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覆國陪葬以雪恨(1 / 1)

金麵奴 簫箬 1836 字 1天前

沈婉將越九娘留在了院子裡,孤身一人跟著薛大掌櫃進了一間廂房。屋中昏暗,常年不見光故而冷氣森森。腳才邁過門檻,沈婉立刻感覺到了屋中的肅殺之氣。這屋中暗影裡藏著人,刀出鞘箭在弦,隻要她說錯一句話,立刻就會橫屍當場。沈婉鎮定地站在屋子中央,直視著坐在主位上的薛大掌櫃,“看來,大掌櫃還是不相信我。”薛大掌櫃麵帶微笑,聲音柔和,“沈姑娘,我在肅慎城住了半輩子,算是半個殷國人,對你們殷國也頗有了解。”沈婉嘴角一挑,“所以,大掌櫃也相信殷國從無叛國者的說法?”“我這些年手裡經過的叛逃者,沒五十也有四十八了。他們要麼想要金銀財寶,要麼想要加官進爵,從來沒有一個是你這樣的。”“我這樣的?”“生在殷國,長在殷國,卻什麼也不貪圖,就把殷國給賣了。”“我跟大掌櫃說過,我與殷國有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這我記得,你本是世家貴女,之所以被刺配邊疆為奴,是因為父親遭人陷害。”薛大掌櫃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懷疑沈婉,與話中隱藏的殺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沈婉隻說過她被刺麵為奴,心懷怨恨,卻不曾說過是因為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大掌櫃已經查過我的來曆了。”沈婉攏在袖中的手輕輕握成拳,“既然查過,就該知道我沒有說謊。”“不,正因為查過,我才覺得你在撒謊。”薛大掌櫃笑了起來,笑得陰森冰冷,“你是沈國公的女兒,他是什麼樣的人,彆人或許不知道,我卻十分清楚。”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當著她的麵提過父親了,沈婉的心狠狠沉了一下。“如果你想說他忠君愛民,以守護殷國為己任的話,沒錯,他的確是這樣的人。”沈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隻有尾音不易察覺地顫抖,“那又如何?”“沈家與我烏桓大軍在肅慎城對抗多年,沈國公的父親,三個兄弟,還有年及弱冠的長子,都戰死沙場。連我們烏桓人都敬重你們沈家忠誠,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一個沈家人會叛國?”聞言,沈婉淒涼地笑了一聲,“那是沈家的過去,軍功赫赫,封世襲國公,榮耀無人可比。現在呢?我沈家三代忠君為國,得到了什麼?”她摘下臉上的麵具,撩起發絲露出麵上的刺字。“永世為奴”,額上墨色的字,猶如美玉上的瑕疵一樣刺眼。“我是沈家最後一個人,打入奴籍,永世為奴。”說完,她複又戴上麵具,淡聲道:“大掌櫃,憑我一人之力做不到覆滅殷國,所以隻能借助外力。這也是我選擇你們的理由。言儘於此,信還是不信,在您。”薛大掌櫃沉默不語,很明顯他是在思考沈婉方才那一番話的真實性。謹慎是每一個細作最寶貴的品質,也是最不可動搖的原則,對於薛大掌櫃這種能夠在肅慎城潛伏多年的人來說,尤其如此。沈婉也不急著催他下定結論,隻是含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權當沒有看見椅子後不遠處的陰影裡,那一截泛著冷光的刀刃。薛大掌櫃看著氣定神閒的沈婉,問道:“你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大掌櫃指什麼?”“沈姑娘,如果我不相信你的故事,那你今天一定會死在這裡。越九娘的身手的確很好,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沈婉笑道:“肅慎的守軍半月前元氣大傷,如今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現在發兵,肅慎城唾手可得,可若錯過了,讓靖遠將軍緩過氣,攻破肅慎城就真的遙遙無期了。”她站起身來,款款走到薛大掌櫃麵前,“摸不清城頭布防,無法保證奇襲成功,此番又是輕裝簡從,沒有正麵硬碰的實力。布防圖藏在將軍府中,想盜出來,我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各種利弊薛大掌櫃看得很清楚,就不用我重複了吧?”“我不會用自己經營了十幾年的情報網,去賭一場戰役的勝敗。”薛大掌櫃冷笑了一聲,“沈姑娘,你確實很聰明,隻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是嗎?”沈婉掩口輕笑,“若這一場戰役牽扯了你和你家主人的前程呢?薛大掌櫃,我既然能找到你們要求合作,自然是先摸過了你們的底細。”薛大掌櫃用力握了一下木製扶手,陰沉了臉看著沈婉。沈婉繼續道:“你們八王子這一次奇襲如果成功了,那風頭就蓋過了王世子,當然也不會虧待你們這些功臣。在殷國待了這麼久,大掌櫃也十分想念自己的家鄉吧?”“路是我自己選的。”薛大掌櫃不自然地彆開頭,想了想又道:“你還知道什麼?”“我還知道,你並不是這個情報網的最高層,在你上麵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不僅一手建造了肅慎城的情報網,還在殷國埋下了很多隨時可以啟用的暗樁。”聞言,薛大掌櫃頓時麵露驚疑之色。沈婉話音落下的同時,忽然覺得脊背上掠過一道涼風。憑經驗,她知道此時有一把十分鋒利的刀,正對著自己的後心。“你到底是什麼人?”薛大掌櫃起身與沈婉對視。沈婉不慌不忙地答道:“一個與殷國有血海深仇的官奴。”“你知道的事,普通的官奴是不會知道的。”“薛大掌櫃,一個人漂泊久了,總會有一些肝膽相照的朋友。”沈婉朝門外院子裡的越九娘看了一眼,“可惜,這些朋友能幫我的也就隻有這些了。”“潛入進宮弑君,隻越九娘一個人就做得到。”“那又如何呢?這個皇帝死了,還會有下一個,殷國永遠都在。”沈婉的聲音忽然變得刺骨,“我要的是整個殷國給我沈家陪葬。”薛大掌櫃吃了一驚,這忽然爆發出的淩厲氣勢,令他不敢小看沈婉的決心。她的確對殷國恨之入骨,而通敵叛國也的確是她最好的選擇。薛大掌櫃對著沈婉身後的人點了一下頭,指著沈婉後心的刀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陰影裡。他又換上剛才那一副和藹親切的微笑,對沈婉道:“看來,沈姑娘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沈婉隻是回以一笑,並未搭話。她隻是過了第一關,薛大掌櫃和他身後的人絕不會這麼容易就信了。落草為寇都要先納投名狀,更何況是進入這等嚴密的細作組織?若真三言兩語就得了他們的信任,沈婉心裡反而是要看不起這些人的。薛大掌櫃道:“既然話已經說開了,不知沈姑娘可否將我借給你的那幾個人還給我?”他笑嗬嗬地看著沈婉,“正如姑娘所言,經營這些人可是耗費了我不少心血的。”“當然可以。”沈婉走到外麵,對越九娘低語了幾句,又道:“辦完這件事就回酒館去吧,那個草包要是真讓人帶走了,咱們這幾天可就全白忙活了。”越九娘猶豫道:“你一個人?”“放心。”沈婉用力握了握越九娘的手,“我這麼好的棋子,他們絕不會舍得浪費。”越九娘隻好點頭,又彆有深意地朝站在門口的薛大掌櫃看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他敢傷沈婉一分一毫,越九娘就敢把他千刀萬剮。薛大掌櫃一麵搓著手指上的扳指,一麵渾不在意地笑了一笑。目送越九娘離開之後,沈婉隨著薛大掌櫃在院中的亭子裡落座,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話,彼此心裡都明白,是在磨時間等著那些被沈婉抓的人回來。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不斷有人傳消息回來。一個接一個的人對薛大掌櫃耳語,沈婉冷眼旁觀著薛大掌櫃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他當然不可能讓越九娘這麼輕鬆離開,一定會派人跟著。隻是,這些人雖然身手不弱卻都及不上越九娘,隻跟了一小段路,要麼被發現,要麼被越九娘出手打暈。沈婉囑咐過,不要鬨出人命,隻讓這些人知道她們的厲害就可以了。最後一個來傳訊的人身上臉上都帶著血,身上還穿著黑衣。沈婉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朝薛大掌櫃借的那十幾個弓手裡的一個。薛大掌櫃立刻沉聲道:“沈姑娘,打狗還要看主人,更何況他們是去幫你的。”沈婉愣了一愣,忙解釋道:“大掌櫃誤會了,九娘當時隻是將他們打暈,並未見血。”她快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麵前,俯身問道:“是誰將你打成這樣的?”黑衣人道:“我們遇到了襲擊,所有兄弟都被抓了。”“襲擊?”沈婉更疑惑了,“是什麼人乾的?”“是軍中精銳,我認得他們的招式。”沈婉挑眉,猛地回頭看向薛大掌櫃,“大掌櫃好狠的心,那自己屬下的命去換九娘的命。”“沈姑娘這話未免有反咬一口的嫌疑。”薛大掌櫃起身走過來,彎腰扶起地上的人,刻意讓他與沈婉保持距離,免得沈婉突下殺手。“仔細說,怎麼回事?”“我們在酒館被越九娘打暈,醒過來才發現被裝在了酒桶裡。後來,越九娘來放了我們,說是誤會一場,我們既然已經得到教訓了,就可以回去了。哪知道,才一進城就遭了埋伏。”“既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想必是分批回來複命的?”沈婉突然插話。黑衣人看向薛大掌櫃,得了允許之後回答道:“是。”“若隻有一路遭襲,還能有其他解釋。兵分幾路回來,卻還是遭了暗算,這說明人家早已經在城裡張好了網,等著你們回來。”沈婉垂眸輕笑一聲,“靖遠將軍若真這麼能掐會算,也不至於半月之前吃那麼大一個虧。”薛大掌櫃眼神一緊,沈婉說得沒錯,軍中雖然也有負責收集情報的人,卻遠不如他手底下的人精明能乾。所以,這些人能知道如此詳細的情報,隻有一個解釋。對方收買了他手底下的人。薛大掌櫃臉上陡然顯出殺意,用冰冷的目光將眼前這死裡逃生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而後冷笑一聲,緩緩抬起手,擺了一下手指。黑衣人見狀臉色一變,倏然後退,翻身要逃。可惜,他的身法很快,那把一直隱藏在暗影裡的刀更快。沈婉隻覺得眼前一道冷光閃過,再看那黑衣人已經是身首異處。她稱讚之餘,暗自皺眉,這樣快的刀晝夜守在薛大掌櫃身邊,早晚是個禍害。薛大掌櫃搓著扳指盤算了一會兒,對沈婉道:“既然是軍中精銳抓人,那關押的地點一定是暗獄。我的人進不去,此事恐怕要麻煩沈姑娘處理了。”從暗獄裡將十三個已被定為細作的人救出來,這就是薛大掌櫃要求沈婉納的投名狀。也唯有把這件事辦好,薛大掌櫃才會相信她的合作誠意。沈婉了然一笑,“願意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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