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長風沒有說話,冷著臉朝秦溪寧伸出手。秦溪寧湊上前去看得仔細,抬起臉神秘道:“尉大俠,我看你掌中紋路複雜多變,恐怕你這一生也未必順遂。”尉長風終是沒忍住,迅速出手賞了眼前故作神秘的少女一個爆栗。“一派胡言。”“我就開個玩笑……”“拿來。”“……”秦溪寧以為她這一番插科打諢尉長風可能就將古法琉璃盞給忘了,事實上她還是小瞧了他。就在要將錦盒遞過去的當口,她再次湊前一步笑眯眯道:“尉大俠,你看多少錢能雇傭你一程?”拿著錦盒的手順勢縮了回來。“萬金。”“你看我這有一些剛剛順出來的物什,這些金銀珠寶都是還沒有打上皇家印記的,你可以……”“一個時辰。”“……”聽了這話,秦溪寧咽了咽口水,將手掌上的物件默默放進了小包袱中,千般留戀萬般不舍地將錦盒遞給了尉長風。尉長風拿著錦盒先一步走出長亭,回頭見少女站在原地抱著小包袱愣愣看著自己,那忐忑不安的樣子看著著實有些可憐,他終是多嘴問了一句:“你要往哪兒去?”秦溪寧早就練就一身順著竿子就往上爬的本事,見尉長風肯主動跟自己搭話,也不忸怩了,直接蹦蹦跳跳跟上前來,“我想先去見一見俠盜‘飛影’。”尉長風臉色微變,眼中帶上一絲促狹的笑意,他這一笑如春暖花開,臉部冷硬的線條瞬間柔和了不少。“你如何知道‘飛影’”?眼看著似乎有戲,她變得愈加興致勃勃起來,忍不住獻寶似地將手中的話本子舉到尉長風眼前,眼中盛滿盈盈笑意,像是搖晃著星光,“話本子上寫了的,‘飛影’最稀罕稀世珍寶,那古法琉璃盞那麼稀奇,我以為他一定會來的,就在那守了他好久,沒想到最後來的是你。”這聲音怎麼聽怎麼都有一種遺憾的意味。白晃晃的月光照到她伶俐的眉眼上,看著她頸邊浸血的細痕,尉長風才想起來她之前狠心紮自己的那一下,眉間笑意轉淡。他轉身抽腳想離開,冷不防被一隻小手扯住了衣袖,回身就對上秦溪寧可憐兮兮的一張小臉。“尉大俠,這大晚上夜深人靜,你看我那麼瘦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是林裡竄出個野獸什麼的……”“這邊兩條都是官道。”換言之,不會有野獸。“……不不不,我是說,要是遇上歹人,你看我年輕貌美的,那啥……也不太好了是吧?”年輕是年輕,貌美…...卻是有些牽強了。尉長風額角跳了跳,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說好的好聚好散。”“我額外付費你看成嗎?”秦溪寧小臉湊到包袱中掏啊掏,一個巴掌大的晶瑩剔透微微泛著瑩藍光的珠子被她小心翼翼托了出來。看到那價值不菲的夜明珠“鮫人淚”,尉長風二話不說長臂一撈帶著秦溪寧直接躍到了半空中,等到秦溪寧喉間的驚呼正要溢出之時,兩人已經穩穩落在了一間頗為高檔的客棧門前。秦溪寧抬眼看著“芙蓉客棧”幾個大字,對這又是一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我可以帶你去見俠盜‘飛影’。”尉長風指了指她背後的小包袱示意她,不由得放緩了語調,頗有些誘惑的意味,“這得看你的誠意了。”秦溪寧乖巧地再次在包袱中掏啊掏,這次掏出了一個玉枕。尉長風震驚,他已經不再糾結這麼大的玉枕是怎麼放在這個小包袱裡的了。“這個是極品翡翠製成的玉枕,據說可以根據人體溫度來自行調節適宜的溫度,睡得久了還能調養身體。我從攬月閣中順出來的,好像是西域在去年進貢的珍品。”“你可知這是什麼玉種?”秦溪寧一聽尉長風問的這話這麼有技術含量,就知道她可能遇到行家了,也不敢再馬虎,老實答道:“帝王綠。”尉長風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接過玉枕不再說話。她的話隻說對了一半,這的確是整塊帝王綠堆砌而成,但卻是帝王綠中的千古絕品血色帝王綠。聽聞當年西域樓蘭王做了個離奇的夢,夢中麒麟踏雲浴血而來,後來他們便在古跡堆中挖出了這個玉枕。樓蘭王拿著這件絕世珍品日日膽戰心驚,害怕有人知道便會來搶奪,於是思前想後下定決心送給了澧朝。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被有心人掩蓋了下來,作為一個宮內沒什麼權力的小宮女,自是不會知道這麼多。得到了珍品,尉長風心情很好,忍不住斜了一眼緊緊跟在他身邊的小豆丁,頗有些不自然問道:“還沒問你,哪個宮的?”秦溪寧臉不紅氣不喘,言笑晏晏自我介紹道:“我是流雲殿的大宮女,叫胭脂。”“你跟我來。”尉長風帶著秦溪寧上了二樓,抬手敲開之前衛珩住的那間房,敲了半天沒人理他,他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哎哎哎,大俠,您就這樣闖進去似乎不太好吧,飛影大俠真的在這裡嗎?”秦溪寧嘴上說著人家做法不對,腳步已經不由自主跟了進去,甚至一不小心衝到了尉長風的前麵,快步在整個房間找了幾圈。“他已經走了。”尉長風看到沒人在,這話說得極自然,沒有絲毫尷尬。秦溪寧微微眯起眼,扯開嘴角笑了一下,陰惻惻道:“尉大俠,該不會……您是為了騙我拿出這玉枕才說‘飛影’在這的吧?”雖說人與人之間要多點信任,但她剛出宮對這江湖中的一切都感到無限好奇,要是有心人想要利用她也不是不可能。主要還是她對眼前這個長著一副好皮囊的男子實在不知根不知底,談不上熟。“誰稀罕你這玉枕啊。”尉長風將玉枕放到桌上,麵無表情轉身就走,不帶一點拖泥帶水的。雖然說他稀罕這玉枕,但是他脾氣一向不怎麼好,對於秦溪寧對他的質疑更是不爽。秦溪寧將玉枕再次歡歡喜喜小心翼翼收到包袱中,看了房間一圈,下去立馬跟掌櫃訂了這間房,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咧著嘴笑得很開心。尉長風啊尉長風,你總是要回來找我的。她哼著歌梳洗完畢之後,對著油燈在桌子旁低頭寫寫畫畫,之後就聽到窗邊傳來一陣撲閃翅膀的聲音。秦溪寧將小紙條小心翼翼折好綁緊在信鴿的爪子上,傳好了信就乖乖熄燈睡覺,出了宮她心情舒暢,睡得也是格外香甜,一夜無夢到天明。第二天一大早,秦溪寧就來到樓下要退房,她臨離開的時候將一封信交到了客棧老板手上。“老板,昨夜跟我一起過來的那男子,您還有印象嗎?”“芙蓉客棧”的老板無聊地在椅子上打哈欠,小眼睛時不時看一眼隔壁將算盤敲得劈裡啪啦響的掌櫃,支著腦袋思考了一下,猶豫地點了點頭。“他來過好幾次了,自是認得。”出手闊綽,長得也是豐神俊朗的,他也自然會多留意幾眼。“若是下次他再來找我,請幫我把這個交給他。”“我這個人眼神不太好使,就怕自個兒認不出來。”老板一臉嫌棄看著遞到眼前的信件,一點都不想惹麻煩的樣子將秦溪寧給逗笑了。“認不出來你還開門做生意啊?這生意還做得這麼紅火?”她笑眯眯從包袱中掏出一錠金,老板看到金子眼神瞬間就亮了。“這樣認得出來了嗎?”“我儘量啊。”“你不會認不出他來的。”秦溪寧勾起嘴角笑著說道:“到時候你要是看到一臉怒氣衝衝走進來像是討債的那人,八九不離十就是他了。”老板聽了這話頓時有點恐慌,伸出來到半空的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對著這燙手山芋有點糾結。“姑娘長得聰明伶俐,看起來不像是會欠人家錢的人。”“實不相瞞……”秦溪寧垂下頭伸手撫摸著肚子,聲音淒然道:“我身子不太好。”老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試探道:“姑娘可是懷了身孕?”秦溪寧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雙盈盈大眼中落滿哀怨。“我不想拖累他,但又想見他,可昨夜他竟不辭而彆,我想……他還是會來找我的。”“豈……豈有此理。”“所以啊,您要幫幫我。”老板石化在原地,看著女子哀怨走遠的背影,已經自行腦補出了負心男和癡情少女的大戲,看著手中這封信,再次陷入了天人交戰中。