到那個少年不算太難,因為他太奇葩了,任誰都過目難忘。這次他把“巢穴”搬到了一個單車保管站裡,這地方是這一片幾棟公寓樓共有的,所以還有單車保管員24小時看守,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隻不過他的安全感在看到陳奈亞時便煙消雲散了。少年露出了悲切的目光,陳奈亞覺得自己在看著一隻放在紙箱裡的幼小棄犬,不過現實是這個紙箱可以放下一條成年阿拉斯加犬,而且裡麵應有儘有。幾天不見,竟然還多了太陽能蓄電台燈、熱水壺,還有一套《食戟之靈》的漫畫。“你過得挺好的嘛。”陳奈亞無力地說,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因為這家夥怎麼越看越不靠譜,長頸鹿發卡更是凸顯他一臉蠢相。少年熱淚盈眶地問:“那可以請你不要來打擾我嗎?求你。”陳奈亞掏出手機,把按了110但沒撥通的屏幕拿給少年看,少年立刻以土下座姿勢毫無原則地說:“請問有什麼吩咐!”陳奈亞把這幾天的事說了一遍,少年以十分同情她智商的口吻說:“你這種情況應該找心理醫生,或者找靈媒,我怎麼看都不像這兩種人吧!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能幫上忙啊?”陳奈亞說:“因為你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事啊!那晚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立刻就說出了幾種我想都沒想過的情況,所以我覺得你早就想到什麼可能性了,隻不過你不肯說。”然後她揪住他的頭毛用力拽,以回報他對自己的“同情”。“啊啊啊要禿了要禿了!”少年淚流滿臉,還好是上班上學的時間,除了看單車的老頭偶爾往這邊看幾眼,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嗚嗚,你都不用上課的嗎?”他一臉哀怨地用長頸鹿發卡把劉海重新夾好。“你呢?你不也沒去上課?”陳奈亞不答反問,這家夥看起來也就是個初中生。“我在休學中。”少年說,話題一轉,“你知道像這樣的大城市每天有多少人失蹤嗎?可以說數都數不清,裡麵大多數是流浪者、妓女、小混混、不良青少年,這幾類人的失蹤幾率很高,他們的‘失蹤’很可能是本身流動性很高,不代表一定遭遇了什麼危險,幾乎不會有人關心。但是擁有規律生活的一般人失蹤幾率很低,同時意味著遭遇不幸事件的可能性很高,比如你姐姐,而這類人的失蹤肯定會引來關注。”陳奈亞狐疑地問:“你想說什麼?”“我的意思是……”少年伸了個懶腰,“你可以找有類似遭遇的人談談,如果你看到的事情是真的,那麼犯人事後清理如此快速乾淨,肯定已經多次作案,所以一定會有相同的受害者。”他說著從《食戟之靈6》的裸男學長扉頁裡抽出一張紙遞來,陳奈亞接過一看,是一張熟悉的尋人啟事。難道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其實一直在調查這件事嗎?陳奈亞剛有點感動,少年便滿臉遺憾地說:“這張紙拿來當書簽挺好的,給了你我怎麼辦……”陳奈亞眼角的神經抖了抖,真的很有用封箱膠把他封死在紙箱裡,然後直接扔河裡的衝動。當然她最終並沒有這麼做,她按照尋人啟事上的地址,一個人找了過去。失蹤的少女是一名高中生,看著文靜乖巧,和自己一樣有一頭及肩的頭發,是半個月前失蹤的。陳奈亞在住宅樓下猶豫著,就這麼上門實在太唐突了,而且她要說的還是“我姐姐可能死了,你們女兒情況可能也差不多,不如我們談談吧?”不被轟出來都算好的,畢竟人家很可能還抱著希望在等待。“陳奈亞?”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這聲音有點耳熟,她循聲看去,是個會令任何人都眼前一亮的男生,也是她的同學蘇圖。記得蘇圖是因為他帶自己逛過一圈學校熟悉環境,那一圈下來她覺得自己都快被其他女生用嫉妒的目光射成篩子了。陳奈亞還沒說話,蘇圖看到她手上的尋人啟事,問:“你還記得她?”但看到陳奈亞迷茫的神情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你不記得吧,也對,你們隻見過一麵。她也是我們班上的學生,原本你們會成為同學的。”陳奈亞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難怪她會覺得尋人啟事上的畫像有點眼熟,蘇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蘇圖帶她參觀學校之前是她自己迷路了,有個女生熱情地帶她找到教導處,雖然印象不深,但她還記得當時那個女生還很開心地說:“搞不好我們以後就是同學呢!”陳奈亞不由得感到難過和遺憾,因為這個女生不再是與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了,她們曾經很可能會成為同學,甚至朋友,但現在看來可謂希望渺茫。蘇圖是班裡唯一知道陳奈亞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的學生,他敏銳地察覺到陳奈亞不是碰巧出現在這裡的:“你覺得你姐姐的失蹤和這有什麼聯係?”陳奈亞遲疑地點點頭,並沒有說出這是長頸鹿發卡少年的提議。蘇圖說:“那我帶你一起上去吧。”路上蘇圖告訴陳奈亞,女兒失蹤後她媽媽辭了工作不斷找她,終於病倒了,班上同學一起做了祝福卡,還折了千紙鶴,由蘇圖做代表送來。蘇圖認為既然大家都遭遇了類似的情況,那麼見見麵也是好的,儘管不一定帶來什麼安慰,但如果彼此能從對方處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對搜查工作也會很有幫助。女生的母親很憔悴,讓陳奈亞想起自己的媽媽,鼻子有點發酸。這位母親打起精神親切地接待了他們,陳奈亞從她身上看到了當日熱情帶路的女生的影子,母女倆果然很相似,都是十分善良的人。陳奈亞含糊地說了她姐姐也失蹤了,這位母親告訴他們,她女兒是某天放學後失蹤的,手機從那天起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最後的信號是消失在她回家的路上,警方也隻能由此推斷出大概失蹤的時間和地點,但並無太大作用。結果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陳奈亞和蘇圖告辭的時候,這位母親突然握住她的手,哭了起來:“對不起……看到你我不知怎麼就想起我女兒了,忍不住……希望儘快有你姐姐的消息,我也會為她祈禱的……”陳奈亞也用力回握她的手,這時她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家三口的照片,失蹤的女生站在父母中間,笑容滿臉,照片上的她戴著一條彆致的手鏈,銀製的蝴蝶串著鈴鐺,尋人啟事的畫像隻有胸部以上,所以一直沒發現她還戴著手鏈。一模一樣的手鏈陳奈亞也有一條,就在她包裡,那天晚上她在陳時亞遇害的地方撿到的。這兩起“失蹤”事件果然有關係,看來手鏈就是那個雨衣怪人匆忙中留下的!那麼她大概也凶多吉少了,而殺害兩人的凶手就是那個雨衣怪人!但陳奈亞沒有辦法說出來,因為那麼一來她就必須告訴這位悲痛但還抱著希望的母親她女兒已經死亡的事,離開了女生的家並和蘇圖分彆後,陳奈亞連忙回到單車棚。“喂!膽小鬼,你說對了!是同一個人做的!”陳奈亞從紙箱裡掏貓般掏出懶洋洋的少年,激動地在他耳邊大聲說,因為少年死活不肯告訴她名字,於是她就乾脆取了個綽號。少年捂著耳朵大叫:“不要在彆人耳邊大聲講話啊!萬一耳膜被震破了會失聰的!雖然幾率很低但真的發生過啊!就算不失聰也會影響聽力,聽力變差我就沒辦法及時聽到汽車的鳴笛,搞不好就會被車撞死,我不要啊!”陳奈亞頓時就冷靜了,她也挺佩服這個膽小鬼,每次說的話都這麼扯,能讓人瞬間感到脫力。陳奈亞調整了一下情緒,把剛才聽到的事,還有手鏈的事都說了出來,膽小鬼聽完後十分敷衍地說:“還不錯嘛。”“那我們趕緊去調查那個雨衣怪人吧!犯人一定是他!”“不,我是說你沒把這件事告訴彆人這一點做得不錯。”陳奈亞頓時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對於兩起案件的犯人是同一人這個發現他似乎沒什麼反應。少年慢吞吞地說:“我現在認為兩起案件毫無關係,所以還好你沒說多餘的話,不然調查方向就要大錯特錯了。”“哈?!”陳奈亞反應極大地問,“手鏈是我在那條巷子裡找到的,怎麼會沒關係呢!”“那大概是極為偶然的巧合吧。”少年說,“你姐姐遇害的時間是深夜,但另一個女生的失蹤是放學後,那時候天色還是亮的,連環作案的犯人從手法、對象到作案時間都是相對固定的,極少會有作案時間相差這麼大的情況。再說,兩次都選在同一地點,風險也太大了。”陳奈亞反問:“但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也許他突然就想那麼做呢!”“這兩起案件不屬於這種例外。你想想,作案時間不同就需要不同的準備,那條街道在晚上人很少,但是放學時間可不一樣,來往的人很多。你說殺害你姐姐的人穿著雨衣,雨衣大概是為了防止血濺到身上,誘拐不需要考慮這一點,而且穿著雨衣在人來人往的街上走太可疑了,任誰都會對這種人保持戒心吧。”“那……那就是犯人那時候沒穿雨衣!”陳奈亞覺得自己這麼說沒錯。少年還是搖頭:“這就更說不通了,根據你的說法,凶手用刀子殺害你姐姐,這是相當激烈和憤怒的手法,是衝動犯罪。但另一個女生的情況,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因為隨時會被人發現。也許你想說那把人先帶走再殺害,但這就不就冷靜多了,是有預謀的,和殺害你姐姐時的激烈手段完全不一樣,對吧?”陳奈亞終於不吭聲了,少年又說:“作案時間和手法都不一樣,所以我認為這是兩個不同的人做的。再說了,這條手鏈又不一定獨一無二,也有可能是彆人掉的。”事情又回到原點,陳奈亞失落極了,這沒心沒肺的膽小鬼還在毫不顧忌地碎碎念:“啊,對了我建議你趕緊把手鏈扔了吧,不然就老老實實交給警察,千萬不要帶在身邊,萬一不走運碰上了凶手,搞不好會被殺人滅口哦……”陳奈亞聽著眼前一亮,對,這膽小鬼說得很有道理,犯人可能是兩個人,但萬一真的是同一個人呢?他是不會明白她的心情的,隻要能找到雨衣怪人,就算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都願意去嘗試。陳奈亞心裡有了決定,離開前少年突然喊住她:“陳奈亞,停止吧,你不要一個人調查這件事了,交給警察吧,交給那些大人去做就好了啊。”“知道啦,囉嗦!”她轉過身朝他做鬼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少年那副貪生怕死的模樣漸漸變得凝重,暗沉的瞳孔裡看不出任何情緒,然後他慢慢縮回他的紙箱裡,像一隻烏龜縮回自己安全的殼。這時,蘇圖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走出來,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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