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察言觀色尋蹤跡(1 / 1)

金麵奴 簫箬 1600 字 1天前

沈婉憑欄而立,看著秦無疾下樓的背影,眼神黯淡,淒涼地笑了一聲。與沈家是宿敵的烏桓國人,認為即便蒙冤遭難,沈家也還是會對殷國赤膽忠心。反倒是沈家三代效忠的殷國皇室,隻因為一個沒有影兒的懷疑,定了沈家一個謀逆的罪名。目送秦無疾離開的,不隻有沈婉,還有臨窗而坐,已經喝完了整整一壇酒的蕭祈年。桌上的蜜餞一個不剩,全被蕭祈年給吃完了。沈婉麵色不善地白了蕭祈年一眼。蕭祈年已然微醺,笑道:“吃多了牙疼,想吃的話,明兒我再給你買。”亦是他曾經哄她時常說的一句話,撩撥得她心神不定。沈婉不敢與他對視,於是彆開目光,順勢落在桌麵,掃了一圈,最終停在一封信上。信是火漆封口,尚未拆開。正麵朝下倒扣著放,看不見收信人的姓名。片刻之前,桌上還沒有這封信。蕭祈年舒手拿起信遞給沈婉,“剛才你在雅間裡時,有人送來的,讓我轉交給你。”“給我的?”沈婉疑惑地接過信,見信封正麵一片空白,並未寫收信人姓名。“來的人還說什麼彆的了沒有?”蕭祈年搖了搖頭,靠在窗沿上含笑看她。沈婉隻當沒看見他那雙眼睛裡的似水柔情,拆了信展開。“今夜,此處。”隻有這四個字,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與其說是一封信,倒不如說更像是誰的惡作劇。但沈婉知道,這封信代表了吳鉤答應見她,而且時間約在今晚,地點就是這酒館。她將信收好放在袖中,對蕭祈年道:“殿下先回去吧,今晚我還要在這裡住一夜。”“你自己?”蕭祈年眯起眼睛問道。沈婉覺得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當然是我自己。”停頓了一下,又問道:“殿下,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知是為了何事?”“剛才那個人。”蕭祈年站起身,直直地看著沈婉。沈婉心虛,微微垂頭低聲問:“莫非是他冒犯殿下了?”“沒有。”蕭祈年立刻回答,想了想又改口道:“有。”“殿下與他見過麵?”沈婉吃了一驚。這可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若秦無疾真的曾與蕭祈年打過交道,那麼蕭祈年很有可能查過秦無疾。他都知道些什麼呢?沈婉悄悄地抬頭打量蕭祈年。“今天第一次見。”蕭祈年平靜地回答。沈婉暗自鬆了口氣,又問道:“那他如何冒犯殿下了?”打從這兩人見麵一直到秦無疾離開,全程都在她的視線裡,哪怕是兩人暗中動手較勁,也逃不過她的眼睛。所以,沈婉實在想不通,這一句“冒犯”是從何而來。蕭祈年的臉上顯出不高興的神情,悶了半晌,他回答道:“出現得不是時候。”“殿下,此處是酒館,店門開著便會有客人進來。”沈婉言下之意,秦無疾與他剛好一起出現在這裡,也是不可掌控的事情。哪知道,蕭祈年聽了這話,搖了搖頭道:“可他不是客人,是你的故交。”“那又如何?”沈婉徹底糊塗了。“不出現最好,不,從未出現過最好。”蕭祈年認真地回答。沈婉看著他好像是著惱的樣子,半晌掩口笑道:“殿下,你是擔心那人來曆不明,我會因為親疏有彆轉手賣了你不成?”“就是因為這樣,才最好從未出現過。”蕭祈年上前一步,低頭凝視著沈婉的眼睛,“你與他,你與我,親疏有彆。”原來是為了這個?回想起來,蕭祈年今日第一次反應有異,就是因為她說了一句秦無疾是她故交。沈婉笑道:“殿下多慮了,就算真是親疏有彆,也是我與殿下更近。”“哦?”蕭祈年挑眉,這回答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沈婉低聲道:“難道殿下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與我合謀叛國,咱們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世上還有比生死與共更近的交情嗎?”“有。”蕭祈年唇間溢出笑意,見沈婉不解地看向他,又忙道:“算了算了,隻當是我今天喝多了,酒後失德,才會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他說不計較,沈婉也樂得鬆口氣。蕭祈年複又坐下,隨口問道:“約你見麵的人是吳鉤?”沈婉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你留著這張網是為了保命,我不會插手乾預此事。”蕭祈年晃著空酒壇,繼續道:“隻是,這人必須死,否則靖遠將軍在肅慎會一直不得安穩,甚至有性命之憂。”“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沈婉伸手按住酒壇,“殿下該回去了。”“你隨我一起回去。”蕭祈年歪著頭對沈婉笑道,“吳鉤為人十分謹慎,既然派來送信的人見過我,那麼他也一定會知道我曾出現在這裡。你是我隨身的官奴,若我一人回去把你放在這裡,那你免不得要扯個謊來圓這件事。倒不如先隨我回將軍府,晚上再過來。隻說是我睡了之後,偷偷出來的。”這話裡透著吳鉤對將軍府內院了如指掌的意思,莫非蕭祈年已經知道吳鉤的真實身份了?沈婉心中驚訝,麵上卻不動聲色,答應先隨蕭祈年去將軍府。入夜之後,沈婉自將軍府中翻牆出來,一路疾行來到了酒館門前。舉步要往裡走,手還沒有碰到門上木板時,就聽見有人自房簷落在她背後。不等她回身看來者是誰,腰已然被一把冷冰冰的利刃抵住。一隻手從後麵伸出來,指間夾著一條黑布。沈婉認命地接過黑布,縛在眼睛上。酒館的門被人打開,身後的人輕輕推了一下她肩膀,沈婉順著這力道往前走,一直到雙手觸碰到了櫃台,這才停住。門又被人關上了,周圍悄無聲息。沈婉並沒有抬手去摘眼睛上的黑布,而是立在櫃台前,衝著對麵笑道:“我對吳鉤的謹慎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心駛得萬年船,還請沈姑娘莫怪。”聲音是經過偽裝的,故意壓得低沉嘶啞,從右手方向不遠處傳來。沈婉在腦海裡回想了一下酒館大堂的布局,確定那個人就坐在白天蕭祈年坐過的地方。她隻當不曾聽出來,仍舊正對著麵前說話。“我的要求,薛大掌櫃已經一字不差地轉述了吧?”“他說,你想成為我這情報網的二把手。”沈婉笑道:“薛大掌櫃還真是個赤誠君子,倒是不擔心我戧了他的行。”“他能在我身邊多年,自然有他過人的地方。”“對於細作來說,再大的功勞也比不上一個同心同德的屬下。看來,你此來是跟我談條件的。”“他的價值不在情報上,所以即便居於下位,也不妨事。”話說到這,就說明吳鉤已經同意了她的條件。沈婉又問道:“我怎麼知道,我已經取代了薛大掌櫃。”“你把布防圖交給我,我自然會讓薛大掌櫃把手中的情報網交給你。”沈婉點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公平合理。”“不隻是布防圖。”“還有什麼?”“殷國的晉王殿下蕭祈年。”沈婉攏在袖中的手一緊,“你要我把他也帶來?”“沒有人見過那張至關重要的圖,可所有人都知道,肅慎城的靖遠將軍是蕭祈年的親舅舅。”沈婉明白吳鉤的意思。一旦發現她帶去的圖是假的,他們就會改用蕭祈年的性命來威脅章將軍,讓他棄守肅慎城。沈婉故作驚訝道:“難道薛大掌櫃沒有說嗎?蕭祈年打算與烏桓合作,眼下正在猶豫是選擇王世子還是選擇八王子。”“哦?還有這樣的事?”吳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沈婉心裡暗笑,薛大掌櫃到底還是擔心自己完全取代她,所以留了後手,瞞報此事。若她不與吳鉤說起,那麼這功勞就是薛大掌櫃的。若是說了呢,薛大掌櫃就會借口說為了派人查驗真假,才遲了幾天上報。“想必是薛大掌櫃不信任我的情報,所以想查證之後再報給你。”沈婉知道薛大掌櫃是吳鉤的心腹,自己給大掌櫃一個台階下,也顯出她不想多生事端的意思。“蕭祈年怎麼說?”“若烏桓能助他奪回皇位,殷國將以附屬國身份向烏桓納貢稱臣。他本打算選擇王世子,可眼見著兵臨城下的是八王子,又猶豫了。”“這等機密的事情,他同你說的?”“我救過他的命,所以他不大防備我。”“的確,一個下半輩子都係在他身上的女人,實在沒有害他的理由。”吳鉤若有所思地道。沈婉聞言,心中一動。又聽吳鉤道:“你有辦法讓他與八王子合作?”“自然可以。”“好,此事可慢慢籌謀,圖的事卻等不得。”吳鉤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沈婉旁邊,“我給你三天時間,拿到了圖就去車馬行,他們知道該怎麼辦。”說完,“嗒”的一聲,他將一枚銅錢放在櫃台上。“希望到時候,大掌櫃已經準備好了該交給我的東西。”沈婉微笑道。門一開一合,屋中再無聲音。沈婉摘下眼睛上的黑布,扶著櫃台緩了好一會兒才適應燭光。她皺了皺鼻子,察覺到屋中有一股特殊的香味,似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這味道不屬於這個酒館,也不屬於秦無疾和蕭祈年。所以,這名為“吳鉤”的人,是一個身上帶著香味,又知道將軍府內院事情的人。沈婉看著手中黑布,露出笑容。這範圍雖然仍舊寬泛,卻比追風捕影大海撈針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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